第二天,那个叫做廖静的女人没有出现,凌梦姐似乎早有预料,也根本没有在楼下等她。事实上,自那天之后,廖静就一直没出现。我跟胖子依旧招待着来到店里的各种客人,李轩在柜台里制作着不同味道的奶茶,沐锦也没有来店里,老板仍旧待在房间里。我尽量减少跟老板的正面接触,生怕一不小心又惹恼了他。但事实上,那天的事如果我不刻意去记起,就根本不会再想起。
廖静再次出现在店里已经是十几天后,学生们大都已经放假,黑巷子好像又回到了我来之前那样惨淡的光景。我只在餐桌上抱怨过一次关于客人少的问题,凌梦姐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了,老板只是皱着眉没有说话,所以我也就不再提了,毕竟老板在店里算是皇帝式的人物,他都不急,我就没有急的理由了。廖静仍旧穿着那天一样的黑色正装,带着浓黑色的墨镜遮住了双眸,嘴角轻微地扬起,短发似乎长长了一些,但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觉。高跟鞋鞋面因为在外面行走的原因而染上了灰尘,看上去很不和谐。我注意到她换了一个包包。
她随便找了张靠墙的座位坐下,身体倚靠在墙壁上,一只手搭在桌沿上拿着白色平板,另一只手的手指在屏幕上来回划动。大概是因为店里来的大多数是学生,所以与学生没有丝毫关联的廖静才会格外引人注意吧。今天的她仍然上演着与十几日完全相同的场景,但廖静此时给人的感觉却没有那天那般真切。我没有问她要喝什么味的奶茶,直接让李轩给她一杯芒果味的奶茶。淡黄色的液体被装在透明的玻璃杯里,因为我走路的原因,奶茶上下晃动,被子口部的壁上也沾上了一些,很快又顺着杯壁与地下的奶茶混为一体。
廖静看都没看一眼我捧上去的奶茶,只是一心一意地专注于手上的平板。我在犹豫着要不要上楼,以往喊凌梦姐这种事都是我做,但是现在我不敢。现在的时间太早,我如果去叫凌梦姐真的可能会扰了她跟老板的好事,那天的噩梦我不想再经历一次,顺便在脑子里幻想了一下老板在凌梦姐身上耕耘的香艳场面……
“凌梦呢?”我转过身的时候,廖静突然问我,我无奈地转过身,她的视线仍然锁在平板屏幕上,嘴角的仍维持着进门时的弧度。
“我…。。应该还在睡觉。”我嗯嗯啊啊半天才说出口。廖静似乎从鼻孔里发出了一个音节的笑声,缓缓开口说:“能帮我叫她下来么?”
顾客是上帝这句话我是知道的,我点点头就走到李轩身边让他帮忙去把凌梦姐喊到楼下来。胖子还在睡觉,我只能找李轩帮忙,李轩茫然地点点头就上了楼,我听到李轩“咚咚”踩在地上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天知道我有多怕老板。
李轩下来后的呼吸有些急促,大口地喘着气对我说:“林音啊,凌梦姐让你上楼去帮她叠被子。”我“啊”了一声,嘴巴张成了“o”形,我惨笑一声,硬着头皮上了楼。这是我上楼上的最艰难的一次,在环形楼梯的拐角处刚好看到凌梦姐下楼,身上仍是那件紫色的睡衣,头发还未梳理,穿在脚上的拖鞋让整个人看上去格外慵懒。
“音儿,姐姐去招待廖静,去帮姐姐把被子叠好。”凌梦姐笑着对我说,人已经扶着扶手从我身边经过。
我站在凌梦姐和老板的房间门口,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都不敢敲门。老板那天的眼神太过复杂,好像是纯净的无一物,又好像是包含了很多情绪,我实在不懂那样的情绪代表什么。我背对着房门单手叉着腰,一只手拍打着自己的脑袋时,听到“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我以最快的速度转过身来面对着老板,他偏着头看我。我眨了眨眼睛,伸出一根手指,结结巴巴地说:“老……老板……凌梦姐让我帮她叠被子。我……”我的话还没说完,老板已经为我让出了一条道,手留在了门把上,胸膛紧贴门檐,纯黑色的睡衣,松垮地穿在身上,露出胸前白皙的肌肤。我第一次发现老板的脸虽然黑了点,但是身上的皮肤很白。
“不是要叠被子么?”老板看我半天没反应,挑眉问我。我看着老板为我留出来的那条缝,我就这么进去肯定会擦到老板的胸膛,想到这,脸上一热,上次手臂与他的手掌接触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余热,我低着头不敢看他。有那么一刻,我想直接冲进去。
“老板……。我最近吃胖了…。。进不去……”说完又盯着那条缝看了很久,老板也不说话,就那么站着,我头低了很久脖子似乎都有些僵硬,老板却丝毫没有再让开一点的意思,我尽量小幅度地扭了扭脖子不让他发现我的动作,良久似乎听到了他轻微的叹息声,他往后退了几步,说:“进来吧。”
我小步小步地挪到床边,白色的被子有些凌乱地躺在床上,我抓起被子的两个角抖了抖,感觉到老板正站在一旁看着我,我忍不住问道:“老板,你不会叠被子吗?凌梦姐为什么让我帮忙啊?”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我撇撇嘴不再说话。
被子很快被叠成方块状堆在床上,我拍打了几下床单将它抚平,淡淡的白色污渍,看了这么多耽美和言情小说,那是什么我还是很清楚的。我心里“咯噔”一下,咽了咽口水,视线的余光落到老板的深灰色拖鞋上,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我将两块枕头端端正正摆在床头,确认一切都搞定后,对老板说:“好了。”他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然后我的脑子再次被门挤了所以才会多嘴地问了一句:“老板床单不用洗吗?”说完我就闭上了眼睛暗暗地骂自己,一副即将奔赴刑场的表情。老板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我努力抬起眼皮刚好看见他的表情,他正眼带笑意地打量我,真的是带着笑意的,但是脸上仍然没有表情,但是丝毫不影响透露出的温柔气息,我刚抬起一点的头又很快低下。他向我走近了一步,用低沉的声音问我:“你那么怕我?”
胖子还在睡觉,客厅里传进来的一阵一阵的鼾声让我身上的每一根神经更加紧绷,我不停地拨弄指甲,这个问题十几天前他已经问过一遍了,现在还问是想要怎样?
“你下去吧,待会凌梦跟她的戏结束了你得失望了。”我一筹莫展的时候老板对我说,脸上的表情有些松动,却看不出悲喜。我几乎是跑着出了房门,然后把胖子摇醒,两级台阶一起地奔下了楼。
我不停地轻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脸上的热度还没有褪去,李轩一脸狐疑地看着惊魂未定的我,询问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我心虚地看了一眼凌梦姐,每次只要跟老板单独相处就会从心底用处对凌梦姐的愧疚,明明我跟老板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就是没来由的心虚,就好像我在他们的关系里充当着小三的角色。
“李轩啊,快笑一个给我看看。”我不顾李轩的退避拉着李轩的衣角对他说,我以为李轩会把我的手拍开,就像他每次拍打着胖子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一样,可是这一次李轩只是愣了几秒钟,然后对我绽颜一笑。
我有一瞬间的呆痴,我看着李轩嘴角扬起的弧度,不多不少,足够一个长时间行走沙漠的人走完剩下的旅途。
“林音,你没事吧?不是帮凌梦姐叠被子么?”李轩笑了一会后开口问我。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跳又开始剧烈起来,在房间里与老板的对峙又浮现在脑海,我真是要疯了,我怎么可以这么怕一个人?
我想起还是很小的时候,家里有个亲戚,是爷爷辈的,总爱摆起一张脸难以接近的样子,爸爸那一辈的叔叔都很怕他,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低眉顺眼,可是我却能够在他的头上揉来揉去,将他梳的柔顺的头发揉的一塌糊涂,他那时指着我对爸爸说:“这孩子以后有出息。”
好像,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一个人。他在的时候我尽量把自己隐藏的如同透明空气,他不在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一想到他背后就在冒冷汗。
上小学的时候,如果一个老师反反复复以请家长威胁你守纪律讲卫生,你会对那个老师惟命是从。我想,老板一直以扣工资威胁我才导致我这样的恐惧。
“我吵醒老板了,老板扣我工资了。”我只能随便编造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李轩半信半疑地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我的手始终拉着他的衣角,他就像没有看到一样选择了无视。无视的意思是,没有甩开,但也没有更多的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