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只是,她到底是被困在某个角落还是已经被宫尚卿找到了?第一次尝到担心一个人的滋味,他心里竟是隐隐的不安,总觉得有些他无法预料也没有办法阻止的事情会发生。
没过多久,东方的天空燃起了他们约定的烟火,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他可以回去了。
走在小路上,秋离澈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张哭的梨花带雨的脸,心隐隐的痛。他不可以丢开她,他总觉得如果今天他丢开她,那么他就会永远失去某些东西,而那些东西很有可能他再也没有机会拥有了。
可是,那边还在等着自己回去主持大局,这些是他全权负责,也是他一手策划的,这种场面,也是他该浮出水面的时候了。
于是,秋离澈加快了脚步,想快点甩掉心里的这份不安,他速度快的就好像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追着他似的。
可是渐渐的脚步变得沉重,有些事情不是嘴上说说心里就能安定的。
干脆停下脚步,害的后面的三月几乎撞上了今日有些不同与往日的王爷。
见他似乎有话要说,三月垂首待命。
“你先回去,一切等本王回去再处理!”
三月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须臾在夜里消失了踪迹。
秋离澈乘着夜风,跑的飞快,他定要找到文漪,他一直记得她是惧怕黑暗的。
自己布的阵,他自然知道宫尚卿等人是被困在哪里,只是夜色太浓,具体位置不容易确定。
况且周围还有圣宫的人,倘若动起手来,他也不占优势。且,他们善于用蛊,他们的蛊易结不易解。
估计就在这个位置了,应该不会错。
他在他们的圈子了找寻着文漪的身影,却不知道自己早就被圣宫的人盯在眼里。
这是一个梅花阵,阵性变化无常,阵中阵外,布局稍有变化,两者位置皆可互换。他们依然被困在阵中,只是秋离澈却看的清楚。
那个人群中的唯一的女子必然是文漪,她斜斜的依靠在宫尚卿身上,宫尚卿还会时不时的探视她的额头。
原来看见她躺在别人的怀抱里竟然是这样的感觉,秋离澈握着药瓶的手陡然收紧,黑瞳明亮,坚定的盯着某个方向。
他正专注于某个人,这是他们下手的最好时机,那夜算好了时机还是被他给逃掉了,如今大好机会摆在面前,他们断然不会放弃。
其中一人微动手腕,一根银针嗖的飞了过来,秋离澈迅速闪身,小小银针又怎么能伤的到他,只是他的动作幅度较大,碰到了早就做好的机关,阵型起了变化。
此时,他们倒是成了瓮中之鳖。
感觉到周围的场景发生了变化,文漪惊奇的出不了声。
隔得较远,她看不真切,只知道里面似乎有人打了起来。起初,她并没有想到那人是秋离澈,只是小御史的过分紧张引起了文漪的注意。
“小御史,是谁在打斗?”隐隐的,她还能认出那个身形,像是秋离澈的。
“是他。”
“他会有危险吗?”确定了是他后,文漪很自然的挣开了小御史,朝秋离澈的方向跑去。
小御史薄唇轻颤,心底却是一片冰凉。方才,肩上还留有她的余温,不过瞬间已经在这凉夜里消失至尽了。
秋离澈尚被困在阵中,他无法洞悉圣宫那群人的一举一动,可是文漪等人却看的真真切切。
小御史已经拉不住文漪了,文漪拼了命想要闯过那个梅花阵,可是找不到机关所在,不过也是徒劳一场。
“秋离澈!”去不到他身边,文漪只能干叫着,可是,她的叫喊反而是乱了秋离澈的方寸。
秋离澈退到一旁,在人群中搜寻着文漪的身影,远远地便看见她单薄的身影,只见她正在向自己身边靠近,他便解了这梅花阵。
“宫尚卿,带她走,务必保证文漪安全!”
小御史就在文漪身后,他拽紧了文漪,行动果断,“文漪,我们走!”
“我不走,他还在这里!”
“你若留下,只会成为他的累赘。”
文漪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不想听,此时此刻,她只看见一个手拿弩弓的人正在瞄准秋离澈。
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才挣脱开小御史的钳制,用最快的速度奔跑着,她不想秋离澈有事,只是不想他有事。
感觉身上多了分重量,当秋离澈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他甚至来不及转身,一支箭就准确无误的射进了文漪的心口处。
“文漪……”秋离澈看着文漪胸口大片的猩红,心里一阵慌乱,从未有过的痛,就连羽箭朝他射过来他都没有去躲。
小御史见文漪被伤,只想快点去到她身旁,拼命的和圣宫的人打斗着,伤文漪者,都该死!
“文漪……”秋离澈跪在地上,把文漪放在自己的腿上,按着她的伤口,轻易不敢乱动,“你……还好么?”
其实文漪最大的感受就是不真实,疼,可是这么颓然让她一时间没有办法接受。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眼里全是秋离澈的倒影。
“我……我没事……你……还好吗?”她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脸,这是她一直都很想做的事情,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罢了。
可是,却扯动了伤口,她龇牙咧嘴,瞧见秋离澈比自己还要疼的神情,突然又咧嘴笑了。
“我是……不会……有事的。”
股股鲜血从秋离澈的指缝渗出,他的心被扯得生疼,她的血每多流一点,他的脸就苍白一分。
“恩……你不会有事的,我就带你回去找三月!”
安静的躺在他臂弯,文漪突然觉得很累了,折腾了很久,想睡了。
“秋离澈……”
“叫我澈……”
文漪扯了扯唇角,瞬间湿了眼眶,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她还从来没有想过要这样叫他呢!
“澈……”
“恩?”他好温柔啊,一点都不冷了,只是脸色不是很好看呢。
“我想先睡一下。”
秋离澈摇头,他的声音怕是已经哽咽,“不,不要睡,等我们回家,我们一起睡。”
“家?王府吗?”
“恩,有你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好……我怕黑,我们回家点着灯睡。”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先睡,我们先去找三月,好么?”
“好,好……”不知不觉的一滴眼泪就从眼角滑落下来,文漪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哭,是太幸福,还是太悲痛?
秋离澈抱起文漪,连脚步都有些踉跄,勾着他脖子的臂膀已经垂下,她还是睡着了。
小御史于此时抽身,拦在秋离澈前面,眼神坚定异常,“把她放下!”
“让开!”
“你根本不在乎她,为什么还要留她在身边?”
“她伤的很重!”秋离澈朝小御史大吼,“她需要救治。”
“秋离澈,你根本就不珍惜文漪,就算她有事,我也不希望她留在你身边!”
“宫尚卿!”秋离澈正色,“你还是先回去看看你全家老小吧!通敌叛国,你也脱不了干系!”
“你说什么?”
“否则本王也不会用阵困住你,大局已定,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不再多说,怀里的人儿血流不止,他紧紧抱着他,飞快而平稳,消失在夜色中。
小御史转身,看着满地的狼籍,原来,一切不过是场错误,他们不过是用计想要趁自己不在将丞相府一网打尽。
文漪,你知道这件事么?如果你知道,我该不该原谅你,如果你不知道,我又怎么能把你留在那样的人身边,他,一直在利用你,利用我对你的感情!
他知道我一定担心你的安危,他断定我放不下你。
文漪,倘若我还有命活着回来,我想带你走,离开他的身边。我一直都想给你幸福!文漪,倘若我能活着再次出现在你面前。
秋离澈已经守在文漪床前整整七天了,对一切不管不问,只是守在她身边。白天的时候坐在床边等她醒,晚上就躺在她身边,握着文漪的手,他怕,万一她醒了自己却不在她身边。
他谁也不见,谁也不让进,除了三月。就连文涟都不曾见过文漪,胭脂在府外跪了一天一夜也不曾踏进王府半步。他的下巴上早已经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青色。
三月端了药来,顺便带来的还有简单的饭菜。
秋离澈很自然的端起药碗,这是他这几日必做的事情,三月把文漪扶起来,“王爷,还是我来吧,您多少也吃点东西。”
秋离澈木然的转身,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心里一阵苦涩。
“三月,去给本王拿些酒来”
三月顿了顿,他们的王爷从不喝酒,因为他始终认为酒是用来消愁的,可是,他没有愁。
“王爷……”三月看着秋离澈孤寂的背影,那还是他们的王爷么?颓废的生活、潦倒的声音。
“本王的话已经不管用了么?”
“是”
文漪尚在昏迷中,药自然是喝不进去的,秋离澈便用嘴给她渡药,可是,他一点也不觉得这药苦。
人都说,良药苦口,可为何这药一点都不苦!
“为什么!”秋离澈把剩下的大半碗药甩出去,正巧泼在了三月洁白的衣衫之上。
“都说良药苦口,为何你这药没有味道?为何她躺了半月也不见起色?”他还是昔日那个俊美的男子,只是已经不再是那个淡漠如冰的王爷。说话都是用吼的。
能砸的都被他砸了,不能砸的也被他破坏了!最近,他的身边也只有三月了,旁人又怎敢接近他。
“为何?她为何要为我挡那一箭?”他揪起三月的衣领,“你不是自诩医术高明,为何她不曾醒过来?”
“为何你的药不苦口?”
“王爷!”三月颓然的跪下,“王爷,还是让他们再见见王妃吧!”
秋离澈原本愤怒的眸子突然黯淡了下来。
“你滚!本王不想见到任何人,包括你!”
三月走了,只剩下他,和文漪若有若无的呼吸。
“我不想让他们来见你……现在不想……晚些在再见又有何不可……”方才、方才,竟然连三月也说,他没有办法了。
“我记得,我们之间,还差一杯合卺酒。”他变魔法似的从桌上拿出两个杯子,装满了酒。
“听说,你喜欢喝酒,可是,我不喜欢,漪儿,这杯酒,是你欠我的。”
他,仰头,却没有喝完一整杯酒。
漪儿,等你醒了,接着喝,他说。
次日清晨,整个王府被一种莫名的气氛包围着,一方面是淡淡的忧伤,伤的是他们的王妃至今都没有醒,虽然,这个王妃没有什么建设,但是,好歹她也是这王府里为数不多的女性。
另一方面,是他们的王爷终于肯走出王妃的房间了,虽然,他看起来比以前更冷了。可是,总算是刮净了胡子,穿齐了衣裳。
三月跟在他身后,扯了唇角,却笑不出来,他真的是尽力了,只是,没有结果。
秋离澈突然转身,吓坏了站在两侧的一干人等。三月恭敬地后退一步,主动和他们王爷拉开距离。
“王爷,有何吩咐?”
“守着她。”
三月又退一步,恭敬地点头。
关于丞相通敌叛国一案一直是秋离澈一手策划的,此时此刻,他更是不得不出面。
皇上念在王爷和王妃二人夫妻情深已是没有下硬性命令,只是文漪一躺便是大半月,有些事情,毕竟是不能等的。
就算,他相信她终究是会醒来。
就算,他希望她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人便是自己。
只是,所有的一切,不是他说的算。
就像,他不可以左右自己的婚姻,所以,就算他对她有好感,他也不屑表露出来,被安排的婚姻,是不受祝福的,被安排的婚姻不过是预料之中的一场戏。
所以,他不愿意屈服,所以,他不曾珍惜过她,那时的她,欢声笑语。然,如今,却是那样的安静。
深夜,直至深夜他才能回府,原本皇上是要留他在宫中,只是他夺了令牌,强行开了宫门。只为回家,看看文漪。
这些日子,他已经习惯了守在她身边,如果夜里醒来,她没有在自己身边,那他该情何以堪?
她的房间还亮着,因为他下过命令,王妃的房间一定要够亮,否则后果自负!突然不敢再向前踏近,哪怕是一步!
三月说,他尽力了。秋离澈很努力地想要回想他和文漪之间的点点滴滴,可是,为什么,该死的,他们之间的回忆少的可怜!
他这些日子到底去干什么了,为什么属于他和王妃的回忆竟然少的可怜!
漪儿。
他风一样闯了进去,可是,手脚几乎要僵硬!他心心念念的人儿,竟然不在床上!
他掀开被子,打翻屏风,可是那里都没有文漪的身影!被褥竟然冰凉一片,她,原来,早就不在这里。
“三月!三月!”他以为自己的声音必然是暴怒的,只是,他一定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声音竟然是颤抖的。
怎么回事,三月醉眼朦胧,为何王爷满脸暴戾之气,他早就表态,对于王妃的事情,他是无能为力,况且宫中的一众太医也拿不出对策。
看见昔日的王妃安静的躺在那里,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根本是废人一个,所以,他呀=也开始借酒消愁了。
“属下……见过王爷!”
喝酒误事!秋离澈愤怒的一掌劈过去,三月清醒了九分,一口鲜血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染红了胸前雪白的一片。
“文漪呢!本王叫你守着她!”
文漪?文漪不见了?三月一骨碌爬起来,“她不是在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