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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爸爸还是以他惯有的绅士般平和的语气告诉她们,不要哭泣,泪水只会带来更大的悲伤,解决不了根本问题。面对苦难我们应以一颗包容的心去忍耐去接受,相信总有一天这一切都会过去,我们会重新过上幸福的日子,而这些所有的经历都将是我们生命长河中难得的宝贵财富。

叶知秋总喜欢听爸爸讲话,爸爸的所有讲话都像诗一样优美又富含哲理,就算在任何困难的时候只要听到爸爸对自己说上一两句话,叶知秋就感觉会受到莫大的鼓舞,即使前方的路充满荆棘一路坎坷只要有爸爸的鼓励,她都会勇敢的一往无前的走下去。

回去的时候天色阴沉沉的,等到快到家的时候天上便稀稀落落的飘起了雪花。叶知秋取出在包里一直装着的没舍得带的手套递给妈妈让妈妈取暖。而就在此时妈妈的脸色也跟这善变的天气一样阴沉了下来,她知道叶知秋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去买手套。而这一双一看就不是那种普通的便宜货。她不断的询问女儿这双手套从哪里来的,本来叶知秋想撒谎说自己买的,而偏偏她天生诚实从小到大就不会说谎话,任何一个微小的谎言都逃不出妈妈的那双法眼。更何况编的任何一个谎言似乎都显得那么离奇与不现实。无奈,在妈妈的再三逼问之下,叶知秋只好承认这是别人送的,但她还是死死的咬住口没有说出这是谁送的,为什么送这双手套。

妈妈见叶知秋始终都不肯说出这个人的名字心中的猜忌更加的重了,她最怕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根本就没心思带那双手套,一回到家就更加的怒气冲冲。她将叶知秋叫到跟前,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吐出来,表情严肃语重心长的对着叶知秋说,小秋,妈知道你从小就是一个懂事听话的好孩子。从来不对妈妈隐瞒什么,妈不是想管着你,妈这是关心你,为你好,告诉妈这双手套是谁送的,她为什么要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妈,您就别问了,我知道您关心我,可是女儿也已经长大了,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空间了。

妈没有不给你空间,妈是怕你上了别人的当,受欺负啊!这双手套是不是庄上村的男青年送的,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妈妈的语气加重一脸的怒气。

叶知秋怕再隐瞒下去,妈妈会暴跳如雷拍起桌子。她清楚的知道自打爸爸被抓以后,妈妈就变了,以前那个温柔贤淑的妈妈在生活的重压之下,一点点的变得不再那么温婉,脾气也渐渐大了起来。

叶知秋嗯了一声,这声音低沉的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一样,头也随着低了下来,她不敢直视妈妈的眼睛。

她叫什么名字?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他叫海华,我们刚刚认识!为了打消妈妈心中的疑虑,叶知秋还是撒谎说他们刚刚认识,她感觉这句谎言是那么脆弱会被妈妈一击就破。

你们刚刚认识他就送你礼物,他是何居心啊!

妈,海华他是一个好人,您别乱想,我们还没那什么?叶知秋红了脸,她都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句话来,不过这句话显得挺凑效的。

妈妈听到这句话似乎吃到了一颗定心丸,也不好意思再逼问女儿,赶紧换了一副语气说,小秋,妈相信你,妈都是为了你好,你看你爸现在还被关着,这场政治风波也不知什么时候过去。你年龄还那么小,那么单纯,不是谈恋爱的时候。妈也怕你一个人在那里受骗,乡下人总归不好,你将来肯定要回城里的,即使你在那里谈上一个对象也会分开,这是现实。你明白妈妈的意思吗?

我懂!叶知秋敷衍似地回答了妈妈,可妈妈的一番话却好似一语惊醒梦中人一样使她不寒而栗。是啊!她将来肯定要回城里的,而海华又不知道怎么办?叶知秋再次陷入深深的担忧中来。

你明白就好,等你这次回去了把手套还给人家,我们不能平白无故收的收人东西。

叶知秋一门心思全用在了想和海华以后的事情当中来,根本没听清楚妈妈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便“噢”了一声答应。

自从叶知秋回家之后海华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一样。东风水库的修筑也因为新年快到,知青们返城,又下了几场雪而停了下来。可这恰恰又将海华推向了思念的深渊,要是一直忙着的话他还能因此而减少对叶知秋的思念,偏偏现在又闲了下来,所以他的整个心思完全用在了思念叶知秋这件事情上了。他感觉整个脑子全装的是叶知秋的模样,睁开眼闭上眼都是叶知秋的身影在自己的眼前晃。他明白这种思念会将一个人弄疯掉,连海大娘都看出了海华整天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也是自打第一眼见到叶知秋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姑娘特亲,心里也暗暗的喜欢这个女孩,所以她看到自己儿子这幅状态也很是担心。

这天吃饭的时候,海华依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吃了几口就撂下筷子出了门。他跑到东风水库的工地上,这会工程完全处于停工的状态,一个人也没有,冷风呼呼的直往人的脖子里灌。可他一点儿也不在乎,他想使自己忙碌起来,这样就可以暂时减少对叶知秋思念的苦痛。

他搬起脚下的那些巨大的用来砌堤岸的石块,一块一块的在一面砌了好几级的堤上垒起来。东风水库的形状是凹字形的,中间不用挖用两山之间的凹槽做天然的库底,人们做的最多最大的工程就是用巨大的石块将两山的山檐砌起来加固,然后再将江里的水引进来,夏季汛期的时候就可以在这里形成一个巨大的蓄水池,紧接着再往各村的农田里修筑小的水渠将蓄起来的水引到各家各户的农田里。而东风水库这个名字的由来也是因为这个工程修筑在庄上的东坝,有诸葛亮借东风来打胜赤壁之战的意思,庄上村的人们也希望修筑这座东风水库来改变每年都会发生的洪灾将洪水带来的灾害转为给人们带来益处。

此刻就只有海华一人在冒着严寒继续在这座自己主持设计的水库的工地上劳动。风似乎更加紧了,只吹的海华的头发乱舞,感觉脸跟刀子割一样生疼,可他毫不在乎这些,反而越干越有力,那些巨大的石块在他的手中似乎变成了一个很轻的玩物,他只需稍稍一用力就会将石块放到正确的位置,再用榔头狠狠的锤几下加固,再在上面撒上沙石和石灰,用以减少跟第二块石头衔接的缝隙,没多久海华一个人就已经垒起来足有二十米的长度。汗水也顺着他的额头一滴滴的流了下来。

海华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了。海大娘并没有打发海国去找他,海大娘也十分明白与其让海华闲在家里什么都不干整天脑子里想着叶知秋承受着这份思念的煎熬还不如让他忙碌起来也可以暂时忘掉这份思念的痛苦。海华刚一进门,海大娘就招呼他过来吃饭,或许是中午吃的太少再加上干了一下午的体力活,海华也真是感觉到饿了,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吃完饭也是一句话都没说就钻进屋子躺下去了。这是自打和叶知秋分开之后第一个有睡意的晚上。他躺在床上,没多久就进入到了梦乡。梦中一直都是叶知秋的身影,一直都是叶知秋那张纯洁无暇的脸,一直都是月光下叶知秋斜倚着脑袋依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听自己讲述那些往昔岁月里最值得回忆的往事。

他感觉这一觉睡得相当惬意十分满足。所以第二天天一亮他就早早的起来,吃过早餐径直来到东风水库的修筑工地上。

天气依旧十分寒冷,风依旧肆无忌惮的刮着。可他丝毫不在乎这些。即使再怎么寒冷的天气依旧阻挡不了他心中那份想尽量使自己忙碌起来的决心。每搬起脚下的一块石头他都会很认真的考虑石块摆放的位置,摆放的高度以及还要注意与其他石块的契合度。海华向来都是一个做事极其认真负责的人,他不允许自己在没有人监督的情况下将工程做的马马虎虎敷衍了事。既然做了就要尽善尽美善始善终。因此在接下来的时日里,他每天都在工地上勤勤恳恳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做着每一件工作,他一个人几乎每天都忙到夜色降临之后才回去,回去后倒头就睡,然后第二天接着去工地上忙碌。

可是他的心里仍然存在着那份难熬的思念,他仍然会在干活的间隙就突然想起叶知秋来,想象着她在家里做什么?好不好?手有没有再次冻伤?会不会也像他一样这样思念着自己。海华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种无边无际的思念给折磨疯了。

大年三十的晚上,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挂起了大红灯笼,整个村庄似乎沉浸在一片红灯的海洋。鞭炮声从天色刚一暗下来就噼噼啪啪的响个不停。海国也在海大娘的安排下放了一串祝福新年到来的鞭炮。炮声刚一停止,海华就回到了家里,即使在大年三十这一天海华还是去了修筑水库的工地上劳动,中午饭都是海国送过去吃的。

海大娘做了一桌子丰盛的晚餐,一家人坐在桌前很沉闷的吃着年夜饭。海大娘还是看出了海华的心事,所以不等海华吃完就说,娘知道你想小秋姑娘,可是你也不能每天这样折磨自己,如果实在想见她,你就去城里找她吧!跟她说说话,你心里也就没那么难受了。现在这么冷的天,这工程估计开工至少也得二三月天气暖和一点了,知青们回来也肯定那会了。你要是天天这么干下去。累坏了怎么办?妈给你收拾一下,你明天就去城里找她吧!

海华显示出一副错愕的表情,都说子女是娘的一块心头肉,海华心里在想什么完全瞒不过自己亲娘的眼睛。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会如此支持自己和小秋姑娘的感情。村里也不乏有本村人喜欢上知青或者知青喜欢上村里的年轻人的先例。但大都是因为家庭差异城乡差异太大而横遭双方家长的反对,可是自己的母亲却这般支持他去跟小秋姑娘恋爱,怎能不使人感动。或许就像海大娘一直看待自己的儿子海华一样,金麟岂是池中物,等到这场政治浩劫一过,自己的儿子必定会走上一条飞黄腾达鲤鱼跃龙门的非凡之路。并且海大娘也不止一次的告诉两个儿子一定要树立起对未来的信心,一定要坚信只要努力,出头之日就会在不远的将来。

海华一下子激动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欢喜,只能一个劲的点头答应,饭后躺在床上内心仍是久久不能平静。一想到不用多久自己就可以见到爱的人了。高兴的一眼未合,几乎是躺在床上静待黎明时分就早早的起了床,而海大娘也是早早的起床收拾好了海华要出门的背包。海华甚至连早餐都没吃就拿起两块饼,当作早餐啃了起来,海大娘还不忘叮嘱海华说,慢点吃,小心噎着,背包里有水,边吃边喝,见到小秋姑娘了也替娘问声好,盼着她早点回来。

嗯,知道了,娘你回去吧,不用送了!刚一出门海华就急切得想上路去城里搭火车,好尽快见到想念着的叶知秋。

海华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跑到县城里的火车站,买了最早的一般火车就急匆匆的踏上了去见叶知秋的路,火车轰鸣过一上午后,临近中午时分列车终于到达省城,叶知秋居住的地方。

虽然省城这地方海华也来过好几次了,但找路未免还是十分生疏。熙熙攘攘的人流竟然使他有点找不着方向的感觉,努力的在脑海中搜寻出关于叶知秋给他讲过的怎么从火车站去她家的路线之后,海华还是很轻易的就找到了应该搭车的地方。在辗转经过好多条大路和小巷之后。海华终于来到了叶知秋家居住着的尚井巷,可在下了车之后他就是找不到叶知秋家住的18号文艺大院六幢二楼203室的具体地址了。他就像无头的苍蝇一样从尙井路的这头找到那头又从那头找到这头还是不见18号,问了好几个人每个人都指得大相径庭,海华这下犯了难,难道叶知秋告诉自己的地方是错的,还是自己根本就找错了地方,而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就在自己的身后响起。

海华,你怎么在这儿!是叶知秋那熟悉的不变的声音。

当他转过身看到一个手提菜篮的少女出现在自己眼前时,满脸的惆怅就立马转换成看到叶知秋时的喜悦,差一点就破涕为笑了。

我来找你啊!你们家可真难找,我找了好半天,还是没找到。你怎么突然就出现了。海华也为叶知秋的突然出现疑惑不解。

我出来买菜就碰到你了,我们家在那!海华顺着叶知秋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是刚刚自己错过没就进去的一条小弄堂,而与此同时他也从叶知秋的眼神当中感觉到了一丝的焦虑和担忧,似乎自己的突然造访并没有给叶知秋带来感动与惊喜。

叶知秋神色慌张的朝四周望了望,转而抓住海华的胳膊将他拽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里。海华被叶知秋的举动搞得满腹的疑惑。

你怎么到我家里来了,我不是再过一段时间就回去了吗?叶知秋首先对海华的到来发起了质问。

小秋,是我太想你了,所以想到城里来看看你好着没?

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吗?那现在你也看到我了,你赶紧回去吧!

可是我刚来这么一会儿,咱们连话都没说上几句,你就让我回去吗!

海华实在搞不明白自己大老远的跑来看叶知秋为何叶知秋会是这样的态度。感觉她好像根本不想见到自己似地,难道就在这分开的短短的时间内,叶知秋就变了心,变得不再像他那样深爱着她,整日整日的思念着她。

小秋,你怎么变这样了?你是不是你喜欢上了别人,你回来后家里给你介绍对象了吧!如果是这样,你告诉我,我转身就走,绝不在这多呆一分钟。海华满是质问的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忌,如果是这样那他的心必将碎的跟玻璃一样。

没有,不是,海华你别乱想!叶知秋听到海华的质问也心急如焚的担忧起海华会想出什么更坏的可能情况出来。

那是怎么回事,我刚一来你就要撵我走,小秋,你知道自从你回城以后我是多么想你吗?我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你早点回来,我快要被这种思念折磨疯了。海华的表情折射出忧伤的情绪,没有人能从他的话中挑出一丝半点的虚情假意。

叶知秋听到海华这些话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出来,她何曾不像海华思念自己那样思念着海华。可她又不能告诉海华自己回家后发生的这些事情。

海华看到叶知秋流下了眼泪便伸出双手抱住叶知秋,一边安慰一边说,小秋,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这样凶,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一起承担,好吗?

海华只感觉叶知秋像只小猫一样趴在自己的胸前不停的呜咽,这泪水像是受尽了极大的委屈。最后,叶知秋还是止住眼泪对海华诉说了回家后发生的这些事情,告诉他自己妈妈对于这场感情的看法,而海华在听完这些之后也一筹莫展起来,是啊!即使是在一起了,可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却是一个未知之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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