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叶母表达了对女儿的思念,也不免生出了一些对女儿久未给家里写信的抱怨,她也一再的强调让女儿不要担心家里,不要担心父亲,要坚信这场运动马上就要结束了,她们一家人也很快就能团聚,信的结尾处叶母十分关切的叮嘱女儿冬天来了,要多穿点衣服,注意保暖。千万别感冒了的关心话!
第二天一大早,叶母便将信寄了出去,几天后,远在庄上村的叶知秋和其他知青们因为天气太冷无法开工修建水库都躲在村委会的宿舍里休息,突然魏英就紧张兮兮的蹿进了房间,看见正躺在床上的叶知秋说,小秋,小秋,有你的信!
叶知秋听闻第一反应便想肯定是海华给自己写的信,整个人立马来了精神,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抓过魏英拿在手上的信,而一看信的封面,便失落起来,这根本不是海华的字迹而是母亲的字迹,失落之后叶知秋又紧张起来,细细端详了一下信说,这是我妈写给我的,我妈从来都不主动给我写信的,这次怎么会?
叶知秋的眼神望向了魏英,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叶知秋的心情更加紧张了,全身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的脑子甚至突然蹦出一个念头,是不是自己怀孕的事情被妈妈知道了。
还是魏英冷静,那还等什么,打开来看看就知道了!
叶知秋手忙脚乱的拆开信,展开读了起来,读完后才知道原来是自己很久没有给家里写信了,妈妈有点担心她,这才主动给自己写信询问近况,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叶知秋长长的出了口气,缓缓地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妈知道我怀孕的事了!
怎么可能,你别杞人忧天了。魏英安慰道,不过话说回来,小秋,咱们现在这样真不是办法,你现在肚子都这么大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怎么回事了,最近我也听到了不少流言蜚语。小秋,我看实在不行,你还是回去吧!待在省城总比待在这里好啊!
可是,可是,我这个样子怎么敢回去啊?三年前我都答应我妈不跟海华来往了,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肯定不会原谅我的!叶知秋异常委屈,也十分无奈。
不会的,小秋,她在怎么说也是你妈,你是她女儿,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的外孙,只要你回家跟她认个错,她肯定会原谅你的。
叶知秋不知道怎样回答魏英,她很清楚自己妈妈的脾气,尤其从文化大革命开始之后,母亲就好像整个人都换了一样,一点都不像自己小时候见到的那样温柔贤淑了。叶知秋的心里隐隐约约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了,这种征兆来的悄无声息而又危机四伏,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那样可怕。
叶知秋冷静下来之后,还是想尽快给母亲写回信为好,不然如果母亲胡思乱想指不定做出一些其他事情来。信中叶知秋安慰母亲不要担心她,因为最近劳作太多了而疏忽了给母亲写信这件事,希望母亲谅解,并嘱咐她天气冷了要注意身体。她也不敢在信中提快过年了,她们母女马上就能团聚的事。
信寄出去以后叶知秋就一直处于一种忐忑不安的状态中,她根本无法预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海华远在省城,叶知秋满脸的愁容一肚子的委屈难受不知道向谁倾诉。魏英她爸爸最近也一直在催魏英回省城,关系和工作都已经落实了,要不是因为自己的事,魏英早回去了,都是自己拖累了她。她有时甚至恨恨的想,当初真不该留这个孩子,这样就不会发生这么多让她无法面对的事情。
叶母收到信后先是大喜,随后读完信后又是怀疑,小秋怎么会说最近劳作繁忙呢?按照往年来信的经验,这个时候应该是农闲时候啊?天气这么冷,东风水库的修建也应该停工了啊?不对这孩子肯定在说谎,肯定有什么事欺骗了自己,叶母凭借着自己对女儿的了解敏锐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不能在这样等过年小秋回家了,并且小秋这次也没在信中提过年的事,按照往年的经验,她应该已经很期待过年回家了,而此次却是只字未提,叶母此时已经强烈的预感到事情的蹊跷了。
次日一大早,叶母就急匆匆的赶往车间,向车间主任好说歹说的才请了一天的假,就急急忙忙赶往火车站,坐上了去庄上村的列车。中午时分火车终于抵达县城,由于自己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在打听了好几个人后才弄清楚去庄上村的路,经过一上午的颠簸,她也已经饥肠辘辘,找了个路边摊吃了点饭后,赶紧朝庄上村奔去。
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庄上村,一进村那副破败的景象就映入眼帘,真不敢想象自己的女儿竟然在这样的环境当中生活了这么多年的,都是这场运动造成的苦果啊!叶母四下里张望不见一人,今天又恰逢阴天,冷风飕飕的刮,在村子里转了许久后,好不容易看见一个走动的人,叶母赶紧上前询问城里来的知青们的住处,那人告诉她在村西头的村委会,叶母便寻路而去。
叶知秋怎么也不会想到母亲会跑到庄上村来,不过今天一大早起床后左眼皮就一个劲的跳,她还问魏英怎么回事?魏英怕叶知秋过分担忧就说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劝她别瞎想,午饭过后就命令式的推叶知秋上床让她去补补觉,好心的魏英看到水缸里没水了就主动挑起水桶打水去了。
叶母顺着别人指的方向来到村委会,一眼望去这些房子破旧的程度简直风一吹就能倒掉似得,她站在大门口看的目瞪口呆。这些孩子在这里到底怎么生活的啊?而恰巧此时魏英也从村头挑水回来了,正看见背对着她的叶母,便心生疑虑的问道:同志,你找谁?
而当叶母转身时吓得魏英肩上的水差点直接掉下来,幸亏魏英机警强作镇定,不过还是因为紧张的一抖而将水桶里面的水洒了出来,魏英有点结巴的说,叶阿姨,您怎么来了?
叶母回身一看是魏英,心想这下总算找到了,便回复说,我这不是不放心小秋吗?过来看看你们?你刚刚怎么了,怎么好像很害怕?
没有,没有,阿姨!我是看到您太激动了!魏英赶紧圆谎。
那你赶紧带我进去吧,你们住哪间屋?
哦,阿姨,您要不等等,我去叫小秋出来,这里面挺乱的,您可能不习惯!魏英心想缓住叶母自己先进去让叶知秋穿好冬衣将自己包裹起来,好不让叶母发现叶知秋怀孕了。
但是现在怎么可能拦得了见女儿心切的叶母,叶母一个劲的推脱说,不用,不用,这都到门口了,咱们赶紧进去吧!担子重吗?要不我来帮你。
哦,不了,阿姨!魏英一边说一边慌忙的挑起担子快步朝房间走去,她根本就没将担子挑进厨房而是径直朝她们的房间奔去,并且边走便喊,小秋, 你妈妈来了!
可这哪里能抵挡住叶母急切的心情,叶母还是先一步进了房间。叶知秋睡梦中听到魏英大声的喊,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叶母推门而入,自己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母亲站在门口,这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在做梦,而是妈妈真的来了。叶知秋突然一下子来了精神, 但更多的是紧张而不是激动,幸亏刚才睡觉的时候是和衣而睡的,叶母并没有一眼就发现叶知秋怀孕的大肚子。
她先是四下里张望了一下这破败不堪的屋子,两张床一张桌子,一条凳子,除此之外别无任何家具,窗户尽是残破的玻璃拼凑起来,没想到女儿竟然住在如此破败的屋子里,这几年究竟是怎么过的啊?
叶知秋回过神来,惺忪的睡眼一下子瞪得巨大,她以一种近乎惊愕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妈妈慌张的问了句,妈,您怎么来了?
刚刚看到女儿在这样艰难的环境当中生活,叶母一下子饱含热泪,声音也有些哽咽,小秋,妈妈想你了,担心你,就过来看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