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海华不是不清楚,而是知道了也没有办法。论辈分,海华还应该喊他一声叔叔,可是村里所有人都再清楚不过林长治的为人了。海华一家人又不幸的赶上了这个不幸的时代,只能说世事无常苍天弄人!海舟山也决计不会想到自己当年的义举在这么多年之后竟然会给自己带来如此巨大的灾难。海舟山在医院疗养了几天之后就又再次被押回去关了起来。像海舟山这种在农村的******实属凤毛麟角,限制人生自由不说,还要被经常提审,让其交待罪情。
海舟山再次被关押起来之后,海华就一直想着怎样为父亲摆脱罪名。找以前的部队是不可能了,更不可能向上一级的部门反映,彷佛自己父亲的罪名根本就洗脱不了,人们更愿意相信一个国名党将领的旧部就是国名党安插在人民内部的特务间谍。
海华决定还是先找林长治谈谈,想办法让他放过父亲,最起码批斗会也要减少一下,毕竟自己主持修筑这座水库也算为庄上村有贡献的人。
在去林长治家里的时候,海华已经想好了应该说的所有的话以及应有的所有语气及态度。对付小人你不能采取将其激怒的方法,激怒小人的后果只能是让小人做的事更加的小人。只能是安抚,像哄猫一样顺着它的皮毛慢慢的将其捋顺。
海华甚至去买了两瓶酒提上,礼多人不怪,伸手不打笑脸人。为了父亲自己宁愿低下颜面哪怕求林长治这个小人,也要求他放过父亲一把。
可是到了林长治家里却被林长治的儿子林强告知其父不在家,去城里开会了,下午才回来。林长治虽然奸诈狡猾,但他儿子林强却生性老实温厚。海华相信林强也不可能骗他。准备打道回去之际又转念一想何不去城里等他开完会直接找他呢?这样也显得有诚意一些。
海华来到县委门口,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出来,问了看门人说这会要开到晚上才能结束。无奈只好抱着那两瓶酒蹲在门口等着。
林长治开完会走出县委大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这个会从上午一直开到晚上,中午吃饭的时候都是匆匆了事,下午又接着开。全县村级的干部都去了,坐了满满的一大厅的人。会议的主要内容还是已经讲了很多遍的铲除隐藏在人民内部的特务的问题。并且要求每个村都必须抓到一个典型分子,进而铲除内部忧患。林长治办这种事算不上为难自己,典型已经有了,海舟山就是现成的,可也关起来好几年了就是审不出什么隐情来。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可偏偏海舟山是一根长在水里的萝卜,拔出来干干净净的,任你怎么审也审不出一个同伙出来。林长治心想既然海舟山不老实交待,那就动点真格的,然而打彷佛也是没用。海舟山生就一副硬骨头,你越是想啃越是啃不下肉来。林长治更不可能甘心就这样将海舟山清清白白的交给审查小组,他非从海舟山身上弄出点提升自己的油水不可。既然海舟山顽强,那林长治总有办法对付,只要文化大革命一天不停,林长治就一天不会收手。海舟山现在就好像林长治这只老猫捕到的一只可怜的小老鼠,他有的是时间慢慢跟海舟山玩。
林长治走出来就伸了伸坐了一天的懒腰,整个人也甚是乏困,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海华一看到林长治便赶紧从人流当中挤过去,站到刚刚伸完懒腰的林长治面前,低三下四的喊了一声,林叔,您开完会了,我等您半天了!
你等我干嘛?林长治显然没有心情跟海华在这里交谈,他一心想的是怎么尽快回去躺在被窝里美美的睡上一觉。
咱们还是借一步说话吧!海华见这人多眼杂说自己父亲的事肯定不妥,便提出了这个要求。
林长治感到有点莫名其妙,不过海华此言一出他也能猜个七八分海华是为什么事而来了,所以他极不情愿的跟海华走到了一条偏僻的街上。
您看这大过年的,我作为晚辈本来说想去您家拜访您的,跟您谈一下今年修建水库的事情,碰巧您又不在家,为表诚意我只好来这等您了。说着海华就把手里的两瓶酒往林长治的怀里塞。
林长治虽然平时爱喝两口但也不至于看不出海华使的这点小伎俩,他明白海华这肯定是有求于他,不然不会大老远的跑到城里来等自己一下午就为送两瓶酒。
林长治顿时摆起了官架子。一边推脱一边和打官腔的批评海华道,哎呀!你这是干什么?你这不是引诱我犯错误吗?要是让别人瞧见了还以为我收受贿赂,说也说不清了!
海华又塞了几次林长治还是不肯接收,并且显的怒气冲冲的说,你有事说事,别来这一套!
海华无奈只好先将酒收起来,又显得十分低下的用求也似地口气说,不瞒您说,林叔我这次是为我爸的事来的,您看您跟我爸从小就跟兄弟一样,您能不能跟上级反映一下让放了我爸啊!我爸真不是特务,他这辈子清清白白,也为这个国家流过血啊!他怎么会是间谍啊!
林长治一听海华说他爸也为这个国家流过血就来气,想想当年海舟山回村时受到的爱戴再想想自己就因为胆小没去抗日而遭到村里人的耻笑立刻便火冒三丈。
你爸不是特务谁是?你爸当年跟过国名党,现在那个反动派跑去台湾了,你爸就是他安插在人民当中的奸细。我劝你也趁早和你爸划清界限,你们还是属于可以教育好的一代,要不然连你也一块抓起来审问。林长治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他恨不得海华就是海舟山,好把他也抓起来一起审讯,这样就能找到海舟山卖国的确凿证据将这一家人送进监狱,自己就算立了大功。
海华见求林长治是没用了,正所谓兔子急了还咬人,他突然破口大骂,林长治你算什么东西,有本事明着来啊,老在背后捅我爸刀子算什么!有本事你朝我来啊!
此话一出林长治便似发了疯的野狗一样扑向海华,一记猛拳便砸在了海华的脸上,上前就往海华的肚子上狠狠的踹了一脚,将海华踹翻在地,疼的海华抱着肚子直在地上打滚。
林长治整了整甩乱的头发,又竖了竖领子没好气的丢下一句,小子,跟我玩你好还嫩了点,我混的时候还没你呢!说完就又朝躺在地上叹的海华踢了几脚,吐了一口唾沫转身便人模狗样的走了。
海华吃了这等亏,自是不敢再去找林长治了,可这仇他也记在了心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风水轮流转。总有一天他会将这些恩怨跟林长治一笔清算。
新年过去后,离东风水库重新开始修建的日子也为期不远了。自打海华上次从省城回来之后,那种对叶知秋的思念就变成担忧了。他不知道知青们再次返乡的时候叶知秋还能不能回来。而这种担忧又不能告知家里人,所以海华回家之后仍是冒着严寒在水库修筑的工地上拼死拼活的干着。
直到大地解冻,万物复苏。知青们开始陆陆续续的返乡之后还是不见叶知秋回来,海华感觉自己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打转。
魏英倒是在知青们开始返乡的时候跟着大队伍就回到了庄上村,而海华去打听叶知秋的消息时得到的确是魏英一脸疑惑的回答,我以为她早回来了啊!我一个新年也没见她,她也没来找过我,我去她家找她又碰巧她不在家。怎么你也没去看看人家啊!
海华当然不能告诉魏英自己大年初一就跑去省城找叶知秋还遇到了那些事情,听完魏英的讲述他更加的心急如焚。他真想再去省城一趟,可想到自己曾经答应叶母要等的承诺,又打消了这个念头,难道叶母在欺骗自己,她不会再让叶知秋来庄上村了。
一直等到所有的知青们都已经回到庄上村了还是不见叶知秋回来。海华去问知青们的带队老师打听,得到的答案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下海华的心算是彻底的支离破碎了。他几乎每天都跑到庄子外的大路口看看有没有可能出现自己想念的叶知秋的身影,而每每换回来的也总是无尽的失望而已。下工后也总是一个人跑到那间破败的道观门口,坐在冰冷的台阶上,痴痴的凝望着黑暗的天空发呆。
这日,已是春暖花开大地彻底展示出春的气息。河水解冻,树木吐绿,青草也开始从地底下冒了出来。忙碌了一整天之后,海华依然没有心思回家吃饭,一下工便失魂落魄的走到道馆门前,一下子就坐在石阶上,看着近处的花花草草,远处的青山绿水,满怀的惆怅不知与水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