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昌的书房里挂着一长条丝帛,上面画了八个用线条组成的图案,那是八卦图。
什么是八卦图呢?韩国国旗大家看到过的,中间圆的是太极,旁边四个用线条组成的图案就是八卦图形中的四卦,分别为乾、坤、坎、离。西伯昌书房里八卦图除了这四卦之外还有巽、艮、震、兑。
八卦分别代表着自然界的八种物质,说起来有些罗嗦。而西伯昌后来在羑里监狱潜心研究成型的六十四卦说起来就不光是啰嗦,简直要让人头痛了。
“天书”就是许多人看了头痛后给它起的雅号,意思就是看不懂。
西伯昌书房里的八卦图案竖成一长条,像一棵长满枝桠的神仙树,每一根枝桠对应着一个具体的爻,一目了然又神秘莫测。
西伯昌钻研伏羲八卦已有些时日了,虽然还不是全悟,但看得久了,思考问题起来也开始像八卦图形那样枝枝桠桠了。
他这时候就独自在书房里整理着思路。
——军队驻地和兵员情况帝乙怎么知道得一清二楚?是谁报的信?
——半夜里是谁到林子里去的?为什么穿着扎眼的婚礼服?
——鸽子。第一只鸽子被黄鼠狼叨走,本是一件正常的事,居然发大火,这就不正常了;第二只鸽子突然不见又突然飞了回来,它到哪儿去了呢?
——子莺失踪明显是畏罪潜逃,盛弟的死肯定与她有关。她的人呢?
“笃笃笃”,辛甲敲门后没等西伯昌回应就走了进来,显然有急事禀报。
“子莺找到了。”辛甲喘了一口气道:“子莺是在东门外去商都的路上被截获的,同时被截住的还有老妫和小姜。”
“老妫和小姜?”
辛甲说:“嗯,这两人是我的手下,一个是吹手队的队长,一个是鼓手队的队长,他们交代,是子莺夫人要他们探取情报的。”
“探取了多少?”西伯昌急切地问。
辛甲说:“军队的数量和驻扎点,以及训练的内容。”
“子莺怎么和他们搭上勾的?”
“这两人原本就是从商都乐工班里选来的,乐工班和王室多少有点瓜葛。”
“你看到夜里往林子里去的就应该是子莺了。”
辛甲说:“是的,她去林子里是为了和老妫碰头。”
西伯昌冷哼了一声,说:“还特意穿了窈窕的婚礼服,即使被发现了也好转嫁窈窕。”
辛甲说:“是的,那种米黄色婚礼服本就有两件,都是为窈窕准备的,一件送给她,一件嫁祸给她。”
黄衣裳高调,扎眼,这是很好的转移视线的道具。从迎亲的那天起子规姐妹就把明线和暗线全埋下了。
西伯昌接着再问:“子莺拿到情报后又如何?”
辛甲说:“用鸽子传书。”
西伯昌点点头,说:“嗯,和我想的差不多。后来我们发现了情报外泄及时调防,她们孤注一掷了,直接对我下毒手,然后再控制周南。”
辛甲说:“但她们不知道侯爷还有一孪生弟弟,明白以后手忙脚乱,子莺猝不及防一逃了之。”
西伯昌还是有一个疑问:“既然她们给我下毒,又为何要安排祭坛陷阱呢?”
辛甲咬了咬牙,说:“我问过了,这是她们原来准备的方案,在观星台下毒是临时起意的,结果毒死的是二爷。”
西伯昌冷冷地说:“其实昨晚上子莺并没有逃,只是在城内某地藏了起来,坐等子规的这个原定方案成功。”
辛甲说:“可是侯爷换了祭祀场景,她们又一次落空,子莺这才仓皇出逃,但是晚了,逃出城门不久就被我们截住了。”
西伯昌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说:“为什么要把窈窕关在鸽房呢?”
辛甲说:“没有人会到鸽房里去找人的,这样就制造了窈窕失踪的假象,子规夫人一旦控制了局面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把窈窕拉出来替罪,到时候窈窕百口难辩了。”
西伯昌点点头,说:“而且一妻八妾中就窈窕和商王族不沾边,到时商都方面不仅理直气壮,还可以义正辞严。”
“可是,他们没料到弄巧成拙了,窈窕反而成了她们罪恶的证人。”
“但不得不承认,她们的算盘打得不错。”
“打算盘的不是她俩,估计是帝乙。”
“嗯,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阴谋,帝乙真是老谋深算啊!”
辛甲问:“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恶有恶报。下来当然要给点颜色他们看看,”西伯昌说:“去,把散宜生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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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伯昌决定开战:一是报上代之仇,二是报盛弟被毒死之恨。“帝乙必须为他的阴谋付出代价!”
“但是我们也要付出代价的,”散宜生遇事总是很冷静:“我兵三万,帝乙十万,我兵进攻商都要途经耆国、邘国,这些地方诸侯都唯商王马首是瞻。”
辛甲冷哼了一声,说:“那我们就不吭声?”
散宜生狡黠地眨了眨眼,说:“打人骂人是吭声,打喷嚏是吭声,咳嗽也是吭声。”
西伯昌说:“你的意思是…暗地里打冷拳?”
散宜生说:“我们出兵是以下犯上,我们口诛笔伐是妇人骂街,不如咳嗽一下,既有声音,又不张狂。”
西伯昌“嗯”了一声,听他说下去。
散宜生说:“子规不是疯了吗,疯婆子是会到处乱跑的,她妹妹去找也迷了路,不知道两人野到哪儿去了,这地方熊虎狼豹本来就多,唉。”
这声“唉”既有对假想中子规姐妹惨遭不幸的模棱两可,又掺和着对其惨遭不幸的无可奈何。
散宜生很深沉地叹了口气,把哀伤和悼念都叹出来了,说:“还是要想办法找到几根骨头的,我们应该依礼厚葬。”
西伯昌皱了皱眉头,说:“什么意思?”
散宜生笑了,抱拳往商都方向一拱,说:“斯人已矣,礼数已到,商都方面无话可说。侯爷再立新妻繁衍子孙天下诸侯更无话可说。”
西伯昌看到散宜生的小眼睛聚着光,就像朝鸡拜年的黄鼠狼,太有意思了。他说:“你想拐个弯告诉帝乙,他的诡计戳穿了,我换夫人了。”
散宜生“嗯”了一声,接着说:“丧事要连办,除了子规子莺,还有二爷。谁毒死二爷的,谋划这事的人心里最清楚,难免做贼心虚,侯爷换夫人帝乙也只能掩了嘴不敢吭声。”
西伯昌说:“这叫瞎子吃馄饨心里有数。”
散宜生说:“而且还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辛甲哈哈笑道:“又瞎又哑,帝乙可改名帝傻。”
西伯昌沉吟,说:“那就把窈窕擢为正妻吧,这女人寂静恬然,有妇德,难得。”
散宜生说:“娶妻还得要令堂作主的。”
西伯昌微微一笑,说:“这当然,我这就去见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