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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他将那个信封递到我的面前,微微弯下腰,优雅得如同王子般:“下周六是我的生日,可以请你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吗?”

他的眼神很真挚,嘴唇微微抿着,唇角却是往上勾的,我最喜欢的是他的眼睛,璀璨夺目却一点也不嚣张凌厉。

上帝啊,玛利亚啊,佛祖啊,保佑我不要发抖不要流鼻血啊!

“好。”

我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像是踩着棉花一样,又像是飘在云中,眼前只有五颜六色的花,一朵接着一朵绽放开来。我不知道我最后的那个“好”字的音是怎么发出来的,我只知道等我回过神来鼓起勇气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好丢脸啊,我应该矜持一点的,我应该说,敦贺原同学,谢谢你的盛情邀请……不对,他好像没有很盛情地邀请我,那我也应该表现得优雅一点,就像敦贺原那样的优雅,不然表示一下感谢也好啊。我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悔恨自己不分时间场合的紧张。

回到家后我就盯着桌上的请柬发呆,那是一张很漂亮的请柬,就像他那个人一样。我用食指在那漂亮的请柬上画着圈圈,指尖抚摸着那凹凸有致的兰花暗纹,乳白色的封面,烫金兰花暗纹,黑色行楷字,每一处细节都处理得相当完美,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我双手托着下巴看向窗外,黄昏的景色真的很美,美得都有些不真实了。就像现在,一切都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就连窗外那棵老香樟也被染上了淡淡的金色,繁密的树叶在微风中轻轻地抖动,像一个个弹着竖琴的精灵在夕阳的余晖中尽情歌舞。有人说过,快乐是会飞的。我觉得自己现在好像要飞起来了一样。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我是敦贺原。”

“可以请你参加我的生日派对吗?”

他的声音真好听,像是深谷悠远的歌,一声声回荡在我的心里。他好像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帅了,敦贺原在我的心里一直是一个很淡然的人,笑容很淡,语气很淡,就连呼吸也似乎是淡淡的。他的温柔和优雅像是与生俱来的,不经任何修饰却依旧绚烂夺目。

刚开始跟踪他的时候,我以为他只是一个好脾气的帅气男生,可能跟一段时间就会没感觉了,可是接触得越久我陷得越深。他就像一个无底洞一样吸引了我所有的目光,他会在路上给自弹自唱的吉他手投钱,然后站在那里听吉他手弹完一曲后点头致意离开;他会把路上别人随手扔下的果皮纸屑用纸巾拿着扔到垃圾桶里;他会对每个遇到他的人微笑,却又跟每个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那种距离不是空间上的,而是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他就像一个真正的王子一样,有着一颗博大宽容的心,却因为自己高贵的气质而遗世独立于众人之外。他的心似乎在另一个世界,任何人都无法触碰到,那我会不会是一个例外呢?

“你说,他是不是也喜欢我呢?他竟然邀请我去参加他的生日派对。”我抱着床上半人高的熊仔自言自语。

“嗯,是啊,他是喜欢你的。”我很无耻地按了一下熊仔的头,然后学着熊仔可爱的声音回答自己。

“哈哈,我就知道,我最喜欢熊仔说实话了。”我躺在床上哈哈大笑,在熊仔的脸上亲了一口,可是,笑着笑着我又笑不出来了,我抱着熊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有些现实是不能逃避的,“可是,他那么完美,有那么多人喜欢他,他真的会喜欢我吗?”

“他当然会喜欢你啦。”

“为什么呢?”我眨着眼睛问。

“因为你很特别啊,你是特别的女孩子。”

“真的吗?我特别吗?我哪里特别啊?”我不害臊地追问。

“你特别不让人省心!”

一个很大的声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响起,无论是谁都会惊得一身冷汗,尤其是我这种看《恐怖狗狗》都会做噩梦的人。

“啊!”我大叫一声扔掉了手中的熊仔,刚刚我明明没有说话,怎么会突然听到有人讲话的声音呢?难道是熊仔复活了?我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摸了摸熊仔的鼻子,想看看它是不是真的有呼吸。

“你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还不睡,你明天不用上课吗?”

咦?这个声音是……

我僵硬着脖子转过头,只见老妈叉着腰恶狠狠地盯着我,那敷着海藻面膜的脸就像一张妖怪的脸一样,而且还是会骂人会发脾气的妖怪。

“呜呜呜……老妈,你可吓死我了,这大半夜的,你想吓死你家宝贝吗?”我趴在床上夸张地喘着粗气,噘着嘴委屈地说,心里却在不停地打着鼓。

“你也知道大半夜啊?”老妈把手里端着的牛奶放在我的桌子上,瞟了我一眼,接着数落道,“一个人在那里念叨什么呢?我还以为你在念英语呢。”

“人家发音有那么不标准吗?”我偷偷地看了看老妈的脸色,虽然有那么一点点愤怒,但还算平静。我舒了一口气,还好老妈没有听清楚,要不然我就死定了。

“行了,别贫嘴了,把牛奶喝了,快睡吧。”老妈虽然板着脸,但语气里浓浓的关心还是让我的心暖了一下。

我喝完牛奶后乖乖地钻进被子里,冲着妈妈甜甜地说了一声:“妈妈,晚安。”

老妈出门前细心地帮我盖好被子,熄了灯,关上门。整个世界黑黢黢的,只有点点的星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

我偷偷地伸出手把窗帘掀开一条缝,外面朦胧的月光一下子照射进来。今晚的月亮显得格外明亮,星星虽然少,但也非常亮,在那遥远的星空,它们似乎在说着话,唱着歌,跳着舞,带给仰望星空的人们无限的遐想。

“我是敦原贺。”

他的眼睛好亮啊,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可以请你参加我的生日派对吗?”

这样完美的他是在一个什么样的日子出生的呢?

我撑起身子,拿起那张请柬轻轻地打开,6月25日,女神雅典娜的生日,原来他是在这样一个日子出生的啊。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枕头下面,然后脸轻轻地贴着枕头,我似乎能感受到他提笔写字时手指划过请柬的温度,还有那淡淡的古龙水香味。

也许他就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王子呢,我静静地幻想着,那我算不算是灰姑娘呢?童话故事的结局就是王子和灰姑娘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多美的结局啊!我躺着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还有那些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的后果是可怕的,尤其是在大半夜胡思乱想,那后果就只有一个——迟到!

校服来不及熨烫就穿在身上,头发也来不及好好梳理,我现在就是一副难民的样子向着学校狂奔而去。

上帝啊,你可不可以让时间慢一点走啊,求你了,我用一个星期的早晨跟你换好不好?要不然一个月也可以啊,再不行一年也可以。

事实证明,上帝今天没有戴耳机,所以他没有听见我的祈祷。我无奈地看着地铁与我擦肩而过,要知道,我错过的不只是一班地铁,还有地铁里的那个人。

不过,上帝似乎听到了我的话,只是他老人家听到的不是我的祈祷,而是我对他老人家的埋怨。于是,我不只错过了有他的地铁,而且还有——

“歌如亚,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啦!你看看,都几点了?昨天上课的时候看漫画我没有惩罚你就算了,今天你又迟到!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班主任在我的面前挥舞着他短小的手臂,我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地聆听着他的教诲。其实我现在有种冲上去一把抱住他的大腿求他别说了的冲动,但是对于这种高风险的行为,我一般只是想想而已。

“我……老师,对不起,我……”

我支支吾吾地打算承认错误,却发现好像最近我的语言中枢受损了,总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什么你?想找借口吗?不好好处理一下,我看你是记不住的!”班主任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耷拉着脑袋站在全班同学的面前,我能说什么呢?我还能说什么呢?我都被定为迟到分子中的一员了。

“我,我没有啊。”我小声地嘀咕着。

“好了,你不用说了,从明天开始你负责咱们班的大扫除,为期一周。”班主任最后大手一挥,气势冲天地宣布了对我的处置。

大扫除?还为期一周?你还不如让我去死呢!

天啊!就我歌如亚这样的小身板,这个中年男人竟然能说出让我大扫除一周这样的话来,可见此人心胸之狭隘。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他啊,这个中年男人这么大的火气肯定是昨天受了什么气没地方发泄,就拿我当出气筒。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敢怒不敢言”了,看着全班同学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再看看身边班主任强大又霸道的气场,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忍!

总算熬过了班主任的轰炸,我好不容易回到座位上,却赫然发现桌上放着一本漫画书,而且还是昨天那一本的下册,漫画书的封面上还贴着一张粉红色的字条,字条上工工整整地写着四个大字——

恭喜发财!

瑞清,你这个浑蛋!

我一时没控制住猛地回过头去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要用眼神杀死这个家伙。

“歌如亚,你这是……”身后的班长尴尬地咳了一声,然后双臂环抱在胸前做自卫状。

他这个样子要多像鹌鹑就有多像鹌鹑,我决定将班长的外号正式改为“鹌鹑”。

“怎么啦?”我不满地问他。

我现在的心情很不爽,需要发泄,你可不要惹我!

“你瞪人的眼神……”他再次仔细地看了我一眼,“鹌鹑翅膀”紧了紧,小声地说。

“很凶悍吧?”我抬起头沾沾自喜地说,这可是我修炼已久的必杀技,厉害吧?

“你……成斗鸡眼了。”

我尴尬地沉默了一阵,突然对班长吼道:“你才是斗鸡眼,你们全家都是斗鸡眼!”

唉,我的淑女形象啊,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瑞清那个浑蛋看我这个样子捂着嘴笑得不知道有多欢畅,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我担保瑞清现在已经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

“歌如亚同学,你今天的墨镜不错啊!”

午休铃声刚刚响起,一脸笑意的瑞清就走了过来,修长的手很不自觉地搭在我的肩膀上,让我很想揍他一拳。

我偷偷地从窗户的玻璃上看了自己一眼,唉,黑眼圈还真不是一般严重啊,果然熬夜是女人最可怕的敌人。

“你的便当。”我掏出书包里的便当盒推到他的面前,然后继续趴在桌子上睡觉。

昨天晚上因为想入非非而失眠了,今天一上午我感觉自己都是飘着的,没有精神也没有力气,整个人跟喝醉了似的,看着讲台上的老师,感觉他们都是三头六臂,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但是,一想到昨天的事,我的心情就立马变得好起来,因为我可以参加敦贺原的生日派对啊,就算迟到被罚也是值得的。我坐起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这个星期六会更加美好。

“我贴心的歌如亚同学,今天给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啊?让我猜猜看,是芥末还是胡椒?臭豆腐还是苦瓜?”瑞清打开便当盒,用筷子敲打着盒子边,笑眯眯地看着我。

“今天没有加料,放心吃吧。”我开心地说。

我随手掏出书包里的酸奶喝了起来,为了能在敦贺原的生日派对上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我决定实施我的减肥大计。为自己喜欢的人减肥果然是有动力的,我1.65米的身高,104斤,虽然不算胖,但是本着“好女不过百”的原则,还是决定减肥。我要以最佳状态出现在敦贺原的生日派对上,然后……哈哈哈!

“看来你今天的心情不错啊,是中彩票了还是出门忘吃药了啊?”瑞清继续揶揄道。今天我难得心情好,听他在这里嘲弄我,我也不生气,因为现在心情极度亢奋的我除了敦贺原什么也没有想了,甚至都忘了跟瑞清这家伙斗嘴了,看来爱情的力量果然是伟大的。

“都不是。”我坐直身子,咬着吸管看着瑞清的眼睛,故作神秘地说,“我可是有个天大的好消息。”

从我们认识起,瑞清就只有一个能耐,那就是给我泼冷水。每次我特别高兴特别兴奋的时候他都会说一些煞风景的话,就像现在这样——

“天大的好消息?是你的智商终于突破零了吗?”瑞清放下筷子看着处在兴奋状态的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我似乎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你在说什么呢?”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个家伙真是讨厌,哼!还是敦贺原好,又优雅又温柔,我清了清嗓子用十分自豪的语气说,“偷偷地告诉你哦,敦贺原请我参加他的生日派对,我答应了。”

也许是我的错觉,我感觉瑞清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但是兴奋的我没有细想就接着说:“我想我得减肥了,然后去买一条好看的裙子,最后……”我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虽然跟瑞清熟得不能再熟了,但是说出那样的话还是会难为情的,我咬了一下嘴唇,鼓起勇气小声地说:“我想在那天向他表白。”

面前的瑞清猛地站了起来,吓了我一大跳。他的反应怎么这么大啊?我又没说要去杀人放火。

瑞清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样。这样的瑞清我从未见过,印象中他总是笑眯眯的,很少生气也很少发脾气,最多就是说话恶毒了一点,这样冷漠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很吓人,我一时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

“你……”我张了张嘴,难道我今天把盐当成糖放了?还是把橄榄油当成食用油了?

“谁要吃你做的便当,垃圾!”他突然抓起便当盒狠狠地摔进垃圾桶里,一脸鄙夷地看着我。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气不打一处来:“我今天明明没有乱放东西,你怎么回事啊?不吃就算了,你这是干什么啊?”

我也猛地站起来,虽然没有他高,但是气势上绝对不能输。我狠狠地瞪着他,太过分了,他以为他是谁啊!

“哼!是吗?”他冷哼一声,“你做的东西也能吃?笑话!”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瑞清,你这个浑蛋!你……”我顿时气得语塞,“死瑞清,谁愿意给你做便当啊,不吃算了!”我冲着瑞清消失的背影咬牙切齿地吼道,虽然午休时间教室里的人不多,但还是引来了各种各样或探究或看热闹的目光。

“你这是怎么了?脸红脖子粗的,跟谁发这么大火啊?”刚刚买饮料回来的筱意看着一脸愤怒的我问道。

“没事,被疯子咬了。”我依旧气鼓鼓地说。

真是莫名其妙,刚刚还好好的,现在就变成这样了。难道男人变脸的速度比女人还快?看着垃圾桶里的便当盒,我气得浑身发抖,真是岂有此理,他凭什么啊?太浑蛋了!哼!不吃算了,我还懒得伺候呢!

“疯子?”筱意摇着头坐到我的身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夸张地说,“跟一个疯子也能发这么大的火,亲爱的,你病得不轻啊。”

我狠狠地瞪着筱意,直到她识趣地把手放下回到座位上坐好。原本舒畅的好心情都被这个死瑞清破坏了,我越想越气,他又是拿我的秘密要挟我,又是挑食乱发脾气,哼!才不要理他,我还是想我的敦贺原好了,他永远都那么温柔,那样的男生才是值得女生喜欢的。等到星期六,我一定要好好向他表白,告诉他,我一直喜欢他,默默地注视着他,希望他可以接受我。

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思考着到时候要怎么向敦贺原表白,可是在翻动衣柜的时候发起愁来了。

粉红吊带?太娇嫩了,做作。

白色泡泡裙?太孩子气了,像个奶娃娃。

藏蓝牛仔裤和T恤衫?太随便了,显得不够重视。

紫色蕾丝连衣裙?太……我也不知道太怎么样了,反正就是不合适。

最后,我无力地瘫倒在床上,几乎试遍了衣柜里所有的衣服也没有找到一件适合参加派对的。换句话说,我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派对,所以我根本不知道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

我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长长的黑色头发,还算白皙的脸,还算明亮的眼睛,还算小巧的嘴,可是不管穿什么衣服,我都觉得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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