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着张志远同志的散文《小屋》(见《宁夏日报》1988年2月28日第三版),我便不知不觉地走进了作者的《小屋》。我喜欢这个《小屋》,禁不住为之感叹。
一叹《小屋》的文笔细腻清晰。作者这样写道:“这是一间破烂不堪的小屋,窗户的玻璃上黑中透黄……砖头铺成的地面,偶有残缺,都生出了白茸茸的毛,……墙壁零乱地贴一些已经发黄的报纸……破落的地方叫人看到了石灰脱落的土墙。”这是叙述,是白描,是文字组成的工笔画,是朱自清的《背影》、屠格涅夫的《猎人笔记》里那种细腻的文笔在《小屋》中显现。它把农村中学教师的生活活脱脱地立在读者面前。
作者深谙当今广大读者的审美意识。随着我国城乡商品经济的蓬勃发展,人民群众的思想空前活跃,人们的思维方式已经发生了显著的变化。那种“抽象抒情”、空喊口号的文风已被广大读者所摒弃。而《小屋》言之有物,看得见,摸得着,字里行间透露着一种看似淡泊实则浓郁的情趣。《小屋》的作者和编辑满足了时代和读者的审美需求,令人为之一叹。
二叹在《小屋》里活动的人物的情感真挚。小屋是破烂的、平常的,进出小屋的人们也是平凡的。然而,他们是富有感情和责任感的。在短短的篇幅里,作者以小屋为焦点,通过与小屋有联系的五个人物,集中体现出这种民族的气质。
作品以“我”为主线。首先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校之长。作者写道:校长领“我”来到小屋时,歉然地表示,“我们这里条件差,先委屈一段时间吧!”短短一句话,一个身在基层,头脑清醒而又会体贴人的领导凸现在读者面前。从表面上看,他不冷不热,不近也不远。然而,其真诚和实事求是的态度给人一种理解感。
第二个人物是“我的父亲”。他不顾打老远的乡下赶来的劳累,放下提包就扫床、铺床、擦桌椅、擦壁橱,然后买来酒和罐头,与儿子对饮。临赶晚班车返回时,没敢忘了那无穷无尽的父爱,嘱咐“我”:“这屋子潮湿得很,晚上睡觉时把毛毯盖在被子上。”更没敢忘记老一辈的责任,走到门外,还回过头来说:“好好教书,不敢误人子弟呀!”读到这里,我想起了臧克家的《老马》,想到了我那远在山乡的父亲,想到了千千万万个父亲的形象——他们往日辛勤劳作,从无怨言,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都始终信心百倍,勇往直前,把坚忍不拔的精神溶化在满腔热情的劳作之中,改造现状,以扎扎实实的行动推动历史向前发展。《小屋》中的这一个父亲的广阔胸怀正是一代代父亲的缩影——他不乏厚爱,但更多的是责任和鼓励。作品在这一节的字里行间始终透出严肃的生活主题。
接着,作品写了“我”的同代人——“我的未婚妻”。她从县城里来,一进门就心疼地叹息说:“这里很苦,你要有思想准备。”并和“我”一起动手糊好有缝隙的门。“我的脸上留下她甜蜜的吻,生活的香气久久留存……”在这里,温存和鼓励相溶于淡淡的文字中,让人咀嚼出年轻人生活情感既丰富又轻松愉快的味道。
作品中的主人公“我”,并非前面几个人物的铺垫,不是木偶。尽管起初有过思想情绪,然而,他毕竟是当代青年中的佼佼者——受过高等教育,有自己的抱负和理想,在领导、亲人的关怀、爱护和鼓励下,渐渐地和小屋产生了感情,进而爱生活、爱事业。作者把这个人物的情感转化处理得顺理成章。
《小屋》里出现的五个人,尽管写法上有详有略,但却贯穿有一根积极的、向上的主线把他们串联起来了。作者通过对“我”与他们之间的关系的描写,使我们民族美好的、真挚的情感跃然纸上,值得一叹。
三叹《小屋》结尾给我带来了一个富有哲理的思考。作者写道:“当我就要搬到楼上的单身宿舍去的时候,当我就要永远离开小屋的时候,我体验到了伤感和茫然,后来我想起了小屋里的欢欣和伤感,我怀疑小屋是我熟睡中一个梦罢了。”
结尾的这一段描写,仅仅只是作者的一种伤感和茫然吗?作品中描写的小屋,是一所乡村中学里的单身宿舍,在我们现实生活中,类似的小屋不能说比比皆是,却还有不少“危房”在呻吟。然而,在许多城市楼堂馆所到处可见,并且大兴之风仍难煞住,这就难免让人有点“伤感和茫然”了。但愿这严酷的现实真的成为我们“熟睡中的一个梦”而过去,我们醒来,创造美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