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元年元月廿四。
启明帝昭告天下,在原有河南、淮南、山南、河东、关内、陇右六道外增设三道,原河南道中洛京、宣城、汴州、蔡州、虢州、孟州并称洛畿道,洛京为洛京府,礼亲王李昭宁暂代洛畿道刺史,中书令萧鹤轩行洛京府府尹,另改尹州为河南道首府尹兆府。原卫郡设为江南道,首府乐陵府,下辖十六州,云夷候卫锡任江南道刺史。原楚郡一分为二,下半部分纳入河南道,上半部分与归降的韩国一同设立河北道,首府晋阳府,下辖三十七州。同年归降的代国划入陇右道。裁减各道闲赋官职,增设三名督查使定期赴各道寻访,听取民意,监督税收,罢免贪官污吏。
开元元年元月廿六。
兰台查院呈上在尚书左丞周宝珊遗物中发现的与楚郡朱氏残党密谋复楚的来往密信,帝怒,下令将周氏侥幸逃过暗杀者不论老幼妇孺满门抄斩,楚郡朱氏余党诛九族。
开元元年元月廿八。
帝下旨设武侯十二卫府,即日起推行卫府制,在天下各府各州广设军府,现役士兵户籍归纳入军府统一管理并由各地军府从当地州县的农民中挑选适龄男子入役,入役者给予补助,农忙时期可以留在家中种田务农,农闲时训练,军府只负责各州管辖下士兵的户籍登记与训练,不具有统领权与指挥权。军府上又设番,九道共设置十一番,十一番的长官即为‘卫’,分别由十一位将军担任,平时由皇帝直接下达命令统领调派,战时,十一番会听命于皇帝任命的临时大元帅,皇帝赐予大元帅战斗指挥权。剩余一番名枢势,由武艺高强的暗卫构成,他们均是从世代忠于皇家的世家望族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任何时刻都直接听命于皇帝,对十一番的不忠将领及其他个人私设的暗卫机构拥有先斩后奏之权。
开元元年元月廿九。
调御史中丞张青任江南道司马兼乐陵府府尹,鸿胪寺少卿庞逸琛任河北道刺史,迁升山南道属官长史韦臣沛任陇右道刺史。
开元元年元月卅一。
经查户部仓部主事巡官汪南山贪污赈灾灾银,贬为河北道鲜州县令。
开元元年二月初一。
礼部侍郎季云笙,刑部侍郎孟初寒,太常寺司直司徒烨,司天台灵台郎郭子楚等人联名上书言,**不可一日无主,贤妃韦氏祥钟华胄,毓质名门,请立贤妃为后。帝以敬熹太后过世不足五年,不宜大办喜事为由驳回。
开元元年二月初四,立春,科举会试开榜。
大凉科举制,每隔三年,各道于秋季在首府进行乡试,入围者赐贡士出身,获得来年入京参加会试的资格,会试于来年一月中旬举行,开春出榜。及第者皆赐出身,称进士,可入宦进授爵位。进士其中又分三甲,一甲三人,赐进士及第,即授官职;二甲、三甲人数较多,分赐进士出身、同进士出身,可参加翰林书院考试,学习三年再授官职。
开元元年二月初五,早朝,启明帝亲昭一甲三人入金銮殿殿上问试,三人各抒己见对答如流,上龙颜大悦,擢状元薛染为翰林院编修,榜眼刘禹珩任关内道宥州县令,探花贺兰敏为兰台殿中侍御史。
近日来韦旭尧心中十分憋闷。他早年曾带兵打仗,后来虽不再领兵,受封云伯候后手中仍然掌管小部分兵权。武侯十二卫府成立后,表面看是分散兵力,十一卫间互相牵制,实则以卫制府,以皇权制卫,十一卫带兵却不掌兵,稍有异心便会被枢势番除掉。同时又架空了所有王候手中的兵权,彻底将军队握在了皇帝一人手中。他曾经大费功夫建造出的暗卫所如今也只剩了个空架子,名存实亡。
韦旭尧的势力中心盘踞在尚书省和九寺五监。九寺五监都是些没有实权的部门,再加上他的心腹大都消息灵通却职位不高,因此并没有受到多大损失。可尚书省几个月里却屡屡受挫,先是吏部尚书被以投靠卫国的莫须有罪名投入天牢,启明帝征楚归来后他曾旁敲侧击过几次,可李昭和就像是把他忘记了一般丢在天牢里不闻不问。不久后又出了汪南山私吞灾银的事情,事到如此他不得不查明查一手提拔的汪南山来保全自己,大年夜周宝珊又遭灭门,近日查出了所谓勾结朱氏余党的证据,连带着几个周宝珊的亲信全都遭了殃,流放的流放,贬职的贬职。如此一来他在尚书省的势力损失大半,元气大伤。
如今当务之急是补充自己在尚书省的势力,同时栽培拥有实权的新势力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放眼朝野,除去尚书省,拥有实权的部门只剩下中书省,门下省和兰台。新设立洛畿道,李昭宁是个从不问政事的闲散王爷,表面挂着洛畿道刺史的名,实权却握在兼理着洛京府尹的中书令萧鹤轩手中,在他管辖的范围内栽培势力实在不是明智之举。门下省多是些油盐不进,思想古板的老臣,韦旭尧早年尝试拉拢却一无所获。会试开始前,他就在贡生中选了几个处事圆滑脑子活络的人纳入了自己麾下,放榜后几人虽不是一甲,却都在二甲中名列前茅,往届会试,若是一甲并不拔尖,二甲中的佼佼者便可以借此机会取而代之,因此他只需稍做打点便能免除几人在翰林书苑的学习期,直接入仕兰台。只是万万不曾想到翰林学士向皇帝谏言,有志之士应胸中有丘壑,知晓天下事,只懂得死读圣贤书的朽木不必赋予官职充作栋梁,故应施行殿试,上欣然允之,亲试后对一甲三人十分满意,亲封了官职。这样一来他再在二甲上做手脚就太过明显,这件事只能先搁浅下来,等一甲风头过去再说。
甘泉宫内殿,刚下朝满面怒气的韦旭尧和神色紧张的韦贤妃对面而坐。又想起几天前被驳回的立后请求,他不禁更加怒火中烧。
“皇上终日胡闹!听信谗言,先是什么卫府制,又搞殿试,几个黄口小儿,一派胡言!”
诸事不顺,韦旭尧连着几日夜不能寐,脑子里满是远赴陇右的大儿子,家中不成器的小儿子以及深宫中的女儿,最近几年自己身子越来越差,韦家不是历史悠久的望族,朝中的跋扈专横让他树敌颇多,不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撒手西去自己的子孙和韦家将会陷入何种境地,他必须给子孙留下令人畏惧臣服的权势地位。思来想去,权衡再三——若是女儿成为皇后。这是最快捷最保险的法子,自此韦家一跃成为皇亲国戚,再也不必担心有人威胁自己的地位,荣华富贵,名利权位还不是唾手可得?
韦贤妃赶忙捧过沏好的庐山云雾递给韦旭尧,安抚道:“父亲,您别生气了。”
韦旭尧粗鲁的揭开杯盖,啜了一口热茶,他下巴上的胡子抖动着,咚的一声重重的放下茶盏,继续破口大骂道:“老夫如何不生气!你们兄妹三人,个个都不让为父省心,唯一有点出息的臣沛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臣泽结了婚也收不了花天酒地的性子,强抢民女的事他做的还少吗?”他双目圆瞪,周身煞气,吓得韦贤妃瑟缩着身子不住的颤抖。
“还有你!前几****授意季云笙几人联名上书请立你为后,皇上居然找了那样一个站不住脚的理由推脱了!你口口声声说着皇帝一心都在你身上,老夫倒是听到消息,有个宫女出身的更衣都住进你这甘泉宫里了!”
茶盏啪的一声在摔碎在桌脚边,茶水溅在韦贤妃的罗袜上,她本就颤动个不停的身子猛地打了个激灵,眼中闪着水光,尖叫道:“父亲!是——是陈菡遥那个贱人,她狐媚惑主,把皇上迷的神魂颠倒!那个住进甘泉宫的贱婢必定也是她派来折辱本宫的!”
韦旭尧是天生的火爆脾气,看着被自己捧在手里宠大的韦念姗被吓得瑟瑟发抖,眼中噙泪,心里自责,他拍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缓了缓语气开口道:“姍儿,刚刚是为父话说重了,我也是替你着急,今年就该进行秀女大选了,若是留着那个陈菡遥在新秀女里有了自己的势力,你在**里也就难过了!”
韦贤妃用手帕擦拭着眼泪,有些担忧的道:“父亲,皇上会不会立那个贱人当皇后?”
韦旭尧重重哼了一声,声音又提高了一个调:“她那样的出身,也配成为我大凉的国母?痴心妄想。姍儿要记得,只有你,只有韦家,配得上那个位置!”
“女儿明白!”
韦旭尧这才感到有些舒心的靠在椅背上,欣慰的道:“你只需要尽快把那个陈菡遥除掉,其他的事不用操心,为父会逐一帮你解决的。等事成之后,一年时间一到,老夫就亲自上书请皇上立你为后,看他到了那一日还有什么理由推辞!”
韦贤妃点点头,美丽的丹凤眼里尽是怨毒:“父亲不提醒,女儿也会尽快送她去和那个卫嫚儿做伴的。和本宫抢皇上宠爱的贱人!本宫一个也不会放过!”
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传来,韦贤妃秀眉一皱,韦旭尧对她点点头,快步闪进屏风后的小门里离开了。韦贤妃整理衣襟,抚了抚发髻,扬起下巴端坐上首位,意态闲闲的道:“进来吧。”
知琴快步跑过来,凑到韦贤妃耳边说道:“娘娘,宜贵嫔身边的斓星来请您去景阳宫,样子很是着急,听说是小公主今早儿开始腹泻不止了,宜贵嫔慌得不得了了。”
韦贤妃睨了知琴一眼,若有所思的道:“这小公主怎么天天病殃殃的,走吧,咱们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