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树从它周围的土壤中吸取养分，使得自己花果丰硕，但并不耗竭它周围的环境资源，相反，用它撒落在地上的花果滋养周围的事物。几年前，一位建筑师和一位化学家提出了用全新的设计理念，来建立一种“从摇篮到摇篮”的循环发展模式。所以，生态经济中的“设计”不仅仅是为一个产品增添色彩的工具，而是从最开始决定产品核心竞争力的源泉。海沃氏家具通过设计世界上第一把碳中和椅子而在众多家具厂商中脱颖而出，越南的联合国新楼和日本的伊势神宫都告诉我们，低技术和传统的智慧也能造就一幢与自然相融的绿色建筑。
另外一种设计模式：从摇篮到摇篮
夕阳西下，老王和妻子还在忙着把今年收割大麦留下来的麦秆垒成堆，明天这些麦秆将以每吨380元的价格换成现金，这是老王夫妇从来没碰上过的事情，原来麦秆还可以“变废为宝”，要知道往年如何处理那些麦秆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麦秆作为农副产品，每年的产量约占到大麦、燕麦、大米、黑麦或小麦等谷类作物产量的一半。过去，老王夫妇只能通过燃烧的办法将之“解决掉”，有一次，还差点酿成火灾，为此还被罚了款。
那么，被回收的麦秆去哪里了呢？答案就在上海环球金融中心的海沃氏乐活中心里。入围2008年澳大利亚国际设计大奖的AllWays系列的办公家具，正是由麦秆作为原材料的麦秸刨花板所制。
可回收的椅子
AllWays系列的办公家具是亚洲使用麦秸刨花板环保技术的首个商业案例。能够最终让老王家废弃的麦秆转换成海沃氏的家具，其中的一个关键原因在于海沃氏所设立的长期环保目标。海沃氏是1949年由霍天恩（G·W·Haworth）在美国密歇根州荷兰市的一间车库里创立的一家公司，当时教授工业艺术课程的高中教师霍天恩为了让家中5个孩子都能念完大学，决定“下海”，创立了这家如今已进入全球各大市场的办公家具制造企业。
海沃氏的办公家具主打高端市场，除了针对部分个体消费者以外，主要客户是那些希望“创造出舒适办公环境”的公司用户。这些年来，随着“绿色、环保”概念的不断深入人心，有不少公司开始积极为绿色“买单”。面对不断涌动的“绿色”潮流，海沃氏的公司战略开始显现出旗帜鲜明的“绿色”基调，体现在产品设计以及相应的生产流程。
“绿色政策”为海沃氏带来了独具特色的产品以及背后的利润。它所推出的AllWays系列办公???具，利用回收的麦秆作为材料。这样的绿色设计并没有给公司带来成本负担，售价也与海沃氏其他同类产品几乎没有区别，而且商品价格中还包括购买者所应支付的二氧化碳足迹消除费。
AllWays系列和Zody椅子是海沃氏旗下目前两种已进行生命周期分析的产品，它们都确定了各自的碳足迹。每一件AllWays系列家具和每一把Zody椅子都能提供10%以上的碳足迹消除率。所谓产品生命周期分析，就是从产品设计开始到生产、销售、使用、最后回收整个流程是否都符合可持续性的要求。
拿Zody椅子为例，当消费者不再想使用Zody椅子的时候，它可以非常方便地被海沃氏回收。坐椅在设计之初就考虑了回收程序，回收的坐椅可更新或再利用，必要时也可回收再利用。在坐椅的各个组成部分，均贴有标签以方便拆卸，用以再利用或回收。椅子的坐垫因为没有使用胶黏剂，所以也可以分离拆卸。因此，可回收的Zody椅子便可以避免成为“废弃物”的命运。
Zody椅子在2005年推出的时候，成为第一把获得由MBDC设计公司所颁发的“从摇篮到摇篮”金奖证书的椅子。获奖的理由是Zody椅子的诞生过程--无论是椅子零件易于拆卸和区别分类以便循环再生，还是生产工厂购买可再生的太阳能源来装配椅子--都符合MBDC创立人所推崇的理念：在设计、生产以及制造产品的整个过程中，不断思考“如何对环境有益”，而不只是考虑“如何减少对环境的伤害”；不是仅仅将人类的足迹极小化，还要让其他的物种因为人类的存在和发展而受益。
如今，越来越多的公司愿意标榜自己的“绿色形象”，设定企业的碳足迹目标是一项主要的绿色举措。这些公司为了达到自己的碳足迹目标，更偏好绿色采购--同等价格、性能的产品，是否绿色也成为一项考虑的指标。据说一些公司在采购办公家具的时候，会特意购买海沃氏的这两款产品，以此来抵消碳足迹。
从摇篮到摇篮
海沃氏所提出的“为环境而设计”的倡议，正是来源于MBDC设计公司的创立人美国建筑师威廉·麦克唐纳和德国化学家迈克尔·布朗嘉特所提出的“从摇篮到摇篮”的设计理念。
威廉·麦克唐纳曾经被《时代周刊》尊称为“世界英雄”，“他的乌托邦理想方案以一种统一的哲学体系为基础，无论是在论证还是在实践中都正在改变着世界”。迈克尔·布朗嘉特是德国汉堡环境保护鼓励组织的创始人、绿色和平组织化学部门的主管。
他们于2002年合著的《从摇篮到摇篮：循环经济设计之探索》在环保界和商业界引起了巨大反响。“如果第一次工业革命也有座右铭的话，那就是‘如果你的蛮力不起作用，说明你的力度还不够大’。”威廉和迈克尔悲哀地发现借助于化学和化石燃料的野蛮力量，世界各地原本千姿百态的大自然，被设计成千篇一律的单调的风格，人类理所当然地认为大自然是应该被征服的。
然而，“征服”这个字眼显然看轻了大自然的智慧，人类在伤害自然的同时，也在伤害人类自身。尽管人类创造了大量财富，但没有考虑自身和生态健康的“拙劣产品”却比比皆是。在威廉和迈克尔的实地调查中，他们发现人类自以为通过巧妙的设计创造了非凡的产品和舒适的生活，但事实却并非如此，诸如鼠标、电动剃须刀、电吹风机这些日常用品，都有可能辐射出导致产生畸形或者癌症的物质。
在全球化制造的今日，无论发达国家或发展中国家，都难以避免“拙劣产品”。高科技产品的制作中常常使用廉价的塑料和染料。成本的驱动迫使制造商在全球范围内寻找成本最低的供应商，尽管可能相隔半个地球之遥。这就意味着即便是美国禁用的物质也可以以产品或部件的形式从别的地方输入到美国，对于制造商而言，他未必了解这些部件里面到底包含了哪些物质。
难道世界真的是那样令人绝望？两位作者既不是悲观者也不是激进的环保主义者，他们从大自然的生态系统里看到了希望。他们将樱桃树的生长模式作为一个鲜活的隐喻：樱桃树从它周围的土壤中吸取养分，使得自己花果丰硕，但并不耗竭它周围的环境资源，相反，它会用它撒落在地上的花果滋养周围的事物。这意味着设计可以有另外一种可持续发展模式--不是过去那种单向的从生长到消亡的线性发展模式，而是一种“从摇篮到摇篮”的循环发展模式。
两种新陈代谢
威廉和迈克尔为“摇篮到摇篮”设计理念列出了一份全新的设计任务清单：
1.建筑物，像树那样，能产生出比它们所消耗还多的能量，净化它们自身所产生的废水；
2.工厂排出的水是可以饮用的；
3.产品，在产品生命周期结束以后，不是变成无用的废弃物，而是可以被自然分解，成为动植物的营养物和土壤的养分；或者是返回到工业循环里，成为制造新产品的高质量的原材料；
……
如果你坐在火车上，看着城市郊外那一堆堆触目惊心的垃圾山，正好听到这两位作者的设计任务，你会产生什么样的感想呢？要么会觉得理想是如此遥不可及，要么会因此被他们的雄心所激励：为什么不呢？
相比我们对一种最新购买的商品所怀有的热切心情，对于废弃物，或是另外一个名称--垃圾，大部分人的态度一落千丈，本能地想要丢弃或是避而不见。于是，大量的垃圾或堆置在我们日常看不见的地方、或被焚烧、或被填埋。然而，没有多少人会深究这些垃圾真的能“丢得掉”吗？在丢弃的过程里，无论化作何物，制造这些垃圾的成分永远不会消亡，也许正渗入到本来没有机会到达的地方，比如有毒的金属留在了土壤里。
威廉和迈克尔指出，地球上有两种独立的新陈代谢：一种是生物新陈代谢，或者说是生态圈、自然循环，就像樱桃树的“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另外一种是工艺新陈代谢，或者说是工艺圈、工业循环，包括从自然界中获取工业原料。如果设计正确的话，所有工业制造的产品和材料都将能安全地融入这两种新陈代谢，为新事物提供营养。为了让这两种新陈代谢保持健康、有效和顺利，必须竭力避免它们之间相互污染。
这并非一件不可完成的任务，只要在设计产品之初，从这两种新陈代谢出发就可以。两位作者多年来的实践探索已经影响到工业界的设计思维，目前已有600多种产品应用了他们的设计哲学或材料。
许多世界一流的大公司也在开始重新思考产品设计的角度。比如，联合利华公司的一款冰激凌的包装盒在一小时内会自动溶解为液体。耐克公司推出“可拆解的球鞋”概念，当消费者想要丢弃旧鞋的时候，可以把鞋子拆解成“可回收”与“可丢弃”两部分。空中客车A380飞机坐椅所选用的布料，是能够在自然界得到分解的纤维。
一批深受“从摇篮到摇篮”理念所影响的新兴设计公司因此而诞生。“贝斯绿色道路”是由一家伦敦纺织品回收企业建立的回收衣服商店。与传统的二手衣服商店完全不同的是，它是一个充满时尚潮流的创意中心，包括了作坊、零售和展览空间。这里所有的作品都来自于回收来的衣服，这些衣服经过这家回收企业的内部设计师的“再次创作”，摇身变为另外一件紧跟潮流的衣服。
“在商业的基本标准--成本、性能和美观上，应该再增加这样的要素--生态智能、公正和乐趣。”两位作者欣喜地发现，“这正好与托马斯·杰克逊所提出的‘生命、自由和对幸福的追求’相对应。”
以后，当你判断一个设计是不是好设计的时候，请别忘了加上这样一条标准。
绿色设计会变得主流吗？
“三天不买一件新衣，就觉得自己面目可憎。”有朋友在自己的MSN签名上表明心声。虽然有些夸张，但多少说出了不少爱美姑娘的心里话。再加上周围的一切都让人难以无动于衷--电视上令人目不暇接的时装秀、印刷精美的时尚杂志、漂亮的橱窗秀……若是为了减少垃圾填埋物、为了环保这样的理由，让姑娘们放弃爱美的天性，除了会遭到时尚界的抵制，恐怕也只能起到一时的效果。
幸好，一些富有先见的设计师们早已开始了“一边美学、一边环保”的探索了。
一件穿了5年的衣服
20年前，你告诉别人你身上的衣服已经穿了5年，没人会觉得奇怪。但换成今天，你身上还有一件5年前的衣服吗？这当然不能怪你，当H&M、Zara的新衣更换速度以周来计算的时候，谁还能躲过“快销时尚”的浪头？
如今，一件能够穿5年的衣服已经极为稀少。于是，一个名为“5岁生日服装”的项目诞生了。英国Chelsea艺术设计学院在1996年成立了纺织环境设计（TED）研究组织，专门研究可持续的纺织设计。TED推出了一个名为“Ever and Again”的纺织品升级循环的三年项目，“5岁生日服装”就是其中的一个子项目。
为了让一件衣服的所有者能够快乐而满足地穿5年，从这件衣服设计之初，设计师就为未来而考虑了--选用什么样的材质，如何让衣服便于修改……诸如这样的设计细节。每一年，设计师和艺术家们一起根据最新的潮流来修改这件衣服，从而让衣服的所有者对这件“不断更新”的衣服产生依恋的情感。
“目前的设计师教育也越来越注重可持续性设计领域，相比过去，学生变得更加熟悉环境问题，并认识到这个领域将对未来的设计潮流产生重大影响。”英国Chelsea艺术设计学院教授凯·波利托维兹（Kay Politowicz）多年来从事可持续的纺织品设计领域的研究和教学，“环境改善是一个渐进和相互依赖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教育者、设计师、制造商、消费者、立法者和传播者，都扮演着不可缺失的角色。”在波利托维兹教授看来，日益严峻的环境问题将会促使一个良性的生态设计圈的形成，绿色设计将成为主流的设计潮流。
也许你会认为“5岁生日服装”还只是设计师们的实验项目，但英国设计师艾米·特威格·霍洛伊德（Amy Twigger Holroyd）在2004年推出的“Keep and Share”品牌已经是一个被证明成功的商业案例了。艾米的设计工作室坐落在英国的乡野中，她的品牌推崇“慢时尚”和“另外一种奢侈”。顾客通过她的网站，租借或购买最畅销的毛衣。顾客也可以到作坊中学习如何编织毛衣，买一个DIY工具包，回家自己编织毛衣。
“慢时尚”同样能打动顾客，如果你能真正了解顾客的需求。深受激励的艾米再接再厉，她推出了另外一个子品牌“Riot and Return”。这回，她针对了一个特殊的顾客群体，那就是不断长大的儿童顾客。很多年前，这样的景象在全世界比比皆是--一个家庭中有不少孩子，当老大的衣服变得太小的时候，就给老二穿。不过，现在，情况已经大不一样了：一是大部分家庭已经没有那么多孩子了；二是相比过去，现在的孩子更注重自己的形象。
作为专门针对儿童服装的订购品牌，“Riot and Return”正好迎合了这样的市场需求。家长顾客可以很便捷地为自己的孩子租借衣服，而且可供选择的式样也非常多。这些衣服借回去以后，直到孩子长到穿不下时归还，然后，顾客再租借大一号的衣服。艾米也为她的顾客提供洗衣服务，确保她的作品得到适当的护理。
这似乎是个完美的结果--孩子爱美的愿望得到了满足，家长省了钱，艾米赚了钱，最终变成垃圾填埋物的数量也因此而减少了。
让设计回归自然本质
“我认为最好的设计是不要设计。设计会造成污染。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都不是人类设计的。你认为一朵玫瑰花很好，很抱歉那不是人类设计的。人类怎样设计都无法赢过全世界本来就美好的东西。种树就好了，用来乘凉，为何要建造凉亭？这要耗费多少能量？产生多少二氧化碳？”第一个拿下德国的iF设计大奖、红点奖，美国的IDEA以及日本的G-Mark四大国际设计奖金奖的华人设计师谢荣雅的这句话，曾经给许多想要追随他的设计师泼了一盆凉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