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喝水弄脏了它呢!有备无患。”康庄把领带放进了行李箱,他脸上的瘀青完全不衬他的严谨和周全。
“等一下婶婶会来陪你!”康庄一边打领带一边说。
“不用了,她不是要顾店吗?”我说,我知道康庄是怕杨天恩还会来纠缠。
“你一个人带若素我不放心!”康庄说,可是我明白那不是他真正的意思。
“我去婶婶家吧,可以帮她看店,而且那里人来人往的还热闹一点儿。”我说,康庄终于笑了。
“那我走了,你继续睡吧。”康庄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开门出去了。
我从小床上抱起若素,然后将她移到我们的大床上,我抱着她,却怎么睡不着。
过了一会儿,电话响了,除了康庄的婶婶没别人了,她一定惦记他去上海的事,以她的性情总是要嘱咐几句才安心的。
“喂,婶婶吗?”我拿起电话。
“我是阿坚!康庄在吗?我找康庄!”原来是阿坚。
“他,出门了。”
“他手机怎么打不通啊!”阿坚抱怨。
“他上飞机了吧,落地才能开机。”我说,我看了一下床头的闹钟,“大概半个小时之后他就到了。你有事?”
“大事!杨如意自杀了!”阿坚说。
“怎么?”我问。
“康庄走后,她也不来餐馆,我有一阵子没见到她了,最后一次见她,她说交账给她弟弟就好了。刚才警察来店里,说有人发现了杨如意的尸体。”
原来战争是杨如意活着的支点,没人爱没人恨她就活不了了。
我挂了电话,试图联络康庄,却没有成功。
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了杨天恩,我赶紧起身穿衣服。
“若素,你醒醒啊!妈妈带你去表舅家!”我抱起若素,结果被我吵醒的她开始大哭。
我也顾不上安慰她,就把哭泣中的她抱出了门。
我们坐车到了表哥家,开门的是他女朋友,她说表哥还在睡觉,他们晚上九点的火车去杭州,这里没有其他的男人。
“表嫂!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我女儿?”我还在说,已经把若素塞到她手里了。
“你这么‘拉污紧’做什么?”她问,“拉污紧”在温州话里的意思是急匆匆地如上厕所一般。
“我有事,哦,有事叫我表哥打我手机。”我说完就出门了。
我下了楼,这温州之大,我去哪儿找杨天恩呢?他的行李和护照都还在我表哥家,住酒店是不可能的,估计他身上也没有足够的钱,名胜古迹是没心思去了。
“小姐,你去哪儿啊?”出租车师傅问我。
“你先开着!开慢点儿!”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失恋了吧?”这师傅的口音像北方人。
“嗯。”我懒得应酬他。
车子在市区绕了几圈,师傅终于看出来眉目:“你找人啊?”
“对!”
“找人容易,我给我们出租车的广播台打电话,我们多少哥们儿在路上跑,总能见到的。那人长什么样啊?”
我突然找到了方向,赶紧说:“是个二十几岁的男人。”
“二十几岁能叫男人吗?小伙子吧!表述要正确!”师傅打断我的话,“还有呢!”
“短发!”
“男的很少留长发!整点特别的。”我的话又被他打断了,我都快急死了,他还和我抬杠。
“师傅,你让我一口气说完行吗?”
“我没让你不说完啊!说吧!”
“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仰眉头,身高大概178,偏瘦,穿一件白色耐克运动衫,裤子是蓝色的爱迪达思,鞋子我忘记了,好像是黑色运动鞋。国语不流利,只会讲中等水平的温州话,可以讲英文……”
这厢师傅已经把车停在了路边,拿着纸笔在记录:“就这么多?没特征啊?说给特征!”
“特征?对了他身上有块红玉,还有右耳朵有耳洞。”我拼命回忆。
过了一会儿师傅和他那个“广播站”终于联系上了,我听到他说:“请广大司机兄弟注意,请广大司机兄弟注意,现有一个小姐寻一先生,请注意这先生不是老公的意思,咱不是征婚,这先生是一位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杨梅头,身高178,是左右,因为他比较瘦,所以看起来应该比较高,您瞧瞧您身边有比较高又是仰眉头的小伙子?这小伙子穿一件白色耐克运动服,耐克,知道吗?就是那个打一个对的标志,他的裤子也是小名牌,叫爱迪达斯……”
我越听越觉得不靠谱,这寻人启事拖沓冗长,这师傅有严重的演说欲,他绘声绘色,像是评书。
师傅发了启事,然后又开车在大街上转悠,过了一会儿,有个师傅上了广播站,说在西城看到了一个穿耐克的男子,于是我们赶紧去了,我们的车子才开到半路,他又上了广播站,说不好意思,那个男子穿的是冒牌耐克,他仔细一瞧,那个标志上还有一画。
师傅又开车转悠,其间我下车给他买了两个面包一瓶水,他说送到我小南门,他五点要交班了。
结果还没到了小南门,车子就堵上了,几百辆私家车挤在一条线上,一动都不动。
“这破道!开车走麻烦,你要没车,走天桥还能快点儿。”师傅抬头望上面的天桥。
“天桥?”我突然觉得这可能是种启示,我从包里拿出几张钞票,再看了看计数器,把钱放计数器上,“不用找了!”
我打开车门,只听到师傅嚷:“姑娘,你不想活了,危险,危险!”
我已经下了车,在车与车之间穿梭,好不容易出了主车道,我上了天桥的阶梯,每一步都很急,充满了期盼。
我上了天桥,环顾四周,有很多摆摊的小贩蹲在边上,卖手机外壳、小饰品、太阳镜,像条小型的购物街,可是没有杨天恩。
我下了天桥,像路人打听最近的天桥在哪里,然后徒步而去,这时候出租车交班,我也拦不到车。
我顺着人民路又走了一圈,在下一个天桥也没能找到杨天恩,天都快黑了,于是我想给我表哥打了一个电话,却发现今天出门没带手机。
我坐车回到表哥家,刚进门,表哥就开骂了:“你什么意思,把孩子放这里,现在我们坐火车都来不及了,还有!你孩子奶粉尿布什么都没留下,你折腾死我们了。”
“阿光,别抱怨了啊!就当是演习嘛!”他女朋友倒是个痛快人。
“杭州去不成了,下回再去,我请你们,包酒店,现在我们请你们去吃饭,当陪罪,好吧!”我赶紧拉我表哥。
“这还像句人话!”我表哥刀子嘴豆腐心,替我抱上若素就出门了。
“爸爸,爸爸……”若素唤我表哥。
“这孩子怎么冲谁都叫爸爸,叫舅舅!”表哥对若素说。
我们到了他楼下的小饭馆,这个招待过杨天恩的地方。
“表哥,那个男的又和你说什么吗?”我吃饭的间歇问我表哥。
“什么都没说!”
“怎么可能!你那么三八的性子!”我自然是不相信的。
“真没说,我问什么他都说,南希说过不能说。”我表哥边咀嚼边说,“真没见这么嘴巴这么严实的哥们儿,啊!挺特务的!”
“你情夫吧?是比这孩子的爸帅点儿,看不出你啊,我的好妹妹,这玩意儿,你表皮没有,骨子里很足啊!”我表哥又说,他见过康庄自然以为若素是康庄的孩子。
“你瞎说什么呢!”我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