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芸眼中浸满痛苦,却倔强往前走着,一步一印,一步一珠。
然待林芸行至家门时,神色却已恢复如常,两眼弯弯,明亮璀璨。
扯出笑容,林芸欢快跑进屋,声音响亮:“爹,娘,我抓到了只兔子!”
屋里正在做饭的芸子她娘手蓦地一顿,转头望向奔来的林芸,眼中欣慰一闪而过,只是转瞬,却又担忧遍布:“芸子,你又上山去了!娘不是告诉过你,那山上很多野兽,让你不要再去了吗?怎么,现在长大了,就不把娘的话当成一回事了?”
林芸连忙摇头,一把挽上芸子她娘,笑得甜甜的,撒娇地说道:“娘,我怎么会呢?就算我满脸皱纹、白发苍苍了,还是会听爹娘的话!——而且,娘,山上哪有你说的那么危险!”
拗不过林芸,芸子她娘笑着在林芸额头上一点,无奈说道:“你呀!”
林芸笑眯眯的,一把将兔子递给了芸子她娘,便转身朝着一个简陋屋子走去。
那间简陋的屋子,屋顶因常年的下雨而越发潮湿,时不时便有水珠滴落下来,而屋子里更是一片昏暗,稍稍走进,便能闻到一股奇怪的臭味。
“嘭!”肉体撞击地板的声音传入林芸耳里,林芸蓦地神色一紧,慌乱朝前跑去。
奔跑的声音终于消失,林芸一脚踏进屋子,便看到芸子她爹翻滚在地,艰难地用手慢慢在地上爬动。
林芸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几步跑过去将芸子她爹小心翼翼扶到了床上。
“爹,不是让你有事叫我和娘,你怎么又自己动起来了?!”林芸脸色肃然,眼中却盛满心疼。
芸子她爹干笑一声,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叹了口气,林芸洗了洗一旁的抹布,擦起芸子她爹的身体。
“芸子,爹是不是很没用?”沉默良久,芸子她爹终是垂丧着头开了口。
正在给芸子她爹擦拭的林芸,手蓦然一顿,随后转过头,满是无奈地说道:“爹,你怎么会这样想?况且你现在这样,都是因为我,说到没用······我才是最没用的那个。”说着林芸竟低垂下了头,满脸黯然。
芸子她爹一见自家闺女如此作态,连忙肃着一张脸,不满道:“谁说的?!你是林家的女儿,以后不准这样想!”
正暗自伤心的林芸一听她爹的话,一下笑了开来。
简陋的小屋,冷风吹过,冷冽嘲笑;大雨捶打,蔑视笑看;烈日灼烧,漠然讥讽——
生活再是冷酷无情,林芸一家却坚强地活着。
他们不知道自己何时会走到极限,但他们却愿意为了这微薄的希望、这深重的情谊,而坚持到最后。
时光如水,光阴似箭,上天却似乎耐心已尽,林芸一家的生活越发艰难起来。
终于,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芸子她娘病倒在床上,口吐鲜血。
林芸心急如焚,冒着瓢泼大雨将娘背到了村里医馆——然她哭着求着,下跪着,那大夫却始终为难着一张脸,怎么也不肯救治芸子她娘。
于是,那一夜,芸子她娘终因未能及时得以救治,落下了终生的病根,身子一日比一日虚弱,神智也不清起来,经常认不得林芸和芸子她爹。
而林芸却从那一日开始,变得稳重能干起来,日日照顾爹娘,靠着布置陷阱捕得的猎物勉强维持生活。
虽然林芸心里对村民和医馆的大夫很是埋怨,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份埋怨也慢慢随着生活压力而渐渐消散在岁月里。
时日一晃而过,林芸已然十五岁,再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儿——成了成熟稳重的少女。
艰难的岁月模糊了林芸的年龄,生活的重压压垮了她的脊柱——林芸本是及笄年华,黑发中却有了白丝,皮肤松弛,面容沧桑,任谁也无法看出她不过是一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
又一天,林芸上山空手而回,心情异常低落。
待林芸走到村里小河边旁,便又望见了一群孩子。出于本能,林芸准备绕道而走,然她还没来及转身,便被那群玩得正开心的孩子给瞅见了。
“大害虫,怎么又是你!不是让你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吗?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一个黝黑瘦小的男孩儿出口便是恶毒至极。
“你个白痴,她当然不是人,怎会听得懂人话?莫非你也跟她一类的,才能和她交流?”旁边另一众星捧月、可爱至极的小女孩满脸嫌弃地盯着男孩儿,似乎身边有着这样一个愿同林芸说话的人着实令她难受。
眼见周围伙伴全都远离了他,站到了小女孩身后,还满脸厌恶地看着他,小男孩心里蓦地慌乱起来。
他不过是看女孩儿讨厌林芸,想讨女孩儿欢心,才出口讽刺林芸——可哪知,他竟用错了方法。
瞥见女孩儿对他的厌恶与鄙视,还有周围伙伴的疏远,小男儿扭头望了眼走在桥上、面无表情的林芸,心里狠念一闪而过。
而林芸本见被他们发现了踪迹,也懒得再躲藏,便毫不理会他们,径自走上桥。
可哪只她正自顾自走着时,腰部侧方突然猛地传来一阵推力——
“啪!”落水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欢呼雀跃声。
陡然落入水中的林芸,一阵胡乱折腾之后,渐渐疲乏,缓缓沉入了水中。
在林芸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秒,望见的是清澈的河水与孩子们蹦跳着远去的身影——
无尽的水不断涌进林芸嘴里,她慢慢闭上了眼睛。在林芸眼前一片漆黑之前,她脑中只剩下了唯一个念头——若有她能侥幸存活,她不要再委曲求全,就算手无寸铁,她也要逆天到底!
完全失去意识的林芸慢慢沉到水底,她并没有看见她自小便佩戴着玉佩,在此刻正发出淡淡的光辉,周围原本肆意游动的水慢慢离开了她身体。
自林芸周身,出现了一道隔离带,水波全被避开。
林芸已慢慢减弱的呼吸渐渐正常稳定起来,被吞入肚里的水也被吐了出来。
而此时的林芸并不知道,原本应将她带向死亡的落水一事,却将彻底改变她的一生,诱导着她走上她原本永远也无法踏足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