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叮咚——”
马脖子上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我掀开马车的窗帘，马蹄扬起的灰尘散去，显现出热闹的集市。
这里是幽州，莫煞教总坛的所在地，我的故乡。
从京城到滇北，一路走来，也有大半个月了。朱佑堂陪着我一起向西，顺着水路，到还算是顺利。
朱佑堂在车帘外驾驶着马车。他没有带随从，说是，人多了更容易暴露身份。靠着他用我的珠花做抵押，向江湖朋友借来的钱，我们有足够的盘缠，丝毫不用担心旅费与住宿。只是当我偶然问起，他的那位江湖朋友来历的时候，朱佑堂只是笑而不语，故作神秘。
他不愿说，我也不会多问。他始终是朝廷的人，在我的眼里皇宫无异于一个阴谋秘密的集合体。太子是皇宫里的二把手，自身的秘密当然就更不少，知道得越多，说不定死得就越快。我对皇宫没有兴趣，如今，我心中所念，除了孟晓梦，便再无其他。
“蓝姑娘，幽州到了。前面有家客栈，不如我们今天就在那里落脚吧。”朱佑堂用马鞭挑开车帘的一角，对坐在马车里的我说道。
“一切听从朱公子安排，你办事，我放心。”我把窗帘放了下来。幽州是苗家的地盘，到了幽州，离九尤村就不远了。那么，离我梦里的炎蚩蛇窟也就不远了。
晓梦……我心中一痛，你一定要等我。
朱佑堂所说的那家客栈叫土间。
当我一只脚刚刚踏进这间客栈的门槛时，腰间竹篓中的毒物便开始“簌簌”作响。我抬头暗暗环视了一圈客栈里的客人，三五成群，皆是中年男子，苗家打扮，眼神犀利，目光从我的身上滑过，移至朱佑堂，几把兵器藏在桌下，隐隐发出摩擦的声音。
他们的衣着，我有些眼熟，仔细想来，似乎是在上总坛会的时候见过，但印象不深。我可以肯定，他们都是莫煞教的教众，也许其中几个记忆力好的，还会记得我。
好吧，大家都是自己人，没必要把场面搞得这么僵，说开了，都是我教主师父的部下，说不定还能免我们的房钱。
我收腹挺胸，摆好pose在门口站定，不顾身旁朱佑堂诧异的目光，故意清了清喉咙，把四周的目光集中了过来。
我朗声道：“我是蛊苗的蓝溪，蓝祉神婆的大弟子，和各位兄弟是自家人，这位朱公子是我的朋友，所以还望自家兄弟高抬贵手……”
别怪我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我是被忽然一下出现在眼前的场景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就在我报上自家姓名的那一刻，土间里十来个苗家汉子都猛地站起身，然后“扑通”一声，俯身在地，对我行了一个叩拜大礼，而且声音整齐的喊道：“属下参见教主！”
一分钟，两分钟……足足五分钟，土间里没有人出声。凉风吹过，扫出几片落叶。
额，教主？他们说得是谁，不会是我吧。
我忙侧过头去看朱佑堂，他比我还要一脸无辜，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伏在地上的一群人。他是太子，平常被人家跪惯了，见怪不怪，我可是从幼儿园到大学只当过小组长的人，这种场面，第一次见到，难免有些hold不住。
我侧头小声问他：“这个时候，我应该说什么才对？”
朱佑堂折扇轻启，答曰：“平身。”
额，好吧，我知道自己问错人了。
后来，从这些苗家汉子的口中，我才得知，这个土间原来是司刺杀的土护法手下消息使们的集聚地，一般百姓不会轻易涉足，难怪我和朱佑堂刚进来时，他们会想操家伙。
他们告诉我，在上一次的惩戒大会上，古佳之死已被惩戒长老宣布。长老将她视为本教的叛徒，死有余辜，因而她所说的话皆不可信，她对我这个准教主的质疑和考验也都已作废。惩戒长老正式宣布，我将继承莫煞教教主之位，就等我回来完成下总坛会，掌门手玉的传接仪式了。
“蓝祉教主和惩戒长老一直都在四处寻找教主你。”一个苗家汉子对我说道，“为此，为虎作伥又知情不报的金护法付世何也受到了惩罚。”
阿何因为我而受到惩罚，我不解：“为什么？”
“惩戒长老说，他明明知道古佳叛变与教主的下落，却没有在古佳死后，把教主带回来，是护法失职。”另一个汉子答道。
阿何当时情蛊刚解，对于差点失手错杀我这件事，心中有愧，根本不想多见我。不过他应该早已知道，没有把我及时带回莫煞会被惩罚。看来，他始终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我叹了一口气，问道，“他受到怎样惩罚？”
“惩戒长老本只想将他禁足半年，静心思过，但金护法自称罪孽深重，不配于高位，执意辞去护法之职，连蓝祉教主的苦劝都不听。”汉子答道，“惩戒长老也没法，只好随他了。”
阿何，你这又是何苦呢？这本就是古佳的过错，你又何必为此惩罚自己？
“教主，你既然回来了，应该立即去总坛见惩戒长老和蓝祉教主才对。”还没等我把思绪展开，有人就把我下一步的行程决定了。
此话一出，其他的苗家汉子也立马随声附和。
我撇嘴，是应该去给师父他们打声招呼了，顺便还可以把回九尤的路线给搞清楚。要知道，这深山野岭可不好走，蛊苗村更是设下了幻蛊，一般人是无法轻易找到的。
想到这里，我对一直在一边静静喝茶的朱佑堂招了招手，笑道：“朱公子，有没有兴趣去莫煞地宫一日游，免费的哦！”
莫煞教处在地下，只有黑夜，绿色的萤火飘来飘去，就好像一颗颗跳动的星星。
朱佑堂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太子殿下，但第一次看到如此宏伟而美轮美奂的地下建筑，也忍不住赞叹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不过，他紧接着又边摇着扇子，边怡然说道：“虽奇，却皆是皇土。”
看着他啧啧欣赏、赞不绝口的样子，我真害怕他有把这里当自己以后皇陵的打算。
蓝祉神婆正在地宫之内办公，见到我这个不肖弟子时，他的表情平和，没有多少起伏，只是随口说了句：“回来了。”就好像，我只过是刚刚出去玩了玩，现在日落西山，终于知道回家了的感觉。
倒是他身边的那条叫做夜的紫斑蛇对我难得如此热情，还爬上我的脖子和我打招呼。
朱佑堂比我更得蓝祉师父的注意。蓝祉神婆的眼神刚刚扫到他，眉头就皱了起来。接着声音一沉，两把眼刀直直地飞向我：“谁允许你把外族人带进来？！”
“额——这个——呵呵”师父还是一贯的严厉，不是撒个小谎就能混过去的。
我只好坦诚道：“师父，他是我朋友，是来帮我的。”
“朋友？”蓝祉神婆的脸能使周围的空气迅速冷冻，“我们苗家的事，哪里轮得上外族插手！外族擅闯总坛禁地，就别想活着出去！”
莫煞没有守卫，却聚集了千万恶灵，要让一个人死简直就如何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师父！”朱佑堂是我带进来的，我可不想带着他的骨灰回去，“你不能杀他，长生双环在他的身上。”
蓝祉神婆阴沉着脸，看向我：“那又如何？考验早已结束，那东西于我教有何用？”
“额，这个，事情是这个样子的。”我又开始瞎掰了，“因为徒儿我并不知道考验结束的事，所以一直急着找长生双环，而这长生双环需要钥匙解开才能起作用，但世间只有这位朱公子才知道钥匙的解法，所以我才把他带到了总坛，来给惩戒长老交差。”
“所谓不知者无罪，还望教主师父饶过他一次。”我对着蓝祉神婆恳求道。
蓝祉神婆无奈地看了一眼满脸讨好的我，在我强劲的谄媚与瞎掰功力下，终于放松了口气，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朱佑堂一直一脸笑眯眯的样子，临了还识相地对着蓝祉神婆拜谢道：“多谢蓝教主不杀之恩。在下记牢了，一定下不为例。”
这家伙，像只泥鳅，能屈能伸，说不出的圆滑。
好了，师父也见了，是时候该考虑启程去九尤的事了。可当我和蓝祉神婆索要回村地图时，却被他一口回绝了。
“惩戒长老和各位护法等候你多时了，三日后，一定要完成下总坛会的接交仪式。这段时间，你哪里也不能去，给我乖乖地呆在总坛！”
蓝祉神婆的命令难以违抗，但是营救孟晓梦比什么破总坛会要十万火急得多，我一刻也不能耽搁，这半个月来，那恶梦一次比一次清晰，我不能承受夜夜痛彻心扉的折磨。
对着蓝祉神婆冰封一般的面庞，我无惧道：“望师父体谅，若我现在不抓紧时间，说不定晓梦会因此而死。如果晓梦死了，我活着在这个世上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蓝姑娘，你——”朱佑堂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
蓝祉神婆的表情却更加古怪，他说：“晓梦？你说的可是进入骆小炎身体的那条叫做孟的蛇。”
我点了点头，握紧了腰间挂着的那个空竹篓。
“如果你指的是他，那就大可安心了。”蓝祉神婆说道，“几天前，孟晓梦已经回到了莫煞总坛，他现在以火护法的身份就住在这地宫内。”
什么？晓梦已经自己回来了？我身上的血液开始沸腾。这，是真的吗？不会是我幻听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