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拉,撕拉——
流浪是最具有随机性的,你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你不知道他走向何方,最可怕的是,下一秒他就有可能出现在你的面前。
杨菲雪知道,自己的命不是自己的,而掌握在外面的入侵者手中,她不能确定水源是否受到污染,以后是否会被污染,按照时间来看,越早,水源越不会被侵入。她蹑手蹑脚地走到洗手台,拿出一个脸盆,再走进厕所,打开水龙头接水。这里相对于门较远,声音会小一些,比洗手台好。她用室友的盆子接满了水,放在地上,接下去就是寻找食物。
僵尸入侵大学城的消息应该会很快传出去,到时候政府一定会派人来救援,只要自己能够撑到那个时候,就算胜利了。杨菲雪苦中作乐道:真该多看看贝爷的荒野求生啊。
因为是学霸寝室,经常是废寝忘食,挑灯夜读,杨菲雪自己的桌上就囤积了很多类似沙琪玛的干粮。再看二号、三号、四号床位,庞娟是个喜欢晨读的姑娘,所以自备早饭,有可充的麦片和饼干;萧然最喜欢吃零食了,所以体重一直居高不下,却死不悔改,桌上光是乐事薯片就有三个口味,可惜量少,杨菲雪觉得支撑不了多久。倒是左蓝蓝出身于农村,后来父母到城里打工,把她也带了过去。她吃苦耐劳,买不起贵的东西,而选择了最实惠的压缩饼干,这对杨菲雪的生存至关重要。想到左蓝蓝的下场,杨菲雪的眼眶红了。
在寝室里,她和左蓝蓝是关系最好的,一起上学,一起下课,一起吃饭,一起自习,手牵手,肩搭肩,说好了要当彼此的伴娘。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左蓝蓝死在寝室的门口,杨菲雪近在咫尺……在感情上,杨菲雪觉得自己对不起左蓝蓝,在理智上,这是当时她唯一的选择。
杨菲雪坐在左蓝蓝的椅子上,出神地看着桌上的相框,里面镶嵌着左蓝蓝和父母的照片。三个人站成一排,很古板的安排,母亲满脸褶子,慈祥温柔,父亲弯腰驼背,不苟言笑。中间的左蓝蓝扎着两个小辫,咧着嘴,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背景是丰收的农田,天空中还能见到几只风筝。
刚刚你还在催我走,转眼间你就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左蓝蓝的桌子上很干净,相框旁是台灯,台灯边有一个精巧的旋转木马,然后再无他物。左蓝蓝买了一个小箱子的压缩饼干,放在脚边,如今还有一半。杨菲雪的注意力转移到旋转木马上,这是大一时爱慕她的一个男生在qingren节送给她的,左蓝蓝也喜欢那个男生,却忍痛拒绝了他,这个旋转木马就一直放在桌上,成为的逝去的爱情祭奠。
“父母觉得那个男孩子家里太穷,不让你跟他好,说想让你嫁个有钱人,让全家过好一点的日子。蓝蓝,你后悔了吗?”杨菲雪在心里伤感道,“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当时就应该大胆去爱,疯狂去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带着遗憾死在僵尸手上……”
世事难料,人生难测,活在当下,过好每一秒,才是最实在的。
如果自己有片刻的犹豫,和左蓝蓝去上课了,自己还有睹物思人的机会吗?
杨菲雪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
旋转木马的马蹄下有一点灰尘,杨菲雪想起来左蓝蓝是最爱干净的,不忍心让好友的东西蒙尘,便悄悄撕下卷筒纸的一角,去擦拭木马。木马受到触动,焕然一新,被灰尘卡主的部分复苏,发出“叮叮”的歌声,旋律好熟悉……
看你的眼睛,写着诗句,有时候狂野,也有时候神秘;
随你的心情,左右而行,脚步虽乱了,但是心甘如饴。
杨菲雪很少听到这段旋律,哀伤如左蓝蓝并不在人前波动这只旋转木马,私下里偷偷欣赏也无从知晓。悦耳的歌声如天籁般在死寂而紧迫的屋子里回荡,如同一支轻松心情的催眠曲,若溪水般潺潺淌过,诉说着恋情的甜美和独特。
而对于杨菲雪,这更像是致命的镇魂曲。
静寂的宿舍楼层里,出现这么吸引人的声音,怎么可能被忽略?
“撕拉!撕拉!”
匆忙的,热情的,急切的,可怕的,僵尸靠近的声音!
踩在地上的尸骨上,还发出吱呀声,就像是讽刺,在催命,在夺命,在玩弄命运。为左蓝蓝而伤心的杨菲雪立刻意识到,自己要被自己的多愁善感而害死了。
敲门,推门,撞门,就差破门而入!
挡在门前的椅子在强烈的撞击下摇摇欲坠,木头被碾压,门锁不堪重负,挂锁即将扭曲,僵尸们来势凶猛,越来越多,杨菲雪看不到,门口已有五只僵尸,把门口堵得水泄不通。还有从楼梯上走上来的僵尸们,听到同伴们的声音,也来凑热闹,他们只想吃人,他们只要吃人。
杨菲雪双脚发抖,全身瘫软无力,眼睛里渗出了水,不知是泪水,还是紧张的汗水。照这样下去,门被强制打开是迟早的事,自己就要步左蓝蓝的后尘,成为一堆白骨!
在危险面前,杨菲雪比左蓝蓝坚强很多,她没有放弃,迫使自己镇定下来,但越是逼迫越是不安,越是不安越是灰心,脑海里全是大批僵尸涌上来把自己撕成碎片的场景。
不,不能这样……
杨菲雪哭了,因为想象很快就要变成现实。
“啪——”一个鲜红的掌印刻在左脸上,杨菲雪捂着嘴警示自己道:“杨菲雪,你想死吗?你想死吗?”
大门被轰出了半寸,从下面的一瞬间敞开的门缝里可以看到淋漓的鲜血和脏兮兮的脚。带着腥味的空气渐渐在宿舍里弥漫开来,令人作呕,连雪白的墙壁,都因为残忍的气氛似乎被镀上了层层殷红。这一巴掌终于让自己镇定下来,杨菲雪珍惜地大口呼吸着,把体内的紧张浊气排出,拼命想办法。
“僵尸来了,我该怎么办?”
杨菲雪一遍又一遍问着自己,在仅剩的时间里,大脑飞快地转动。
“他们是什么,他们从哪来,他们为什么来?”杨菲雪背起小学时语文老师的教导,“凡是都有前因后果,没有人可以跳出这个圈子,即便是僵尸,不是人类,又如何?”
“他们被声音吸引,所以来了,他们也可以因为别的声音,离开这里。”
“他们离开了,还会再来吗?我认为,不会的,僵尸已经丧失了意识,没有‘记忆’,只有本能。我要把他们引开,转移注意力,对,就是这个道理!”
杨菲雪望着头顶的墙壁,痛苦地思考着:“我该怎么把他们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