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香将手挪到栽在院中的离她最近的一株牡丹上,八朵上的绿芒快速的涌向幼龄的牡丹,牡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长高,分化枝芽。不过片刻,牡丹苗就从二寸余长到了近一尺的高度。
识香又惊又怕,心里又有些说不出的欢喜。
识香站起身,那株催生出来的牡丹,与另外三株牡丹苗放在一起,太过显眼。
别人也就罢了,对她家并不熟悉,但容氏和容老头却是极容易发现不对的。
识香将已经恢复健康的牡丹花盆里填好土,搬到一旁。又去后院里寻来一个破了底的陶钵,将催生出来的牡丹挖进去种好,搬到后院贴墙根处藏了起来。
做完这些,识香在灶上舀了两瓢热水,回房洗了手脸,抹了身上又是惊又是热出来的一身细汗,捂着砰砰乱跳的心,爬进了被窝。
天还没有大亮,容来贵就来和容氏告辞,准备去城里的药堂送诊费。识香听到声音便跑了出来,但最终容来贵没有同意识香跟着一起去。
容大顺和他是男性,就算没有额外的地方可以住宿,也能随便找个地方窝一晚,但是识香不行,带着识香就会多出一笔外宿的费用,对于现在的家里来说,不是明智的举动。
只是这次,容老头也和容来贵一起去了寒岭城。
晚上,等容氏睡下之后,识香爬起来将后院墙边被她藏起来的牡丹搬出来。
只要在心内默念口诀,能够汇聚月光的八朵,便能有持续不断的绿盲顺着她的五指涌入盆内的牡丹中。识香将眨眼间又高了一寸的牡丹重新藏了回去。
过了两日,容大顺和容老头两人回来了。容老头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容老头去了城里,那多宝堂诊费着实太贵,无法之下容老头将容小毛转到了苏老头那里。
好消息便是,不曾想,苏老头告诉他,趁着这次又断了,他有法子将容小毛的瘸腿给彻底治好。
坏消息则是,需要的药材却有一味极贵重的。苏老头知道什么地方有这味药,但是,没有三百两银子,便是天大的面子,也把这味药材拿不回来。
容氏听完,一瞬间仿佛又苍老了好几岁。
若说是在容小毛和识香娶亲之前,容氏把家里的银子全都凑出来,容来贵再添点儿,倒是能凑出这笔钱。三花六聘到底是花去了百余两,容家如今倒是没这个家财了。
识香看着堂屋里相对无言的容氏和容老头,走过去小声道:“公公,我想去城里看看相公。”
容老头疲惫的叹了口气,道:“明天你大顺哥去城里的时候,你跟着去吧。”
过了片刻,容老头又道:“马上就是春耕了,你这次过去便换大顺和他爹回来吧。我与苏老头说一声,你这段日子便和他家孙女儿合香挤挤,留在那边照顾小毛好了。”
说着,便去房里取了纸和笔过来,简短的写了几个字,塞进一个信封里,给了识香。
跟着容大顺去寒岭城时,识香将古家的那盆牡丹放在了车上。容大顺看着识香用草绳将牡丹在车上固定好,问道:“这是带到哪里去的?”
识香固定好牡丹后,爬上车才道:“古家。”经了这几天的生长,除了花盆,基本看不出这株牡丹与之前那株牡丹是同一株。
容大顺有点好奇:“这是你前几天带回来的那株牡丹?”
容大顺驾着牛车,慢慢驶出了小容村。走了一段路之后,容大顺问道:“若是,城里有其他人的牡丹病了,你也能治好吗?”
识香抚着枝叶繁茂的牡丹,应道:“有些是可以的。”
容大顺这番话,倒是让识香想到了一个筹钱的法子。
容大顺先送了识香去古家,许是古品策或陆百亭吩咐过了,容大顺在古家门房处说了一声,虽然一不富贵二无拜帖,两人也很快被请了进去。门房还很有眼色的打发了两个小厮来帮着把牡丹抬了进去。
陆百亭似乎是不在,古品策很快就出来了,听说识香是抬着一株健康的牡丹进的门,古品策着人将两人请到了正厅。
请了茶,小厮将牡丹也给抬了上来。
枝繁叶茂的牡丹,叶片翠绿鲜艳欲滴。掰着指头算这也不过才过了七天,便是好的牡丹这么几日要从之前长到现在的模样,也没见得有这么快。
古品策仔细观察了这株牡丹的样子,确实就是此前抬走的那株已经看着就不行的牡丹。
眼见为实,古品策心中原本对花氏的那些轻视瞬间荡然无存,心中升起了莫大的敬畏。花家身为花艺传世几百年的世家,这些年来虽然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甚至因为能王爷被打压之事受到了牵连,又遭遇了千年难遇的大型水患,但是这样世家,仅仅一个旁支外嫁的女子就有如此手段,东山再起之事是必然之势。
古品策思忖一番,本来准备给予些银两就当酬谢的,终于是没有开口。极为热情的便要留饭,识香心中焦急容小毛之事,自然是做了推辞。
识香倒也没说容小毛受伤的事,只道:“古老相请,本不敢辞,但现在还有急事要去往他处,还望古老见谅。”
古品策见状便也没有再留,只道:“若是他日再有牡丹有不胜之状,上门拜访,还请娘子勿要见怪。”这便是有结交之意了。
识香跟着梁夫人身边那么多年,这弦音都传进了耳中,又哪会不知道古品策的意思。
便顺水推舟的应道:“这段日子我就住在乌衣巷的苏家医馆,不过是拾祖宗牙慧,却当不得古老拜访二字。古老若是有事,差人过去说一声便好。”留下苏家医馆的地址,是识香也看出来了,她家公公和苏家医馆的那位老爷子,怕是有些别的渊源,关系好的不太一般。
古品策的拜访自然也是客气,看识香这样懂事,古品策自然高兴。
快要告辞出来时,识香到底说了一句:“寒岭城里,牡丹上若有古老不耐烦看的小毛病,也请古老照拂一二。”
识香刚露了这么一手起死回生,态度又放得这样低,倒是让古品策的心里很是舒坦。再则在古品策眼中,花氏总还有一飞冲天的一天,倒也不介意如今与识香一些方便。三则,技艺中人,多数时候都是凭手艺说话。倘若一个手艺人因为自己技不如人便打压对手,在古品策看来,那是下下之策。
从识香衣着打扮,古品策也看得出这小娘子的日子过得不算太好,又是有几分真本领在身上,他倒不介意帮衬一二。便颔首应了识香所求。
识香临走,说道:“古老那株牡丹应该是在其他园子里落过地,怕是那家园子或多或少会出些这样状况,若是还不严重的,建议是趁早些将土给还了。”
辞了古品策出来,容大顺便驾车带着识香去了乌衣巷的苏家医馆。
苏家医馆其实是连牌都没有挂的,在寒岭城里,不过是比走街串巷的铃医稍微好些,有个固定医堂的小医馆。因为没有挂牌,众人也只知道苏老头姓苏,便被大家叫成了苏家医馆。
在这医馆里就医的人,也多是一些没什么资财的人。
苏老头的医馆里一般也没什么名贵的药材,只是来得次数多了的人,便会知道,苏家医馆里这些常见且便宜的药材,很多时候比正街上那些大药堂的效果还能好上三分。
但是,苏家医馆一般不接什么疑难杂症或者是大的病症。除了苏老头,医馆里便只有苏老头的孙女给他打下手。而他这个孙女儿,不仅得帮着照顾病人、帮着送药,有时候甚至还要出门去山里帮着采药。
识香跟着容大顺到苏家医馆时,首先便见着了一个才十二三岁的伶俐小丫头,扎着个双丫髻,正蹲在医馆廊下的一排炉子前熬药。
看到容大顺,小丫头便站了起来,笑着道:“大容叔叔过来了。”
容大顺应了声“嗯”,又问:“合香丫头,你小容叔叔今天可还好?”
苏合香做了个鬼脸,应道:“今早又被我爷爷给折腾了一遍。”而后又问道:“这位姐姐是小容婶婶么?”
识香还没下马,倒先被她逗笑了:“又是姐姐又是婶婶的,这我该怎么应你?”
见识香笑了,苏合香才应道:“小容婶婶你也得笑着,这么进去看小容叔叔,才能让小容叔叔觉得高兴。”
识香倒没想到会得了这么一句话,怔了怔才道:“我刚才…脸色特别不好么?”
苏合香却答非所问:“小容婶婶若是不高兴些,小容叔叔怕是就更难受了。”
识香素了素脸,有些强颜欢笑,却也露出了一个完美的微笑。曾经身为寒府的大丫头,不管高兴还是难受,在主子面前可没有耍脾气的余地,这时候要露出点笑来,对识香而言并不是太难的事。
苏合香见了,似乎是很满意,点了点头对两人道:“小容叔叔今天让爷爷换到了南边的卧房里,你们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