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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心怀鬼胎

被赵雍喝斥过的赵成怒气冲冲的回到了府邸,坐在案前铁青着脸,仍在思考着赵雍对自己的异常态度。

这时,门内走进一个矮胖的管家,对着赵成身子一躬,言道:“相国,齐国孟尝君求见!”

“他?所为何来?”赵成疑惑的问了一句。

“好像是来提亲的,想娶赵锦公主。”管家低低的说了一句。

“想娶锦儿?”赵成神情一变,“他想娶锦儿去找国君呀,跑到我这来干什么?”

管家呵呵一笑,“相国大人,我怎能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您还是亲自前去看看吧。”

赵成思量片刻,答道:“你先把他请到客厅,本相稍后便到。”

矮胖的管家走后,赵成独自静坐了些时候,虽说这田文是亡妻的侄子,平时却很少往来。最近一次见到,大约也是两三年前。他怎么会突然想起要娶赵锦,就算娶赵锦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不管他有任何目的,绝不会是专程来看望我的。

客厅里的孟尝君田文已经等得非常焦急,不停的得来回踱步,面前摆放着一个大红木箱,想来也是颇为厚重的一份礼物。望见赵成姗姗来迟,堆着一脸笑容,躬身一拜。“姑父大人,您可终于来了。”

原本神情淡然的赵成抬手一拱,刻意调整了面部表情,笑呵呵的说道:“孟尝君真是稀客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田文再次拜下,指着身旁的木箱,言道:“姑父,这是五百两黄金和一些古玩,都是侄子的一番心意。姑姑虽已不在人世,可这亲戚关系还在啊。”

五百两黄金对于一般人家,那是绝对的天文数字,但于位高权重的赵成来说,却是无足轻重。没说拒绝,也没收下,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表演。

在外人眼里,田文绝对是一个礼贤下士的仁义君子,但在赵成眼里,不过是个心机重重的腹黑男。试想,一个堂堂封君的王室贵胄,离王位仅有数步之遥。但他却豢养着三千食客,上至士族公子,下至鸡鸣狗盗,无非是为了证明自己才是众望所归,想要借助人脉和声望登了齐王宝座。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齐王田辟疆有好几个儿子,皆非泛泛之辈。田文虽有名声和才气,却并非齐王的血脉。除非一种可能,那就是田辟疆的几个儿子全都死掉了,否则田文永远没有机会。

“送礼做甚,咱们可是亲戚呢。坐吧,有事就说,老夫还有些政务要理。”赵成面对他不太喜欢的人,从来都是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不拒你千里之外,也不会主动亲近示好。

听到赵成的话,田文已知自己并不受他待见,却仍是厚着脸皮嘿嘿一笑:“姑父,咱们家锦儿妹妹可是长大了,生得知书达理,漂亮可人,侄儿对她可谓是一见倾心。”

赵锦漂亮,知书达礼那是赵国朝臣人所共知的事情。赵成看着她长大,疼爱一如自家女儿。就算当初她破坏了自己的大事,心中也没有真正责备过她。毕竟,他能感受到赵锦确实是一个能力出众的女中豪杰,若非女儿身,必能成为国之栋梁。

赵成听到田文这些话,竟有种莫名的反感。

“你真是病急乱投医,烧香也得拜对神明不是么?锦儿是国君一手养大,视若珍宝,掌上明珠,你不去找他,找我有什么用?”赵成委婉的推辞着。

一国之相,在朝堂中可谓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田文的父亲田婴,眼下正是齐国的相邦。虽没有坐上王位,但权力却比齐王还高。朝中一律大小事务,皆得由他定夺,然后才汇报给齐王。虽然,齐王才是最终的决策者,但是他所知道的那些信息早已被过滤掉十之七八了。

所以,在田文眼里,相国是上能通天,下能彻地的权臣。自己正是想要借助父亲田婴的势力,加上赵国的支持,广揽人心,造大声势。才好威逼齐王退位让贤,一如当年燕国的子之。

说到“子之之乱”,那可是除了尧、舜禅让之外的又一个历史“佳话”。数年前,燕国丞相子之权倾朝野,鼓动了一大批能人异士去劝导和游说年老的燕哙王,夸他功比三皇,德盖五帝,应该以尧、舜为榜样,将王位禅让给丞相。

果然,禁不住吹捧的燕哙王将王位拱手让给了之子,使得太子平引兵讨伐。然而他哪里斗得过早已掌握了实权的子之,兵败被杀。

太子平的死,为早已垂涎燕国的齐国找到了出兵的理由,派匡章为大将,攻入蓟都,杀死子之,并且进行了大肆的抢夺,将燕国洗劫一空。

燕国势危,中山国又来趁火打劫,乘机占领了大片领土。

如果燕国灭亡,最大的受益者将是齐国,这是作为近邻的赵国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于是,赵雍决定干涉燕国内政,动用了妻子韩国公主的关系,将质押在韩国的燕国公子姬职送归燕国,继位为王。进一步联络秦国,以武力进行干预,这才使得齐国在捞取了大量好处以后退兵。于是,燕国才得以存续。

所以,田文也想效仿子之的行为,但绝不能步子之的后尘。想来想去,只有娶到赵锦,赢得赵国的支持,纵使将来国势动荡,还有一个强有力的后援作为支撑,也就不会像子之那样凄惨收场。所以,迎娶赵锦,志在必得。

“您位高权重,连国君也得给你面子不是吗?区区小事,只需您穿针引线,难不倒您的。”

田文之所以没有直接去找赵雍,根本原因还是惧怕曾经冒犯过赵锦,一旦捅破,这婚事就再也没了希望。所以思来想去,这才想到赵成,请他出面为自己美言几句,迎得赵雍的首恳。

赵成无奈一叹,“其它事情或许可以,但锦儿的终身大事确实干涉不了。当时她年满及笄,国君曾当着满朝文武说过,她的婚事自己作主,外人不得干涉,谁敢提亲,便以干涉后宫之罪论处。所以,任她生得貌美如花,温婉可人,可是谁也没人敢打她的主意。”

田文闻言,顿时失落起来。想自己大老远的跑来,将所有赌注都押在了赵锦身上,怎能甘心空手而归?

赵成望见他失落的表情,情不自禁的笑着摆了摆手,“算了吧,别把心思花在她身上,除非她自己愿意。”

田文思量许久,终是不甘失败。起身站到了那口大红箱子跟前,抱拳一拱。“请姑父帮我,箱子里满是诚意。”

赵成淡淡一笑,轻蔑说道:“田文!孟尝君!你就醒醒吧。想我赵成身为相国,岂会为了你五百两黄金就去犯上直言?”

田文哪惧嘲讽,迅速打开箱子。指着箱中之物,“姑父请看!”

赵成不以为然的瞥了一眼,只见箱中的黄金上面放着一捆书简。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好你个田文,这也想得出来。送礼还不忘捎上账本,古今一绝也!”

田文躬下身,不紧不慢的拾起书简,托在掌心展开,继而言道:“柏夫氏也不知得罪了谁,竟然惨被灭门。田文无意中获得一本账册,却意外发现有您的名字。”

“柏夫氏被灭门?”赵成闻言大为震惊,这该死的柏夫氏,竟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遗失,还被这心怀叵测的田文获得。

赵成脸色一沉,莫名火起。但小辫子被人捏着,又能怎样?冷冷道:“东西留下,你可以走了。”

如此,赵成也算是束手就犯了,田文拱手道:“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孝敬您的,您老可得藏好了。”冷冷一笑,转身出门而去了。

待到田文背影消失,赵成终是气得怒火三丈。即刻命人在院中生起一堆大火,将那木箱连同黄金一并烧掉。

次日的朝会,相国赵成姗姗来迟,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

赵雍望见,冷不防的道了句:“叔父因为国事操劳,导致精神憔悴,是否需要寡人加些人手帮你?”

赵成闻言,伏地而拜,“老臣能为君上分忧,荣幸之致,不敢劳您挂心。只是臣近日想到一些事情,徒劳伤神而已。”

赵雍好奇问道:“叔父所虑为何,可否告之?”

赵成站起身来,仍是弓身答道:“臣昨日见到锦儿,突然多了些忧虑。算算年近十九岁,青春貌美,却还未曾婚配,一过双十年华,就成老姑娘了。”

赵雍一听“老姑娘”三个字,顿时大怒:“叔父可曾记得寡人的命令?锦儿的终身大事皆由她自己做主,你操心个甚?就算她成了老姑娘,寡人也愿意养着她。”

赵雍之所以会下这个命令,不只因为对赵锦的宠溺,而是因为他的母亲曾经就是被迫和亲。不仅没有得到其父的喜爱,更因她得不得君主的欢心而遭到母国的嘲笑。终日郁郁寡欢,不到三十岁便去了。加上自己与国后孟姚两情相悦的美满婚姻,使得他更加坚定了这种观念。

赵成见到国君发怒,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更加从容起来。“老臣就是因为想到这道诏令,不知该怎么进言,所以一夜未能安枕。”

赵雍听他这么一说,怒气消了一些。毕竟,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赵锦已经十九岁了,是否该问问她的打算?

“好了,此事先行不提,寡人自有定论。”赵雍摆了摆手,宣布进入别的议题。

然而,赵成并没有因此而放弃,转头望了望殿中的一众大臣。只是眼神一扫,稍作暗示,数十名臣公尽皆齐刷刷的拜地而呼:“请国君三思,为公主择婿!”

望着殿下跪地伏首者远远过半,赵雍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颗心也跟着陷入了冰冷。他能想到朝中官员很多都是赵成的门生故吏,但却想不到人数有如此众多。除了田不礼、苏秦等四五人,再没了自己的心腹,偌大的朝堂竟是如此的孤独无依。可他有什么办法,造成今日这一切局面,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想他少年即位,强敌环视,太师肥义主军务,相国赵成主朝政,一内一外,一文一武,近二十年来一直都是相安无事。他相信肥义的忠心,也相信赵成的能力,所以他只管放心大胆的规划着赵国的出路。

所谓强国必先强军,富国必先安民,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赵雍懂得,以为叔父赵成也会全力的支持自己。然而,令他万没想到的是,他最信任的人竟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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