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采玉抱起小白,她缩在令采玉的怀里瑟瑟发抖。
小白显然是察觉到了井内的危险——妖兽感觉到危险时往往会现出原形。可她现在也无法变成人形态,告诉众人井里有什么。
云柯拉住诸葛恺的肩膀,小白都如此惊恐,井下定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劝道:“师伯,别下去,要下去,要她自己下去好了。”
扈秋巧眉间一股怒色涌了上来,如果她自己能下去,又怎么会请诸葛恺来?她冷冷道:“果然还是靠不住。”
诸葛恺甩开云柯的手,他是还存活于这世上最强的捉妖师了,倘若他都不敢下井,那这世上就没人敢了。
“我去吧。”
云柯哎呀了一声,师伯为什么这么倔?可他拦不住他,师伯的这一点和师父霍岚别无二致,决定做一件事,他就不会放弃。
“这样吧,你拉着木桶,我放你下去。”这是云柯能为诸葛恺做的最后一件事。
诸葛恺一手抓着木桶边缘,一手拿着根点燃的蜡烛,稳稳当当。
云柯把井绳缓缓放下,眼看着诸葛恺的身体离井口越来越远。
扈秋巧在寒风中伫立不动,长裙随风飘扬。
诸葛恺抓着木桶,微弱的烛光照亮了井底。
一阵寒风刮来,烛光在风中摇曳,如一名垂死的老人,随时都可能熄灭。
井底怎么会有风呢?诸葛恺感觉到一丝异样。他想起自己和云柯第一次前往妖界风林山狩猎赤眼花烛蛇,夜晚的山风只不过是赤眼花烛蛇在呼吸。
莫非,这井底之风也是妖兽在呼吸吗?
水井边,扈秋巧突然眉头紧皱,她嗅到了常人察觉不到的妖气。
高阶的妖兽都懂得隐藏自己的妖气,可现在妖气如此浓郁,只有一种可能——它要进攻。
“放手!”扈秋巧对着云柯怒喝道。
云柯大吃了一惊,这师姑是怎么回事?他回应道:“放手的话,师伯不就掉下去了?”
“放手!”扈秋巧还是重复着这句话。
突然,云柯感觉到井绳上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他整个人都差点被摔倒在地,还是令采玉、宁高雅、小白三人一齐拉住了云柯的脚,才把他稳住。
“师伯!”云柯的袖子都这突如其来的拉力撕碎了。
扈秋巧见状,取出腰间套索,系在了滑轮上,绳圈如蛟龙出海般飞出,系在井旁的一棵十抱大树之上。
这棵大树的年龄比大梁王朝都长,树上的枝叶不停地颤抖,树叶如雨落。
扈秋巧的掌心之中出现了一股白色的灵气,汇聚到了井绳之上——唯有入神境以上的强者,才能做到灵气外放。
这根绳索变得如钢铁一般地硬,仅凭这只妖兽的力量恐怕是没办法拉断的了。
云柯等人松开了手,云柯的掌中都被滑轮的木柄磨出了一只只血泡。
“师伯!”云柯凑到井口边,尚未看到诸葛恺的影子,身后那一棵巨树突然咔嚓咔嚓不停地响。
“退后!”扈秋巧一掌拍出,掌风把云柯逼退了七尺多远。
那一棵十抱的大树在一瞬间被连根拔起,砸向水井。
咚的一声巨响之后,水井被巨树砸碎了,砌井的石砖散落了一地,像一只碎掉的瓷碗。
居然能将巨树连根拔起?这只妖兽的力量绝对不亚于任何一位入神境的强者。
扈秋巧吓得满头大汗,她从事捉妖事业三十多年,也没有料到会有一只如此强的妖兽藏在皇宫的井底。
“五阶。”扈秋巧脱口而出。
云柯不禁问道:“五阶是多强?”
“一阶妖兽是龙王的级别,一息之间翻云覆雨,毁天灭地。五阶妖兽虽然要差上四个档次,但把这座皇宫夷为平地能力还是有的。”
听者倒吸一口凉气,倘若一夜之间大梁的皇宫被夷为平地,文武百官岂不都要葬身于此?这等同于亡国之灾。
几人尚未从眼前震惊的景象缓过神来时,一位衣衫褴褛,发丝杂乱如草,蓬头垢面的男人冲了过来。
“阿吉,阿吉!”男人的嘴里喃喃着什么。看到水井被砸碎,他跪在巨树前痛哭流涕,边哭边喊道:“我的阿吉啊!”
“拿来的疯子?”令采玉问道。
几位太监赶忙冲上前拉住了男人。
“不哭了,不哭了,咱们回去找姐姐玩去。”
男人像个五六岁的小孩,被太监拉了回去。
扈秋水解释道:“这位就是大皇子,又疯又傻,而且,似乎对这口井情有独钟,原本这口井是封起来的,半年前被他强行打开了,血色的井水也是他发现的。”
大梁的大皇子居然是个傻子?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大梁王朝的脸面还往哪儿搁?也怪不得他没当成太子。
扈秋巧伸出一只玉手,在横在地上的巨树上轻轻一拍,这棵巨树居然如一片落叶般飞起。
再看已经破损不堪的井口,扈秋巧脸色铁青。
“结界。”
现在的井口,别说是人,就是一只蚊子也飞不进去。
扈秋巧惊叹道:“如此强的结界,倘若没有几百年的修为,是不可能施展的。”
云柯冲到井口前,用脚奋力地踹了几下,井口看似空无一物,却像是切了一堵城墙般坚不可摧。
透过井口只能看见漆黑的井底,看不见一样活物。
“师伯?”云柯对着井底喊了一声,甚至听不到回音。
扈秋巧两手合在胸前,分析道:“这只妖兽在害怕,看来师兄对他来说是一位劲敌。”
云柯怒拳紧握,师伯现在生死未卜,这师姑怎么还和一位没事人似的。
“大师。”
就在这时,云柯突然听见了男人的声音,他环望四周,并没有人张嘴说话。
鞘中妖刀再不停地颤抖,云柯拔出刀,刀刃上第四道刻印正在闪闪发光。
那一只树妖?
“我要和那一棵树说话。”树妖的声音再度响起。
云柯走到那一棵倒下的巨树之前,细细一看,这棵树错综复杂的树根像是被砍断的一般,切口十分整齐。
云柯用刀指着这棵巨树,第四道刻印上居然长出了一根根藤蔓,刺入了巨树之中。
稍等片刻后,这棵巨树的树皮变得无比干燥,像是被吸干了水分,咯吱咯吱地碎开,掉落在地上。
“这棵树知道井水的源头,而且,它告诉我十五年前这口井曾捞出一位叫阿吉的少年。”
这棵树生长百年,多多少少也有一些灵气,树妖靠的就是这一点灵气与它沟通。
井水的源头?一旦能找到井水的源头,就有可能跨过结界进入井底。
只不过,那位叫阿吉的少年又是谁?他和这一只妖兽有没有关联?
云柯转过身吩咐道:“扈师姑,能否请你与我一同去调查这井水的源头?”
扈秋巧俏眉一皱,这云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居然开始指挥起我来了?她不屑道:“你不会真的信那皇子的鬼话了吧?”
云柯一指地上的横着的巨树,解释道:“这棵巨树告诉我的,它亲眼看到一位叫阿吉的少年落入井内。”
人族怎么可能和一棵树说话?
见扈秋巧一脸地不屑,云柯只得道:“一个月前师姑来到皇宫,在井口调查四日有余,没有任何进展,险些被当成骗子,逐出皇宫,我说的对吧。”
听了这话后,扈秋巧脸色惨白,云柯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她之所以求助诸葛恺,就是因为自己无从下手。莫非他真的能和巨树对话?
扈秋巧还不知道,她这一个月来在井口经历的所有事,都在巨树的眼里。
“哈哈哈,捉妖师?都是骗人的东西!这世上那还有妖?”
几人回头,一人身着黑袍,头戴木冠,一手握罗盘,一手捏着自己八字长胡的一撇。
“老夫乃名叫范天象,是一位风水师。五十年前老夫就预料到这皇宫的选址不对,压住了龙脉。如今龙脉断裂,大梁气数将尽,倘若能及时迁都,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可偏偏有这么一帮人,自称捉妖师,说要斩妖除魔,实则欺君罔上,居心叵测。”
几人听了无不怒火中来,这疯子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一见到范天象,扈秋巧气不打一处来,这一个月来没少受他的排挤,这江湖骗子只会说一些毫无根据的话。可上到天子下到文武百官,都爱听他这一套。
云柯怒喝道:“你这江湖骗子瞎说些什么?”
范天象冷笑一声,喋喋不休道:“江湖骗子?这姑娘在皇宫调查了一月有余,一点头绪都没有,吃着皇粮不做事,谁是江湖骗子?要不是你们妖言惑众,圣上怎么会对迁都一事犹疑不决?”
扈秋巧、云柯皆大怒,捉妖宗的名誉岂能被如此践踏,扈秋巧虽然瞧不起云柯,但他的方案毫无疑问是理性的。
“云柯,就照你说的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