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把万钧留在此地,万钧也定会记恨于她,李翠萍站在府门外,不知所措。
事与愿违,在她祈祷着张经年忽略掉她的时候,张经年把目光放在她身上,李翠萍惊慌失色,脸庞僵硬,撒泼她不敢,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张经年不会对凡人出手,李翠萍又是望舒镇的一员,半响便开口道:“带他离开,另外,从此以后,别在踏入张府半步!”
李翠萍求之不得,战战兢兢搀扶着万钧。万钧也知道,他看不透张经年的修为,并不是对手,张经年敢留下他一臂,也必然敢留下他的性命,就随着李翠萍走往回家的路,但万钧断了一臂,本是虚弱,李翠萍却恨不得多长两条腿,像是身后有着猛虎,让人难以料到那臃肿的身躯可以走得如此之快,这样就苦了万钧,差不多是被李翠萍拖着走的,元气大损的他脸色更加苍白,动了动嘴唇,最后说了句:“你...慢些,张经年不会追出来的。”
李翠萍应了声,可脚步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模样。
直到到了李翠萍家的院落,林大友与林虎儿正抬头张望,看到此景,都不经疑惑,李翠萍搀扶着脸色病态的万钧,隔近看,才发现万钧少了条左臂。
林虎儿还是比较在意这个便宜师傅的,孩子心性大概如此,向往万钧口中所说的道界,有智者一梦百年,窥破天机;有剑仙以念驭剑,千里之外一剑诛邪;大能一步千里,挥拳之间山崩地裂,撼动苍穹。
更何况尊师重道是自古以来的思想,林虎儿见到万钧如此惨状,向前搀扶,直到万钧提出让李翠萍给他安排一个屋子疗伤,谢绝了林虎儿的跟随,道:“你的心意为师明白,但为师疗伤受不得打扰,安静等为师出关,就传你修炼之法。”林虎儿只好作罢,只能等着万钧出关,构思着修炼法门是何种模样。
待李翠萍离开张府后,张经年看向前院东侧的角落,无奈道:“还不出来!”
墙角伸出两个头颅,正是林正则与梦溪河,梦溪河是张经年的外甥,自小由姑姑梦佩兰养大,梦佩兰嫁入张家时,梦溪河才三岁,跟着姑姑一同过来,自幼在望舒镇生长,林正则是从小到与他戏耍到大的玩伴,没想到躲在墙角,发现了这一幕。
未曾想到,万钧竟然连张经年一招也敌不过。
梦溪河讨好的看向张经年,好像发现了不得的事情:“姑父,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你刚刚使用的是仙法吗?你可以教教我和正则吗?”
林正则自从见到杨素素后,感觉这个世界非教书先生所说的那样,万物有自身的规律,不可逾越。
对着张经年,神色向往道:“伯父,你可以收下我与溪河做弟子吗?”
张经年摇头,道:“我不收弟子。”
“姑父,你瞧你年纪都这么大了,一身衣钵是时候找传人了,你看看我和正则,人品就不用说了,在看看智力,学堂先生都夸我与正则是望舒镇将来的顶梁柱...”
张经年有些脸黑,什么叫年纪大是时候找传人了,他懒得开口向两个孩童解释修炼之人是可以随着修为的增长而使寿元增长的,继续道:“不教就是不教!”
梦溪河是不怕这个姑父的,丈着梦佩兰的宠爱,没少给张经年惹些麻烦事。至少三两天让家长去一趟学堂,是常有的事。所以说什么望舒镇未来的顶梁柱纯属子虚乌有,教书先生不说他俩拖了望舒镇学子的后腿就算是给足脸面了。
梦溪河又道:“姑父,你是不是想藏私,把所有的压箱绝技偷传给茂行,可他还这么小,才刚满月,不能说他是你的亲儿子你就想着把衣钵传授给他吧!我也是你亲外甥啊,是你大舅哥的亲儿子,你可不能如此厚此薄彼!”
张经年对于梦溪河这个外甥实属头疼,也不知道他的无赖性子是跟谁学的。
只好板着脸道:“不教,谁也不教,茂行我也不教!赶紧带着正则去中堂,或者去祠堂陪你姑姑,一天到晚知道到瞎跑,让你姑姑为你操心!”
林正则见到张经年如此坚决,灵动的眼眸划过一丝失落,摇了摇头,拉着梦溪河的衣袖,道:“溪河,算了,别为难伯父了。”
梦溪河显然不满意,算盘似的眼珠在浓眉下转来转去,恰似着猫咪动着胡须,考虑着河里的鱼儿该如何捉上岸,道:“姑父,倘若你不教我与正则仙法,那我就告诉姑姑你前几天去崖香阁的事!”
崖香阁是风月场所,张经年是正经人,怎会去如此地方?但看到梦溪河一板一眼的说出来,好像真有其事,林正则也意外的看了看张经年,像是怀疑偷腥的猫。
张经年气急:“梦溪河你这小王八蛋,胆敢胡说,你姑父我行得端坐得正,怎会去那烟花之地!”
“谁知道哦,也没人规定表面正经的人就不能去风月场所,对吧,正则。”梦溪河挤眉弄眼,若是嘴里在含一根狗尾巴草,那就是名副其实的小痞子了。
“梦溪河!你这小犊子,休得胡言!再敢胡说半句。信不信打断你的双腿,扔进后园喂鱼!”
“啧啧啧,正则,你瞧瞧,有的人的品行被我拆穿了,恼羞成怒了,还说要把我喂鱼,我可是他亲外甥啊,多心狠手辣,算了算了,这种师傅,不要也罢,多添堵啊,搞不好拜了师,还得遭受多种非人折磨啊!”
梦溪河讲的有板有眼,林正则不禁偷笑。
张经年的脸则是越来越黑,并不妥协,但似乎想到什么,沉吟片刻,道:“正则,以后有空的时候你可前来寻我,但不可对外人提起。”
林正则楞了半响,眼眸神采四射,兴奋若浩荡的洪水,从眸子中倾泄下来,跪拜道:“徒儿拜见师尊!”
“此举并不是收你为徒,我出师门前,曾立过誓言,此生不收弟子,不传师门道法。”
林正则的眼睛又黯淡下去,最终还是不能拜于张经年门下吗?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道不可亲传。
或许是不忍少年的不甘,又因为“缘意”二字,张经年又道:“虽不能传授你我师门法门,但领你进门尚可。”
哪个修行者除了师门的道法外,或多或少都有着个人机缘,张经年所知道的法门,领林正则入途远远足够。
少年喜上眉梢,低落的心又动跃起来。
梦溪河见状,眼睛似闪烁着的曜石,倏的亮了,也讨好道:“姑父,那我呢,你可不能把亲外甥忘了啊!”
张经年呵呵。
有个奇葩外甥,专坑姑父?
“你?等你什么时候把胡说八道的漏习改了再说。”
梦溪河灿灿一笑:“姑父,我马上改,明天就改......”
瞪了梦溪河一眼,“还不快带着正则去中堂?留在这嗅尘土吗?”
“是是是!”梦溪河点头哈腰的样子像极了狗腿子,用他的话来说,大丈夫能去能伸,能硬怼也能装孙子。
张经年揉了揉眉心,想来万钧被断一臂,短时间是不敢继续前往张府闹事,倒是东灵山的人极为护短,也许有人为万钧出头也说不一定,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也不俱,但近日来张经年总有些心神不宁。修道之人的感官极为敏锐,能提前预知天灾福祸,他不担心自身安危,就怕家人受险。
把这个念头先按下去,不管怎么样,得把张茂行的满月日子过了再说,或许几十年未见师尊,这次还得请他老人家出山也说不定。
走进中堂,和颜悦色的向各宾客敬酒,俨然像什么都未发生一样,张府占地数里,在前院发生的事,宾客沉浸在酒水与聊乐中,并无察觉。
直到天幕朦胧,约莫戌时,喧喜的气氛随着夜色沉寂下去,微醺的宾客意犹未尽相互搀扶着走出张府大门,聊笑着望舒镇近些年发生的趣事。
仆人井然有序收拾着中堂留下的狼藉,张经年则是在主屋陪着梦佩兰,哄着怀中的张茂行。
镇边的张翠萍家中,张翠萍道出今日张府发生的一幕,万钧在张经年随意的剑指下,无所遁形,被一指断臂,忧心着张府会不会等喜事过后,把矛头指向张家,想着张经年狠辣的模样,李翠萍就不禁打颤,俗世中,虽时常听闻山中有恶匪,鱼肉百姓,杀人如麻。但亲眼见到斩下一条鲜血淋漓的手臂,落在自己身前,这种感受道出来是别人无法体会的。
林大友虽不赞同李翠萍白日的做法,但一日夫妻百日恩,千日夫妻情似海,事以如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李翠萍越想越不安,征求着林大友的意见,道:“不然,我们去张府道歉吧,他不会与我们一般见识的。”
平日中,林虎儿一家,无论大小事都是李翠萍一人做主,今日遭遇,李翠萍显然局促不安,毕竟也只是个妇人,只能询问林大友的建议。
林大友看事还是比较通透的,张经年他们得罪不起,但万钧同样也不是他们可以开罪的,一臂之仇可不会轻易化解,万钧与张经年的恩怨可是因为李翠萍的教唆而结下的,现只能等万钧出关后,询问他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