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是一种拒绝与人分享的享受,你可以摆脱羁绊,可以走出天外,但是,像鸟飞不出天空鱼游不出大海,你永远也无法走出精神世界中的这一领域。而这个领域又最可能蕴藏着更大的生力和能量,埋藏了无数个可能。
当前,你惟一的对象是自己,你不用伪装,不用躲避,不用隐遁,赤裸裸听凭自己察看,检验、审问。你可以放胆揭去最后一缕遮盖,尽情袒露自己最可怜的创伤、最隐秘的情感,从中发现自己的本质、释放自己。
世界上最有价值的东西,往往是从那最无价值的东西中分娩出来,之后还得受它哺育。
但是,我们很少有这样的机会,我们有的是警惕、提防别人、算计他人,整天倦于为一点得失奔波;有鞭子下来了我们躲,见好吃的我们欢宴,逢着痛痒我们着恼。满脑子是悲欢声影,在烦恼网里挣扎,怎能会有清亮无碍的境界?禅说:放下。这是要我们放下枝枝蔓蔓的欲望,七零八落的芜杂,留一片无为的心灵空间,成为才能、品格、思想扎下去的根。
孤独是美丽的。强者在孤独中振奋和崛起,弱者在孤独中宣泄和充实。强者也好,弱者也罢,最好让自己的生命一端担着世界上最轻的东西,一端担着世界上最重的东西,而将两端之间的东西统统省略掉。那种淡泊、宁静、超然,那种渐入雅境的精神升华,只要体验一次,就终生难忘。只有在孤独的时候,才能听到自己的足音情感的孤独者,觉得城市过于喧嚣嘈杂;思想的孤独者,觉得城市如同田野荒原。“孤独者不是野兽便是神灵”。亚里士多德如是说。
很少为任何一种轰轰烈烈的场面而心悸,然而司空见惯的寂寞却常能感动我。
我爱孤独。因为孤独常挟有强烈的刺激,同时也带着温馨的慰藉!
很欣赏江西赣州郁孤台的那副对联:郁结古今事,孤悬天地心。简短十个字却道出了该台的丰富内涵,同时也直白了人生之真谛。尽管没有关于作者的任何记载,但我却固执地相信他是一个孤独的“忧天派”。因为倘若少了这些“忧天派”的寂寞和孤独,便没有世间那些热血文字,也铸不起人类那坚强的脊梁!
“路漫漫其修远兮”是孤独;“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是孤独;“拣尽寒枝不肯栖”是孤独;“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同样是孤独。如果卢俊的《漫步遐想》是个人之孤独,那么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应视为民族的寂寞!
心理学家把孤独解释为人在孑然独处时所产生的情绪。世人也多以为独处是一种孤寂落寞的遭遇。其实人们往往忽略了独处的最佳妙境在遐思。只有孤独人才能达到“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的境界。
在尘世的喧嚣中,凡夫俗子们不可能听到自己的足音。要想听到自己的足音,好像只有在孤寂的时候,如在泥泞中跋涉、于空林与荒郊之间穿越。这时才能清晰地感到自己脚步的沉重、迟疑、疲惫或彷徨。
苏格拉底有着一个孤独而又痛苦的心灵。所以他勇于固执地打破一切对真理的信仰———在他看来,做学问的人或许根本就无权享受那世俗的幸福,学者的心态必得在孤独的荒原里流浪。
哲学家式的孤独是可贵的,正因为他们的孤独才说明他们的思维没有终结、智慧没有匮乏———物质生活贫困的人可以受到人道主义者的收容,而哲学贫困的学者失去的将是精神的家园。
孤独不可言传,而只可感受。
孤独令我想到故园那株伟岸而又孤独地生长着的老槐树。数百年来它服从自然又抗拒自然,任风雨雕饰从容淡泊地活着,尽管孤独,却伞一般覆盖着故乡一隅偏僻的小街———我曾经孤独地伫立在那棵老树下,许诺过一个年轻的誓言!之所以选择孤独,因为我在它的博大深幽里做过婴儿临世前的挣扎;那低矮的草屋陋室,压根儿就未能栖居下我那太多的思绪;因为我尽管历数过大千世界的茫茫尘寰,至今却仍在寻觅那一处可渗透生命的前因后果……或许,我不应有这太多的、对自己生命的关爱,因为这种“情结”往往接近于怀才不遇的落寞和悲哀!既然选择孤独,那么就应该懂得孤独其实就是一种需要付出高昂代价的存在体验。
然而孤独并不是孤傲,更不等于孤芳自赏,或一意孤行。因为人类是群居的动物。我们的欲求常常需要在与别人的礼会交换中才能满足。
选择孤独,不是绝对地维护自我。作为社会人,既应注重保持个性的独立,还应乐于投入生活的洪流。这才是所谓“和而不同”之古洲的精髓。
诚如荀子的“明分使群”之学说,人只有合群方能使个人的潜能得以充分发挥,这无疑也是所有负责的哲学家们的共同主张。
“人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王维的思想境界似乎已超越了自我孤独之樊篱。但是在那世风骤下、纲纪失坠的年代,他真能够心安理得吗?
世界是依赖大众来维护和谐的,这就决定了它必须以压迫个人、强制个性为前提。所以我们不能过分强调夸饰自己的孤独。当先知先觉者们在习惯使用“凡夫俗子”一词之同时,其实早已经不自觉地将自己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尽管他们有充分的自信作为价值支撑,但在他们这种孤芳自赏、特立独行中,又何尝不透着无奈的凄怆!
我尚未孤,但当求独。因为我相信并希望坚毅的生命最终能穿越孤独。
从容是萌芽于种种
跌撞和困境之中的东西
自己活动,并能推动他人的,是水,遇到障碍物能发挥百倍力量的,是水。从容似水,浮在从容里的沉重会轻上许多。
小时候,在上海老式弄堂的一隅,我特别喜欢玩一种游戏:大伙儿贴墙根一溜排开,两头的人往中间挤,中间被挤出的人立马又补充到两头去,人人额蒸白汽,却又乐此不彼。后来,偶尔在一本介绍风土民情的小册子里知道,在湖南,这种游戏被称为“挤油渣”。我做了大学心理学教师后,在课堂上曾详细描绘过这一游戏的心理暗示作用,并戏称它为“一种关于社会性成人的游戏方式”。因为在这种“费厄泼赖”的氛围中,人人都是热忱的参与者,每个人都随时成为中心又随时被挤出中心,没有输赢的狂喜、嫉妒和不安,胜负的意义消解在一室如春的汗气里、游戏者从容的气度和不屈的激进精神令我直到今天仍甚为羡慕。
难得从容,渴望从容。
生活在这个古典被流行所淹没的时代里,我们有太多的理由难以从容,也有无数次的承诺渴望从容,终究很多人都和我一样除了回忆童年时的那份从容外,该做什么还是得去作什么。求学时,制造过豪气云天地准备推销贺年卡站在女生宿舍门前却死活不敢敲门直至碰到熟人落荒而逃的笑话,演绎过幻想打动对方的喜剧至少也能打动自己的悲剧,结果只是空洞的爱情故事,创口不再痛时,我才敢放心地抚摸,苦笑一声自己太傻。几番磨砺和遭遇后,我开始学得谨慎而知足。
有一年的夏天,我去丝绸古道的大漠边陲———玉门关。和司机两人因迷路而被困于戈壁滩的深处,炎热的骄阳和所剩无几的矿泉水使我们几乎失去了生路,而那时,一种久违的从容却出现在我的周身,没有了任何杂念,走出去成了惟一的信念和目标,“不要怕”和“不要悔”是那一天、那个时候我的全部人生精义,靠着这样的从容自信,我们终于找到了路。有时候从容即是萌芽于种种跌掩和困境之中的东西,快乐与其说是“获得的从容”还不如说是“获得从容”。从容为何物?是鸟儿在蓝天扫描的优美弧线,还是草坪上被不识字的清风乱翻的书页?那次,我悟得从容似水。
自己活动,并能推动他人的,是水。经常探求自己方向的,是水。生命往复,永不止息的,是水。
遇到障碍物能发挥百倍力量的,是水。以自己的清洁洗净他人污浊的,是水。
云雨雾雪,不论变化如何仍不失本性的,是水。没有形状,倒进杯子里就成了杯子的形状,无适无不适的,是水。我曾经深深地哀悯一位来自贫困山区的学生,尤其看到他常年套着旧式服装的样子。那年,在成都火车站,我看到放假打工困在车站的他,被眼前的一切所深深震撼:他和无数民工同挤在地上尽是唾沫的候车室里坐以待旦,周围是喧嚣杂乱的,他却独自心静如水地捧读着《约翰·克里斯朵夫》,他偶尔抬起头,观察着蠕动的众生,思考着人的平等、自由和命运。在他平静的目光深处,我看到了他对人的终极关怀有着强烈的渴求,从他的脸上读到了坚韧的沉默,那份从容光芒四射。
“30岁之后,你才知道自己真正需要什么。”我常常对自己这么说。年少轻狂,我们不知生活的重负,也完全不能懂得从容的涵义,这就是年轻的代价。克里斯朵夫背着一个沉重的孩子溯流到达彼岸后,问那孩子是谁?孩子说:“我是未来的日子。”是啊,要找难得从容的理由太容易了,然而从容似水,浮在从容里的沉重会轻上许多。
珍惜缘分,善待偶然,也是对自身幸福的创造
人生与偶然几乎时时碰面,常令人亦喜亦恼,凡人生在世皆不能免。既不能免,倒不如揣一颗平常心善待偶然,把握人生,以避免在“偶然”碰头时,闪失了人生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