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继续开会,这次区楚良不再回避,坐进了大厅,坐在厅首。李昭福也进来了,和刘喜豆并排坐在门口。
区楚良让李昭福先讲,李昭福说道:“我回金家台也有四年多、快五年了,各家的好丑我也了解得差不多了。水井边三户,再加上我家、刘家和贺家,我们中间也有穷的、也有富的。但不管谁穷谁富,我们都不眼浅,相互帮衬着。为什么能这样,还是刘娭毑说的那句话,‘一个人好不算好,大家好才是好,水涨才能船高’,有些人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好,看见别人比自己好就生气,看见别人比自己差就高兴。我这不是说你们山下的这几户人家,但你们中有这种人。我要说的是我和山上这几家人,包括亮子,看着你们日子差些,心里都不忍。就拿杨开可来说,这两年杀年猪,吃刨汤,哪一家不给他家重重的一刀肉。不要以为自己是这么想的,自己一心想着害人,也认定别人和你一样,也时时刻刻惦记着害人。如果我们像某些人那样,一心想着害人,看见别人比自己好就想害人,那我们山上这几家的日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过年的时候,我跟红生娘说起有人想租田的事,她主动问了魏爹的意思。所以她才说了山下困难的几户到山上来种田的事。红生娘是参加过东北地革的,她说,把土地分给无田、少田的人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让每个人都成为自己的主人,不是别人的了。也就是说,人人平等,只有平等的人,才可能成为自己的主人。不平等,也就不能成为自己的主人。只有成了自己主人,才能成为国家的主人,就是这么一个理。
“这几年,我们每年冬天都挖水塘。这水塘,在龙潭没有谁家挖,和这里不同,所以我我刚回来的时候并不知道水塘的好处,是刘爹跟我说了,我才知道的。每年修水塘,也不能说是谁的主意。刘爹喊一声,大家都来挖。吃的东西都是各家拿过来的,也不分派,也不记账。大家都是问一声‘有没有肉,没有我家还有’,就把肉拿来了。这个道理是存在的,山上这几户对水塘和渠道的修建是出过力的,如果算租子,新进来的人不能和山上的人比。我要说这还在其次,我也就代表山上几户说句话,只要新进来的理解这些,能和大家一样,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也不需要你们多出租子。
“不过,你们中间有人不值得信赖。饭前,魏爹说的事,我们都是亲历者,谁不清楚?魏爹不愿讲那些话,我们也不愿讲,你自己没认识到,以为可以翻过来,逼得我们不得不讲。现在我要说,这家人我们不欢迎。除非你表态,不仗势欺人,不搞特殊,别人怎样你就怎样。你不要想左右一些人、左右一些事。我告诉你,现在这几亩田还是我的,我不给你种,你也没办法。你现在就表态,你表完态,我们好安排下面的事。”
区楚良说道:“李爹说得很好。还有红生娘。李爹,红生不是你孙子嘛,他娘不在家呀?”
李昭福刚要说话,王友晟抢先解释道:“区持事!李爹的儿媳妇是县委的于蕾常委。”
“啊!难怪李爹这么高的觉悟。她也是南下的?”
李昭福点了点头,说道:“是几个月前的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冒出了一个儿媳妇和一个孙子。”
“哈哈!这还不好嘛!”区楚良说道,“我们队伍上有许多同志参加过地革,可惜,我没参加过地革,地革刚开始,我们到了大别山区。那是好艰苦的日子呀!
“后来我遇到过一个支前的民工,一个刚分了田土的农民,是河南许昌乡下的,支前的时候,他的脚被东西刺破了,那不过是很小的伤,及时处理,很快就会好。他没有,他没有跟别人说,直到脚肿了才被人发现了,送到卫生所。他没有在卫生所住,偷偷跑了。找回来问他为什么跑了,他说,他家已经分田了,不能再让民主衙门为自己费药钱了。后来,他还是跑了。过了没多久,听人家说,他的病越来越严重,最后,他爬到了分给他的地上,死在那里。
“李爹刚才的话说得对,哪个地方都是一样,一起住着的,祖祖辈辈住着的乡亲,哪一个不是相互关照着度过艰难的日子。我们这里土地肥,日头足,雨水多,想必庄稼一定长得好。在我老家,哪有这么好的条件。我们那里的人要是都像李爹刚才说的那人那样,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好,不能和大家一条心,那只怕要害死人,害死好多人的呀!”
区楚良停了停,继续说道:“这人是谁,李爹没说,我也不知道,你自己站出来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