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注视下，张泽一脸大义凛然地靠近尸体，将那坨松散塌垮的肉泥抱上桌台，表面上不动声色，胃里却早已波涛汹涌。
经过一番东拼西凑，张泽用一件黑大褂代替了外科医生的专用解剖服，做工精良的手术刀换成一把锋利点的杀猪刀，至于镊子、止血钳什么的更是甭提，解剖条件已经不能用差来形容。
“应该没问题，将就着用吧，谁怪我忘了把自家装备带来。”
张泽望着五官都挤兑在一块儿去的面孔，手有些晃悠，刀都有些拿不稳，其余人都在外面急得跳脚。
张泽深吸一口气，将粗糙的杀猪刀轻轻地划入顺滑的肉体，刀与肉接触发出细微沙沙声，鲜血顺着刀口向四处蔓延。
尸体背部的脊骨露了出来，张泽一望，里面只剩下零星的一些骨头渣滓，在尸体内部已经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像模像样的骨头。
“那是什么玩意儿？”
张泽定睛一看，依稀能看到在碎骨上有一条条在伸缩变形的黑丝，黑丝非常细，就像具有生命一样，在碎骨上爬动并腐蚀骨质。
“此瘟疫定是这鬼玩意儿引起的！”
黑丝感受到了新鲜骨头的气息，连忙聚在一起往张泽指头上爬，只要被它一接触，那下场也就只有一个死字。
张泽本想迅速抬开手，可未等他动作，那些黑丝竟如潮水般退去，像是张泽身上有什么让它们极为恐惧的东西，它们闻风生畏。
“这些黑丝似乎在躲着我？”张泽内心震怖，但却不明原因，心下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至少不会被感染。
“道友，情况如何？”
望着张泽满手沾着鲜血慢慢走出，杜子腾身子往后挪了挪，伸着长脖子道。
“我想我可能知道了病因。”张泽呼出一口气，把杀猪刀扔在地上呯嗙作响。
“不愧是仙人！果然手到擒来，一觅即中！不知仙人打算如何祛除这瘟疫？”老东家兴高采烈，面色红润道。
“我目前只知道病因，但是具体该如何解这瘟疫却是毫无头绪，知根不知底，当真尴尬。”张泽心里暗暗摇头，不太好意思去看那老东家的眼神。
“哥哥，老爷爷不是给你留了三个锦囊吗？”纯月转着小巧的脑袋，抬头望着张泽道。
她似乎可以看透张泽的心思。
“说得对！各位莫急，待我先解开锦囊，看它一看！”张泽忙翻箱倒柜，从里面掏出了三个青色锦囊。
“咕隆！”
老东家望着锦囊，偷偷咽了一口口水，心下道：“那锦囊必是仙人之物！”
第一个锦囊被解开，青丝坠地。
“此虫名为附骨蛆，通过毛孔钻入人的体内，依附在人骨骨面上，先是在人骨表面渗透扩散，此过程大致需要三天时间，症状只是表现为骨头酥痒。待毒虫彻底浸透人骨时，那时吞噬起来就只需一瞬，人在刹那间就会变成一滩肉泥。要解开此毒只需取二两龙须草，将其晒干捣碎为粉，再取地龙粪（蚯蚓粪）一两，在阳光下暴晒研磨成粉，另取方诸水半升，将三者搅拌均匀，放于小火上慢焙半个时辰，随后取制好的粉末以浆水送之，待毒虫从肛门排出，如此即可痊愈。”
“难怪这老头提早就叫我去采龙须草，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张泽有些咋舌，心中恍然大悟。
天天望江垂钓，原来钓的不是鱼，而是天下大事！
这老头平时喜欢装作一脸世外高人的样子，嘴里还天天念叨着天下苍生干我屁事，我学医只为自个儿长寿，天下人的生死与我何干！
待真正到大难临头之时，他却是偷偷摸摸的行着善事，救渡苍生。
“当真是嘴毒心善的主儿。”张泽心底里笑着摇头道。
一周后。
“谢谢这位仙人了！有仙人的仙方在，我荒服的百姓就有救了！仙人当真是活神仙下凡。”
老东家点头哈腰地将张泽、纯月二人送到门口，脸上的忧愁烟消云散，褶皱的皮肤都平缓了许多，硬是把一包细碎金银两揣到张泽怀里。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张泽掂量了下金银的重量，不禁想起来那些饿死在戈壁滩的穷人们。
若生命确有实实在在的重量，那到底是这一包银两重，还是那些无辜死去的生命重呢？
张泽微微拱手，领着纯月出了大门。
“道友！道友！等等我！”
杜子腾从后面追了上来，屁股一摇一摆，看那满头大汗的模样，似乎口袋里面装了不少金银财宝，油腻的黑脸显得甚是满意。
“你我萍水相逢，还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的为好。”张泽头也不回一下，依然牵着纯月的手往前走着。
“道友，我有一笔大买卖要跟你做，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下？”
“又在打我腰间神鞭的主意？”
“不是！不是！此次真是一笔大买卖！道友可有闲细听？”
“有屁就快点放，我急着赶路。”张泽不耐烦道。
“想那数千年前吾轩辕武黄帝驱逐千万异兽至数十万座荒山之中，并令天下能工巧匠打造了数十万把宝剑镇压山头，与异兽立誓曰：永不得犯吾八荒，否则天将诛之！”杜子腾嘴里滔滔不绝，目怀远方，似在神追过往，武帝雄武，独霸寰宇。
“等等！简单点，我现在没空听你讲历史。”张泽打了个手势，让他收嘴。
“得勒！贫道只想说那数十万柄宝剑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引得山上被镇压着的无数异兽横行肆虐，民不聊生。”
“天下已乱，道友何不与贫道趁势崛起，雄霸一方！所谓时势造英雄嘛！”杜子腾嘿嘿笑着，眯着小眼睛望着张泽道。
“就你那熊模熊样的，还称霸一方？”张泽用手比划了一下二者之间的身高差，希望他能有点自知之明。
“所谓人不可貌相，贫道敢拍着胸脯说，先不说其它四服，起码在这荒服贫道是无敌的存在。”
张泽看着那得意的模样强忍住笑意，毕竟破坏一个幼稚儿童的伟大梦想实在算不上一件好事。
“道友，你想不想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是从哪里染上的？”杜子腾见张泽依然不搭不理的，只能被迫用出最后一招，如果这一招没有哄骗成功，他就拍拍屁股走人，不再纠缠。
“香味？”
张泽顿时回想起当初刚见到那老头的时候他也说自己身上有着独特香味，当时张泽只道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今日又有一人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身上有莫名香气。
一次怕是巧合，第二次那就绝非空穴来风！其中定有玄机。
张泽内心震动，停下脚步道：“道长可细细道来。”
“果然行！”
杜子腾一拍大腿，忙追上张泽道：“道友身上的香味其实是铁漆树的汁液散发出的气息，铁漆树极为名贵稀有，想我洪荒古界万里迢迢，此树却只单单生长在招摇山上，树中汁液一般会被用来充当名贵墨水，墨水香味可以驱邪避阴、百毒莫侵，所以道友在解剖尸体时没被毒虫感染。”
“原来是这样。”
张泽陷入了深思，他知道这是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自己回家中断的线索在这里也许可以重新接上。
或许只有再次登上招摇山才可以解封下一条线索。
不过这矮道士一向奸诈狡猾，说的话怕是真假参半，人鬼难分。
但线索即在眼前，虽然不一定是真的，但总要胜过没有的好。
“那你的意思是想让我随你一起去往招摇山上？”
“道友当真聪慧。”杜子腾拍掌大笑，连忙称道。
“好！成交！”张泽拊掌，心下一狠，就走那一遭又何妨！
“等我拉上我兄弟，人聚齐了就马上出发。”杜子腾把身上的金银珠宝统统抖了出来，然后一溜烟的功夫，人就没影了。
“哥哥，他刚刚在撒谎。”纯月看着有些兴奋激动的张泽说道。
“我知道，但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去招摇山！”
哪怕有一丝线索存在，张泽也要去尝试，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契机。
毕竟，尽管明知对面是一个传销的，但奈何回家的诱惑着实太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