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晴不定的天气,终于在下课铃响的那一刻,一锤定音。
天空彻底暗了下来,飘起了零星的雨点。
黑色轿车里的宋付倾坐在后座,拉下车窗,看着十三中校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
沈谦撑着一把黑伞,走在蒋歌身侧,大半伞面都遮在她头顶。
蒋歌一边走,一边仰着脑袋往上看不公平的伞面分布。蒋歌将小拳头藏在袖口,推了推沈谦的手腕,将伞往他那边推。
沈谦又散漫地将伞挪回来。
蒋歌又推回去。
一来一往,两个人盯着彼此,像是互相赌气一样。
赵启航撑着一把透明伞,走在两个人后面,像是看戏一般,咂嘴摇头。
车里的宋付倾一眼就看到了黑伞下的蒋歌,女孩气质不同于周遭,一丝活泼气都没有,就像秋日散了一地的梧桐。
即使说话,也是静悄悄的。
宋付倾也撑着一把黑伞,走到了蒋歌的面前。
蒋歌和沈谦不谋而合地止步,蒋歌抬头,睫毛上有一层水汽。
“小蒋歌,你妈妈让我接你回去。”宋付倾语气极具温柔,和他那身昂贵的西装并不相配。
“你爸?”沈谦在蒋歌耳边轻声问。
蒋歌侧过头,对上沈谦的眼睛,小幅度地摇头,声音极低:“不是。”
“宋叔叔,我妈呢?”蒋歌问。
“她身体不舒服,在家等你呢!”宋付倾说话时,眼角一直带笑。
........
宋付倾带走蒋歌后,沈谦站在原地,看着载着蒋歌那辆黑色轿车开远。
赵启航走上前来,胳膊撞了撞沈谦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问:“兄弟,你那小女朋友被家里人领走了?”
沈谦偏过头,瞥了赵启航一眼,随即又转回头,低笑了一声。
小女朋友?
这种肉麻兮兮地称谓,沈谦不习惯,但是沈谦却格外憧憬。
“行了行了,你那笑都快裂到耳朵根后面了,收敛一下吧!对了,我妈说今天让你去我家吃饭!”
“哦!看来阿姨又要和我探讨一下你的成绩了!”沈谦故意拉长语调。
赵启航像吃瘪一样,看向沈谦,眼神幽怨:“兄弟,注意你的发言!”
“看我心情。”沈谦步伐轻快,朝自家路虎走去。
赵启航跟在身后,反复叨叨:“少提你自己的成绩,这一对比,我妈那火气直接就窜到天灵盖了!”
“啊?兄弟,什么情况,您给弟弟言语一声!”
“诶,沈谦,你等等我!”
“........”
**
宋付倾的轿车七拐八拐,穿过一条竹林小路,来到名为沁园的别墅公馆。
公馆里的别墅只有几栋,相隔较远,像是隐于闹市的幽兰雅静之地。
轿车在一栋竹林旁的别墅门口停下,开车的光头先下了车,替蒋歌和宋付倾打开车门,蒋歌转过头看了宋付倾一眼,宋付倾对其笑笑,低语道:“下吧!”
光头眉峰凌厉,长相十分凶狠,蒋歌下车后,光头瞟了蒋歌一眼。
人如其名,光头一根头发都不留,头皮上有一道近乎五厘米长的疤,看上去似乎已经有好几年的光景了。光头穿着一件紫色衬衫,皮肤倒是意外的白,脖颈处更是白的晃眼。
短暂的对视后,蒋歌就将目光收回,简单朝四周环视了一圈。
宋付倾的别墅位于沁园最好的地段,临近竹林,雅致静谧,进来时,还经过了一小片人工湖。
这是一个蒋歌从未到过的世界。
来到这,满眼都是不真切。
宋付倾走下车,拍了拍蒋歌的背,蒋歌下意识侧了一下身子躲了躲。
宋付倾没在意,只是弯起嘴角笑笑,随即递给光头一个眼神,光头很机灵,接收到眼神之后,就开着车离开了。
“进去吧!”宋付倾说。
蒋歌站在原地没动,和宋付倾走,她始终有些后悔自己的草率。她和宋付倾并不熟,她只见过他一面。蒋歌明白他和周敏之间的关系,靠这种关系受其恩泽,蒋歌心里很不舒服。
可是,年仅十四岁的她,对于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选择呢!
走到别墅门口,还没等开门,周敏就从里面打开了门。
她戴着一件棕色围裙,大卷发梳成了低马尾,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
在蒋歌的印象里,周敏向来都是风情万种的模样,老城区的女人们背后骂她,男人们总在角落偷看她。
“蒋歌回来了啊!”周敏声音依旧尖锐。
“快,把书包拿下来,给妈妈。”
蒋歌知道这客套的话不是说给她听的。
但她还是乖乖把书包递了过去。
很意外,本以为宋付倾家的别墅会像电视里那样,金碧辉煌,水晶吊灯与大理石里面遥相辉映,熠熠生辉。
相反,这栋别墅很中式,所有家具都是红色实木。
一楼客厅墙壁旁有一座复古大笨钟,趁周敏做饭的功夫,蒋歌像面壁思过一样,站在大笨钟面前,看钟摆来回摆动。
“这里面的白鹤是我雕的。”
蒋歌顺着声音回头,看见了宋付倾,他换了一身白色居家服,浑身那股生意人的气质收敛了不少。
但,依旧精明。
蒋歌回头,看到钟里摆着两只体态轻巧的鹤,木头极具质感,雕刻纹路也十分生动清晰。
“这是我前年雕的。”
宋付倾走到蒋歌身侧,垂眸看着她笑笑,然后打开笨钟上面的拉门,取出一只木雕白鹤。
他把木雕白鹤放在蒋歌手心,淡淡说一句:“你和它很像。”
蒋歌手掌托着白鹤移到自己的面前,打量了几秒。
雕的真细,连羽毛都是那么栩栩如生。
蒋歌暗自在心里感叹。
想要,但是终归不属于自己。
蒋歌托着鹤,又将它放回了钟里,“它不属于我。”蒋歌扯了一下嘴角,看着宋付倾说。
说完,蒋歌朝周敏的方向走去。
宋付倾留在原地,看着蒋歌瘦小的背影,摸着下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