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婧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慢慢站起身来,有些不耐烦道:“我累了,想休息一下,不行么?”
那男子冷笑道:“休息?你就不怕这休息的片刻,你的情郎就被别人抢走了么?”
妘婧看了他一眼,掩口一笑:“我都不急,公子你急什么?”
“你!”那男子微怒,道:“千蝶蛊神倒是有好雅兴在此乘凉,不知交给你的任务办得怎么样了?”
妘婧道:“你又想来教训我,不错,我是没办好,刺青没有拿到。”
那男子道:“为什么没有拿到?”
妘婧道:“渠黄二人,一个化为灰烬了,一个粉身碎骨了。你别告诉我这事你不知道。”
那男子似乎并不惊讶,哦了一声,道:“那算了,现在另有任务交给你做。”
妘婧忽地转身,瞅了瞅男子脸上的半张白玉面具,似乎有些不敢置信,道:“变得这么好了,不想教训我一下吗?不想处罚我了吗?”
那男子道:“那些人身上的刺青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另一个人身上的刺青,我要你现在就去取这个人身上的刺青。”
妘婧眯了眯眼,问:“谁?”
那男子露在白玉面具外的唇角微微一扬,又甩给妘婧一卷轴,道:“你自己看!”
妘婧握着卷轴,却踌躇着,半响不敢打开,双眼疑惑不定的打量着眼前的男子,笑道:“公子的绘画能力可是越来越好了,这刚才还送了靖寒忆一幅呢,现在另一幅马上就挥笔成了,不知公子送阿婧的画卷里画的又是什么?洛神之舞呢?还是龙凤图腾?”
妘婧玩笑似的说着,那男子却没有半分玩笑之意,冷道:“送给靖寒忆的那幅画的确是江昀郎亲笔所作,但这一幅画……”他冷厉的眼神盯向妘婧,“你不知道用自己的眼睛看吗?”
妘婧非常不情愿的赔笑,忽而妙目一转,犹为娇媚的嗔声道:“能不能请公子你帮我打开,我再来仔细的瞧一瞧。”
那男子白玉面具后的一双眼睛冷电般的射向妘婧,沉默片刻,笑道:“原来是怕里面有诈,也可以,我帮你打开,你要好好记住画里面的所描绘出来的每一个动作,每一种变化,知道吗?”
妘婧挥了挥手中的红叶,不耐烦道:“知道,知道。”
男子拿过卷轴,双手平举着,画轴倏地落下,一张画卷便全部展开,他再向仍偏着头保持着戒备态度的妘婧命令道:“你现在可以看了。”
妘婧慢悠悠的转过目光,视线一点一点的向那幅画卷聚拢,待她看清那画中之物时,突地尖叫一声,捂着双眼转过了身,恼怒的嗔道:“你这是干什么?给我看的什么东西?”
那男子收了画卷,表情淡然道:“都看清了吗?我要你与那个人双修合欢秘术,之后,再将他身上的刺青剥下来,我会在你事成之后去取刺青。”
妘婧又霍然转过目光,望向那男子的眼睛,惊疑道:“你说什么?你还要谁身上的刺青?”
“呵,千蝶蛊神这么聪明的人,不会想不到我说的那个人是谁。”男子冷笑道:“没有人能够接近他,但如果你能近他的身体,就一定知道他身上的刺青在哪里?我希望这一件事情上,你不要令我失望,这是我最后给你的一次机会。”
妘婧脸色渐黯,话锋一转,又问道:“如果他身上没有刺青呢?”
男子隐秘的笑了一下,道:“就算他身上没有刺青,你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这不正好圆了你的心愿么?”说着,目光颇有深意的扫在了妘婧的脸上。
妘婧脸上泛起微红,忽而又惊惶道:“如果他身上有刺青,你要杀了他么?”
男子冷笑道:“那是当然,要取刺青,就必须杀了他。”说罢,用戏谑的目光看向妘婧道,“怎么,舍不得么?”妘婧猛一惊,为了掩饰住内心里的真实想法,故意装出一幅慵懒妩媚之态,笑道:“怎么会呢?”
“那就好,我希望你不要做什么蠢事出来?”男子将卷轴重又甩给妘婧,“如果没有看清楚,可以再多看几遍,洞房花烛,良宵佳夜,希望你能把这场戏演得完美一些。”
妘婧接过轴卷,一甩袖,娇声道:“唉呀!公子,你真讨厌,就不能说得含蓄一点吗?”
男子听罢,身子轻轻震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更无法适应这柔媚入骨的声音。而妘婧见他明显有了一丝反应,不由得又是得意的大笑了起来。男子听她笑,更是受不了,转身便走。妘婧突然又叫道:“喂,你还没有给我解药呢?”
男子驻步道:“玫瑰针的毒,你不是自行解了吗?”
妘婧笑道:“公子别装作不知道,这圣泉里的水,你放了什么药,难道我千蝶蛊神还尝不出来么?虽是玫瑰针的解药,却又是另一种毒药,一种会让人失去理智的慢性毒药,不是么?”
男子回头笑了笑道:“千蝶蛊神居然向我讨起了解药,这在江湖上传出去不成了大笑话么?”
“你!”妘婧娇怒,“你不肯给?”
男子道:“你还是准备好好享受你的洞房花烛夜吧!”说完,身子一腾,在空中几个起落,又不见了身影。
妘婧向那飞去的黑影呼叫着,忽觉腹痛难忍,便飞奔到了泉池边,“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泉水清泠,冰冷寒意透骨,靖寒忆抓着冉镜雪也不知游到了何处,郁天剑在前面引路,寻着一朵樱红的花瓣记号,在穿过了一条狭窄的幽深水道之后,前面忽然宽阔起来,奇怪的是,不断水域宽了起来,连水温都变得暖和起来,不复先前的冰冷。
也许这又是另一个泉池,泉水清澈且温暖,应该是温泉。
但池底好似生长了许多植物,一根根的绿滕从池底一直伸延到了水面上,似乎还有一些红色的小金鱼儿在水中游戈,偶一只小鱼儿游到靖寒忆眼前,张合着小嘴,非常好客似的摆了摆尾,又向着密立如林的滕蔓中窜了进去。
“哗啦——”靖寒忆扶着冉镜雪一齐从水面上冒出头颅来,浮在水面上的几片绿荷跟着被挤了开去,几支娇艳欲滴的睡莲在他们旁边晃荡着,也似无法与这两人的绝世容颜相比拟而自惭形秽的悠悠偏离,不敢与他们靠近。
两人擦干了脸上的水,仰头向明朗的天空望去,逐渐清晰的视线里忽见漫天嫣红飘落,幽红似火,看似一片又一片的落叶,有几片落叶正好落在了冉镜雪铺开如墨莲的秀发上。“咦——”冉镜雪拾起一片红叶,送到靖寒忆眼前,欣喜道:“靖公子,你看,是红枫叶呢!”
靖寒忆接过枫叶,疑思道:“现在是夏末秋初,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红枫落下来?”枫树春季开花,夏叶绿,到秋季才开始慢慢变红,秋初之季,满树枫叶竟皆已红透,还伴随着微有些暖意的秋风尽数落了下来,是不是有些异常?
阳光照到靖寒忆洁白无瑕的脸上,他的眉宇轻轻蹙起,垂下的幽幽长睫在肌肤上交剪出淡淡的阴影,鬃发上的雨露闪出璀灿的晶莹,一如他的眼眸。他在沉思的时候,眸中的光芒总是凝聚成比星辰还要明亮的一点,却又好似透着一缕淡淡的忧伤,仿若似堕的泪珠,又如他唇瓣上的氤氲水气。
不知为何,冉镜雪在看到他眉宇轻皱起的时候,心中总会揪起一丝痛楚。她想起了初见他的时候,他在梦魇中的无助,那般的痛苦只有在梦中时才会完全表现出来吧!
靖公子真是一个很会掩饰的人呢!虽然她总能看到他脸上淡淡的笑容,但那笑真的能代表开心吗?他真的开心吗?或者,她能让他真正的开心起来吗?
“靖公子。”她轻轻的唤了一声,靖寒忆回过神来,就要看向她时,忽觉脸颊上一热,却是冉镜雪趁他不注意时轻轻的吻了他一下,“靖公子,我想给你带来幸福呢,不知道雪姬有没有这个资格呢?”冉镜雪清澈的目光中充满了天真浪漫,粉嫩的脸颊上渐渐有了霞光一样的颜色。
天山雪峰里长大的女子没有深闰少女般的柔婉害羞,却是敢爱敢恨,敢想敢为。
靖寒忆先是一愕,看到她明灿的笑容,忍不住也笑了一下,道:“傻丫头,应该是我给你幸福才对吧!”冉镜雪听到这一句话后,心里猛然间一震,腾涌起万分欣喜和感动,竟真的不好意思的低头傻笑了起来。靖寒忆拂开她腮边的一缕青丝,轻声道:“雪姬,以后叫我寒忆吧!”
冉镜雪又是一怔,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害羞似的的垂下螓首,低低的道了一声:“寒忆。”
“不习惯这样叫么,以后叫的次数多了就好了。”靖寒忆的声音渐渐也有些飘忽,“还是很小的时候,姐姐这样叫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