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芙蓉擦了擦眼眶里的泪水,道:“我能感觉到,他一定是我哥哥,他一定是我哥哥江昀郎。”
“江昀郎?”郁天剑、孪生兄弟同时大惊。欧阳寻好奇的夺来靖寒忆手中的画卷一瞧,竟然又是一幅“洛神之舞”,只是这一幅画卷却与他们之前所见的有些不一样,整幅画丹青墨绿,浓华淡彩,好似一笔挥就而成,却又隐约可见诸多阴影淡痕遍布整个绿萌水波的画面,就仿佛这画中还有画,画中更有另一番意境,令人看不透却又深深的被吸引。而此画卷的右角下赫然有一个隽秀凤体的属名,而这个属名便是——江昀郎。
“靖公子,你认为这幅画真是江昀郎亲笔吗?”欧阳寻问道。
“天下之间,除江昀郎和钟离风俊以外,绝无第三人能作出此画来!”靖寒忆也仔细的瞧了一眼画卷,叹道,“应该不是钟离公子所作。”
冉镜雪也惊讶道:“江昀郎,就是江南第一才子,可那盗骊不是说,他已经死了么?”
水芙蓉忽然厉声打断道:“不,他没有死。钟离公子救活了他。他一定在这里,一定是他!”她又抓了香樱的衣袂,肯求道:“你们的神尊一定是我哥哥,我求求你带我去见他,姑娘,你行行好,带我去见他,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香樱笑了笑,忽而脸色阴沉,道:“你真的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水芙蓉一脸期许的点了点头,香樱脸上的笑容恢复优雅,突然,她一臂勾住了水芙蓉的脖子,一步步向身后的池泉退去。郁天剑骇然,立刻吐剑指向了樱色衣装的女子,怒喝道:“你想干什么?快放开她!”
香樱依旧面不改色道:“公子还是收回自己的剑好,不然,你心上人可会小命不保。”说罢,另一只手里捻出一根细长的银针,指向了水芙蓉纤细的脖颈。
“凡事好商量,你先放了她,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来做的,义不容辞。”郁天剑急道。
香樱得意的笑了笑,忽望向靖寒忆道:“我主神尊还说过,如果连‘龙凤图腾’还不能吸引各位公子前来的话,那么就非常抱歉的要以这位姑娘来作诱誀了。我会在一路上给各位公子留下记号,欢迎各位到我红楼天堂来做客。”说完,抱着水芙蓉一头扎进了泉水之中。
郁天剑在泉水中寻视水芙蓉的身影时,却被那只小舟挡住了视线,心中不免烦燥,盛怒之下,一剑就将那只小舟劈成了碎沫。
碎沫飘飘沉沉,清澈见底的泉水中一片红影飘过,猝然消失,郁天剑惊骇的发现水底的一侧正有一面闸门在慢慢合上。趁这闸门还未完全关闭之前,他毫不犹豫的跳进了泉池,游进了那道闸门之中。紧接着,靖寒忆、冉镜雪、孪生兄弟也陆续跳进了泉池。
没有人管妘婧,所以她一个人躺在泉池边的树萌下也悠闲自在,心里虽然怨恨靖寒忆对她无情无义,但也没有多伤心,不知是习惯了他的冷漠,还是终于明白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强求不来。可是这世间到底还有什么感情是属于她的?
那些可笑的亲情、友情到底又有几分真呢?也许,真的什么也不属于她吧?
绿萌遮下来,她望着那轻风中微微摇曳的树叶,心里忽然间涌起了无限的惆怅,这世间到底什么是属于她的,她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也许连她自己也回答不了这些问题吧!然而,如果心里没有一件执着的事,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如果真的什么都看淡了的话,她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想到伤心处,她忽又记起了那一日春光无限,杏花满树,她追逐着一只小鸟,卧在枝头,忽见一道白光斩开了她的视线,她猝然一惊,从树梢上坠落,一刹那的惊惶失控,她的身子一轻,就见到了一袭白衣如雪,她错愕的望着那张第一个抱她的男子的脸,那一抹淡然的微笑令她的心怦然跳动。往往心动的感觉只在一刹那,却能让一个人用一生来执着追求,她便是为了寻找那一个温暖的笑容,发誓就算踏破千山万水、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那个人。
上天终于也没有亏待她,她找到了那个人,然而,也仅仅是找到了那个人,却找不回那个人的微笑,更无法得到他的心,就算她用绝情蛊让他忘记了那个夺走了她爱情的女人,她还是没能得到他的心。
要怪世界不公平么?为什么她想要的总得不到?父亲的爱只是利用,朋友的爱只是背叛,而她所追求的爱恋却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不,我妘婧不能屈服于命,我一定要得到哪怕一样东西,就算付出一切代价,我也在所不惜!
神思飘远,妘婧的眼神变得悠远而冷定,忽一片红叶落下,盖住了她的眼睛,她颤然一惊,脑海里闪过一丝奇异的想法:血的颜色也应该是这样的吧!
她蓦地想起了父亲命她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那些站在她面前的孩子用敌视的目光看着她,那些孩子其实也曾是她的伙伴,或者还有她儿时最好的朋友,但是父亲命令她杀了他们。
“为什么?父亲,他们不是你收养的孩子吗?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因为要成就你,所以就必须让他们死,而且必须是死在你的手下。阿婧,你该动手了,随便你从哪一个开始。”
“不,父亲,我不能杀他们,我害怕……”
“怯懦会让你因此而送命,阿婧,你要让父亲教你多少遍?”
“可是,他们是我的弟弟妹妹们呀!我们一起长大的,还一起玩过耍……”
“住口。那都是过去。阿婧,你可知,父亲也同样的告诉了他们,必须杀了你,他们才能有生存的权力,你是想选择杀了他们,还是想选择被杀?”
“爹爹,你当我们是瓶子里的蛊虫么?你是不是把我们当蛊虫一样养着,然后让我们互相残杀致死,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们?”
“父亲只会爱最强的一个孩子。只有最强的一个孩子才有可能完成父亲的心愿。”
那便是父亲的答案,哭诉从来都只是无力的反抗,唯有面对眼前残酷的事实,她才有可能活下去。那个事实便是她杀了很多人,她将瓶子里的蛊虫全都放了出来,然后亲眼看见那些虫子“嗡嗡”的飞向那些孩子们,不过须臾片刻,那些孩子就只剩下了白森森的骨架,“咔嚓”一声全倒在了地上。
是她养的蛊虫吃了他们,那些无辜的孩子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有流下,然而,她却仿佛看到大片的血泊在她眼前漫延开来。
血的颜色也许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连一滴血都没有流下的干尸,在以后的岁月里,不知有多少这样的干尸在她面前倒下,渐渐地,她竟都已看成习惯。后来,父亲让她潜入了滇南云雾山上的幕天宇,那个如神仙居住的地方,却也是被中原武林唾骂的魔教圣地。
父亲放心的将她当一枚棋子放置在了那个高手如云却如修罗场的地方,她也用足够强的本领及狠辣在那个地方生存了下来,然而,她却从未将心系向任何一方,因为在她心里,无论是父亲还是幕天宇里的那个人都是属于同一类人。父亲想利用她来对付幕于宇宝座上的那个人,而那个人也只是利用她去杀更多的人。有时候,她想,如果有一天,能让这两个人斗个两败俱伤,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她宁愿充当这其中的双面卧底,必要的时候,她可以帮父亲杀掉幕天宇里的那两个人,或者也可以帮助那两个人杀了父亲。
自由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很奢侈的东西,也许真的只有让那些利用她的人全都死光了,她才能真正安心的喘上一口气。
何时,她才能呼吸上一口真正没有任何血腥味的空气?
妘婧摘下那片覆盖了她双眼的红枫,仔细的瞧着,玩弄着,忽然心头一凉,警惕的看向了四方,此处并无枫树,又何来红枫?耳边有风声贯耳,她抿唇一笑,慵懒的启唇道:“公子何时有了这等兴致,跟阿婧玩起捉迷藏的游戏来了?”
又一阵厉风袭来,一片红光猛削向了她的脸,她微一侧身,那片红光擦过她的鬓发而过,将一缕青丝削了下来。青丝落下,那片红光也落在了她手边,她垂睫看时,就见那赫然又是一片红叶。余光里有一袭黑衣落下。耳边就传来了一男子的声音道:“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