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夜深,街上四下里黑洞洞的不见人影。想起这个年代买卖人口不说,杀人放火更是发生在眨眼间,长缨心里怕得直哆嗦!
人总是对未知的事充满恐惧!还能怎么样?比起这外面的世界,长缨更愿意相信院子里那些人。
自劝了一番,长缨转身往回走,就看见了院门口的青苔。青苔提着一盏气死风,身上裙摆被吹得凛凛。
青苔难受,声音不觉带着哭腔,“明儿我就走了,家里......家里未来也不知怎样,不好带着你去”
长缨可没打算跟她走,拍了拍她肩膀,“好好照顾自己!这一把火烧得什么都没带出来,我从灰堆里挖出几个珠钗,一会儿给你包上”
青苔簌簌落下来,“怎么一夜间就.......”
长缨勉强一笑,“世事无常啊”想她怎么就变成了这里的长缨了呢?怕青苔知晓,长缨没细问她名字到底是哪两个字儿,如果是一样的可就巧了。
两人互相劝慰一番往院子里去了。
正屋里,唐煜身上恢复了些力气,勉强坐起,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外面的明月。好大一轮圆月,就像长缨说的,他这主子当得实在窝囊,就是想死都不成。
正胡思乱想着,院门上有了响动,两个黑衣人杀了进来,五四倒在血泊里,洪鱼正举刀相抗。
听见响动,青苔忍不住惊叫一声,引来了其中一个。眼看着刀光直奔面门,长缨抡起一根烧火棍照那黑衣人脑袋砸下。
黑衣人没想到背后有人,掉头来瞧。就一瞬,脖上被穿了个窟窿。
“唐煜?”
“少主?”
长缨跟青苔忍不住同时呼出。唐煜用枪撑地,呼呼直喘!“藏起来,都别出来!”说完这话,转身往院里去了。
长缨见他腿上打着哆嗦,想起那凌厉的眉眼,心里添了几分振奋。
可到底惜命,长缨跟青苔两个叫起了哑婆婆,三人分别藏了。
只听那外面铿锵争鸣,每一下都震颤人心。听到后来分清了,洪鱼是个使剑的,长缨记得他说过君子就该佩剑。那闷声应该就是枪了。可咄咄逼人的却是那刀砍声,嚯嚯带风。
“主子!”洪鱼一声惊叫,里面藏着的人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只听见柜子里藏着的哑婆婆似乎走了出来,长缨担心她露了影儿,嘘道,“婆婆?”
那哑婆婆虽然说不了话,耳朵是好使的,但这次不同,听见长缨唤她也当没听见,迈着老腿奔到院子里护主。
长缨不忍她被杀,好歹受过她看顾,心一横跟在了后面。
院子里血迹斑斑,唐煜前胸裂开好大一个口子,仍撑着硬战。
他这不要命的打法让黑衣人存了猫玩老鼠的心思,左一刀右一刀把唐煜划成了血葫芦。洪鱼支应半天也受了伤,浑身血淋淋。眼见着两人不敌,哑婆婆趁黑衣人转背过去,一个猛扑抱住了黑衣人。
众人都呆了!
黑衣人身上负重,骂骂咧咧“死老太婆,给我松开”,他手上动作快,调转刀头,从下往上用力一划,哑婆婆那手就被割断了。栽倒的当口,哑婆婆两腿盘住了黑衣人,黑衣人举刀再砍,唐煜拼死架住。
可到底唐煜没几分力气,黑衣人怒道,“妈的,这般费事!早知道多叫几个人了。费了半天功夫耽误老子喝花酒了,这就结果了你们罢,也别怨我。合是你们唐家欠的债!”说完这话,一扭身照哑婆婆背后捅了致命一刀。
那哑婆婆口鼻喷血,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两腿死死盘住,两臂死死困着黑衣人。
洪鱼心里震撼,恨得直抖唇,“去死吧”,不管不顾往黑衣人身上扎去,黑衣人肩上竟挨了一剑。
唐煜也杀红了眼,不忍哑婆婆受罪,喊道“哑婆,松手!”哑婆婆用仅剩的一只手拽着另一只断肘,眼里一片哀求。洪鱼知道,她是在叫主子逃。
长缨看呆了,等缓过神儿来抄起墙下的花铲上来帮忙。
打到最后,无论是洪鱼、唐煜还是黑衣人都没了什么招数,纯属流氓打发。
长缨始终绕在黑衣人背后,趁他不妨,照脑袋就是一下。花铲勾住黑衣人发上立着的揪儿,黑衣人重心不稳,又挨了几下。
这个黑衣人到底比屋里那个高深多了,挨了好几下不倒。可唐煜却要不行了,洪鱼看准时机攻对手下盘,长缨瞧见了,配合着照黑衣人脑袋上又来了一下。
黑衣人背上的哑婆婆早死了,却拖了他半天,好容易背上人掉下来轻快会儿,腿上负痛单膝着地,骂了一句,黑衣人手上的刀更快了。
“长缨,带主子走,快走!走啊!”洪鱼又来了力气,手上的剑挥得看不见动作。
黑衣人见人要走,转身去砍唐煜。说时迟那时快,长缨把唐煜一拽,险险避了一刀。
再要去追,那不要命的小厮又招呼上来。到底腿上不便,黑衣人只能格挡眼前人。
长缨身量小,架起唐煜实在费事。扯拽之下,昏迷的唐煜睁开了眼,紧握着长缨枪的手攥紧了还要去打。长缨怒道,“别逞能,咱们的人不能白死了,给我走!”
长缨这边死命拽着唐煜,那边洪鱼喊道,“主子,快走!求您为小的们报仇!”
黑衣人一刀捅向洪鱼肚子,顿时鲜血奔涌出来。洪鱼丢了手中剑,抱住黑衣人的大腿,上嘴生咬,黑衣人疼得哧牙咧嘴,手上不停,照洪鱼一刀刀劈下。到了后来,洪鱼嘴上只重复嘀咕着,“走啊,走啊,走啊............”
唐煜看得五内俱焚,长缨拼尽力气扯着他,边扶边拽,硬把人拖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眼见有两匹马,马蹄包了布,显然是那两黑衣人的。
把唐煜扶上一匹,长缨踩上脚蹬子上了另一匹。
好在她以前曾在一处马场打过工,一开始是偷着骑了匹阿拉伯宠物马,后来叫一个男同事看见了,大大方方教她骑了匹蒙古马。对于运动,长缨极有天赋,没几天就学会了。这下子成了救命工具,长缨不免暗道不幸中的万幸。
正是子时,两匹快马飞奔到了城门口。好在唐煜识人甚广,一位曾得过唐煜好处的人私下把城门开了道缝儿,塞了一个布包给唐煜,低声嘱咐了一句,“保重!”
这正是一朝平地风波起,此际相交才见心。
长缨本想多瞧那人两眼,怎奈夜太黑,心太急,一抖马缰当先奔出城外。
两人一开始在官道上跑,后来不知怎的上了一条山路,山路越来越陡,林间风声呼啸,叫长缨越来越害怕,往后一看,那唐煜已趴在马背上吊着两臂不省人事了。
长缨翻身下马,把人扶了下来,手刚一搭上就感觉到了一片粘腻,血腥味冲鼻,也不知这人能不能活得成了。
好在这一处比较隐蔽,正在一颗大树下。天将明,视线好多了。此刻她渴得要封喉,旁边恰有一条河。
探探唐煜呼吸,还好,人活着。
挪不动唐煜,只能任他躺在地上,长缨去河边净手喝水,又脱下外衣按在水里浸湿往回走。
长缨警惕心重,四下里观望,却不想居然看见了几株长成一片的白鲜皮。她急忙跑到唐煜身边绞着衣服给唐煜喂了水,简单冲洗了那翻开的伤口。完事之后,踅身挖了白鲜皮把根敲碎,扯了自己的衣裳把药兜好,准备给唐煜上药。
刚才已经把唐煜衣服扯开了,眼下他浑身看不出皮肉颜色,尽是血红一片。长缨小心翼翼包扎伤口,唐煜醒不过来,疼得闷哼几声。
待忙活完,长缨才发现跟血衣一起塞在唐煜身下的小包袱。扯开包袱一角,露出两个白瓷瓶,倒出来一看全是小药丸儿,应该是治病的吧,捡了十多粒一股脑塞进了唐煜嘴里。
清晨的阳光格外明亮,眼睛一晃,人就更困了。长缨窝在地上,顾不得寒凉直接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长缨浑身打着哆嗦,应该是被风吹着了,身上沉得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四周了无人烟,只有山和水!
水里的鱼她不会抓,到附近山上走了一圈却发现了好东西。
这一片山尽是柞树,柞树林里居然有野蚕。秋季的野蚕结了茧,茧里就是能吃的蛹。长缨爬上大树摘了好几十个,用衣服一兜,心满意足地回到唐煜身边。
对了,火折子!掏出怀里的火折子,长缨为自己的机智感到高兴。
昨天本打算点着烧火棍捅那个黑衣人来着,动物不是都有怕火的本能吗?不能打杀,扰乱黑衣人心神也好。可惜那当口她恰巧摸到一炳尖头儿花铲,长缨从来没那么生猛过,只记得当时气血翻腾,没得选了。
眼下火折子派上了大用处,把干树枝聚在一堆,点燃了火,烧了一会子,把蚕蛹直接扔在灰堆儿里烘烤,没一会就闻见蛋白香了。可惜这蛋白香让长缨作呕,没别的,前一阵刚经历长大火,人被燎了也这味儿。
扒拉出蚕蛹,抠出里面的黄浆浆塞进了唐煜嘴里。又抹又怼,好歹唐煜迷迷糊糊吃进去了。剩下几个,长缨馋得直吞口水,顾不得那么多,连皮儿都砸巴了好几遍才咽了下去。这蚕蛹可是好东西,高蛋白,堪比上乘补品。
长缨又给唐煜喂了药灌了水,然后去寻那两匹马了。
可惜跑丢了一匹,只剩一个在不远处吃草。不敢走太远,长缨牵着马回到了唐煜身边。
一上午长缨都没闲着,她从山上又摘下来一兜子蚕蛹,中午烤了二十多个,吃完没多久唐煜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