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旁观者迷，当局者清。
王明亮与徐琳聊过后，感觉自己的思路清晰了不少。
是否加入组织，其实全凭他个人的喜好；加入组织可以帮助他更好的面对当下的危险，并且了解到更多有关于异常生物的信息，或许，以后还有机会接触到它们。
而这，是他一直以来，心里隐隐向往的。
“我想起一件事，要去和老师说一声。”
“好。”徐琳低声道。
“小心点，别让老莫发现了。”
“放心吧，我知道。”徐琳嘻嘻一笑，把手机放回书包，拿出英语笔记本看了起来。看样子，她也就是拿出来让自己看一眼，自制力还是很高的。
王明亮心里微微一定，转身向着教学楼走去。
操场和教学楼之间，要经过一段小路。
穿过茂盛的银杏树林，沿着弯弯曲曲的林间小路拐了个弯，操场的喧闹声便消失在身后。
他轻车熟路地走进教学楼，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办公室。
果然，熟悉的位置上，余烬正坐在那里，手捧着一本书，靠在扶手椅的靠背上，懒洋洋地借着窗外射进来的阳光读着书。
金色的光芒下，他闲适又懒散的状态，在堆满试卷的高三年级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但又不觉得突兀，反而相当自然，似乎人本该这样。
王明亮走过去，低声道：
“余老师。”
“哦？”语文老师余烬将摆在脸前的书移开，王明亮注意到，那是一本小说，绿色的封皮，封面上写着《城堡》。
“王明亮？你怎么来了，坐。”
王明亮慢慢坐下，看向余老师，发现对方一脸闲适，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似乎对他的到来并不感到吃惊。
“老师，我想和您聊一会儿。”
“哦，聊什么呢？”余烬随手把书放在办公桌上，扫了他一眼。
“我……”王明亮组织了下语言，“有点迷茫……想知道自己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人生的意义吗？”余烬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他，用手扯了下衣服领子，“你为什么想问这个？”
“最近两天，突然感觉到有点迷茫，选择摆在我的面前，但我却觉得，两种选择都不是我喜欢的，我能看清选择后的结果，但却不知道那样的结果有什么意义。”王明亮像是倾诉般说道，“从进入高中以来，我就按照妈妈的要求和标准认真学习，和周围的同学一样努力，甚至比他们还要努力得多，老师也一直告诉我们，要努力，要拼命；但我现在的成绩进步了，却有点不清楚努力的意义在哪里，凭我现在的成绩，应该能上一所很好的大学，但是上了大学之后呢？再上研究生？然后找工作……结婚生子、养孩子……然后静静地老去，死去。我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
余烬默默听着，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我也知道，现在可能不是考虑这些事的时候，可是这些问题一旦开始思考就停不下来，我可以很容易地集中注意力去学习，面对很难的问题，也只要按照逻辑和套路去一步步解题就好，但现在，我对解题本身产生了某种……”他停顿了几秒，“厌恶感。这种厌恶感让我开始觉得，解题这个行为就是无意义的，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道路，就像是一眼就能看到答案的数学题，看出了答案之后，我就失去了做题的欲望。”
他望向余烬，继续道：“您是我见过的最洒脱，读书也最多的人；所以，我想请教您一下，您觉得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余烬笑了笑，端起旁边的茶杯，递给王明亮，“这个问题，等你去帮我接杯水来，我再回答你。”
王明亮愣了一下，随即接过水杯，站起身来，走到不远处的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
这期间，他感觉自己心中的沉郁舒缓了不少，仿佛说出了刚才的一大段话，心里一直挤压的石头就被挪去了一般。
端过水来，他重又坐在余烬面前，这时，只听到余烬这样问：
“你，相信神吗？”
神？
他怔了一下，看向余烬，却发现对方的神情格外严肃，目光灼灼，不像是在开玩笑。
“当然不相信，科学告诉我们，这个世界没有上帝。”他毫不犹豫地答道。
“我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在思考这样的问题。”余烬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上帝已死，但我们却离不开上帝，所以，我们也死了。”
“什么？”王明亮愣住了。
“呵呵……”余烬突然笑了笑，嘴角向上咧，“我开玩笑的。”
他用嘴吹了吹茶杯里的茶叶，慢悠悠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天都在思考这样的问题，一直到大学快要结束，才慢慢找到了答案。”
“答案是什么？”
“答案就是，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余烬笑笑，看着王明亮迷茫的目光，继续说道：“或许你不是很理解，这很正常，在追求这个问题的答案的过程中，我也和其他人一样，按部就班的，做着大多数人都在做的事情，就这样顺利考上了一所还算不错的大学。大学的时候，我开始对一切都很好奇，但很快就感到了厌倦，觉得所有事情都很无聊。但这种无聊，并非只有我一人才感受得到，我的很多朋友，都是这样，其中有一人告诉我，我还没有找到人生的意义，所以我的人生就像是失去船舵的航船，在大海上迷失了方向。”
王明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后来，读了一些哲学著作。我开始怀疑，终极的意义究竟是否存在，我也开始思考，去思考这样的问题究竟有没有意义。思考的结果告诉我，这样的思考没有意义，所以我就退而求其次，去追寻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让自己不那么无聊的事情。”余烬笑了笑，“我开始做过校园记者，后来自学了视频剪辑和PPT制作，然后又自学了C语言和python，接着又自学了社会学和心理学，还读了很多中文系的教材，最后在大四那年，快要毕业的时候，考了教师资格证，然后考研，上了师范大学。也就是在那一年，我在一个山村里支教，发现当我看到那些孩子满足的笑脸时，心里的一切都融化了，一切关于意义的追问，全部烟消云散。”他眨了眨眼睛，“从那之后，我就认定，教书育人，传播知识，收获这样的笑脸，就是我人生的意义，找到了这个目标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迷茫过，因为我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有热爱的事情去做。”
余烬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长长出了口气。
王明亮沉默着，仿佛还沉浸在他的话中。
良久，王明亮才抬头，“谢谢老师，我好像不再困惑了。”
“是吗？”余烬笑笑，重新拿起桌子上的小说，“那你可以回去了。”
王明亮慢慢站起身，对余烬微微欠身，然后就向着门口走去。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又饱含痛苦的叫声从教学楼外传来。
“啊！！！！”
那声音，尖锐又凄厉，似乎是从正对着教学楼的学校门口传来的。
王明亮愣了下，转头向着窗外看去。从办公室的窗口向下，他看到一个长相平凡，个子不高的男生，正站在教学楼外，仰头向上看过来。
两人的目光恰好对视在一起，王明亮只觉得全身一寒，像是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来。
是它！
那个曾经堵住自己的怪物，它又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