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一剑虽是前无古人的第一等剑法,却未必是后无来者。”霍夫人道:“世间像琴棋书画等学问,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同样,学业无止境,剑术无顶峰。流星一剑神奇之极,世人皆以为是天下无敌的剑法。但七十年前,一位练成流星一剑的前辈却死在了一位后生的剑下,并且那后生的剑术并不是极高。”
金莺儿惊问:“为什么?”
霍夫人缓缓地说了下去:“流星一剑的要旨是快捷无比,出手必攻咽喉或心口,无论你武功多高,面临这闪电般的一击,最多只能全力守护住其中一处,这样就难免顾此失彼。
“那位后生也不例外,他全力护住咽喉,结果左胸心口处中剑。在这一刹那,那位前辈的精神极为放松,因为对方的心已被穿透,必死无疑。
“但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那中剑的后生不仅没死,还展开反击。此刻那位前辈不但毫无防备之意,而且内力处于将生未生之际,自然不能躲过这致命的一剑,他到死也不明白为何会是这种结果。”
金莺儿当即问道:“难道那后生穿着刀枪不入的护身宝甲?”
霍夫人立即摇头予以否认:“以流星剑之锋利,可穿透世上所有的盔甲。”
金莺儿惊叫道:“既然如此,那后生为何一剑穿心而不死?”
霍夫人低沉地道:“说穿了一点也不奇怪:虽然那后生左胸口中剑,但他的心脏却生在右侧。”
金莺儿不禁惊叫道:“我从没听说过人的心脏会生在右侧!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霍夫人淡淡地道:“古语云:“善游者溺,善骑者堕。”世上没有无坚不摧的矛,也没有牢不可破的盾。世间万物都是相对的,没有绝对的东西。”
稍停一下,霍夫人又道:“我先给你讲个故事:甲乙二人立志攀登一座高峰,但此峰不仅有万仞之高,更陡峭无比。甲凭着坚韧的意志,一寸一寸地开凿山路,一步一个脚印地往上攀登。乙心想:“若如此登山,只怕未及顶峰而年寿已终。为什么不给身体插上翅膀,像鸟那样直接飞上顶峰呢?”于是,乙开始研究鸟类飞翔之道,梦想有朝一日飞上顶峰。”
金莺儿好奇心起:“后来呢?”
“后来甲到了半山腰,但寿命已尽。而乙在一次试飞中,活活摔死了!二人虽然都壮志未酬,但都可敬,而乙的异想天开尤其可敬!他的思路独出心裁,别开生面。”霍夫人接着说:“剑术的巅峰高耸于云端,虽高不可攀,但其面目却清晰可见,那就是:剑术练至顶峰,剑术与生命已合为一体。那时对剑客来说,他手中的宝剑已成了可有可无的装饰品,心中的剑才是他的真正兵器。只要他的人存在,他的宝剑就无时不存,无处不在——草木沙石甚至声音、气息,均可成为他的剑。”
金莺儿听得悠然神往:“如何达到剑术之顶峰?”
“通往剑术顶峰有两条路,一条便如故事中的甲那样,按部就班地攀登,但这条路太漫长了,虽现实却不可能实现。另一条路便如故事中的乙那样,给自己插上翅膀,抛开过程,直达终点!这条路看似荒诞不经,却是切实可行的捷径!”霍夫人深沉地说。
金莺儿怦然心动,当即道:“我愿意跟您学剑!”暗想:“我爹娘之死,就在于那号称神医的包文章见死不救。我练成绝世的剑法后,可去找那包文章算账。”又想:“也不知郦丽华怎样了,我揭破了她的身世,今后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但不知狗儿怎么看待我?他为什么心中只有一个郦丽华,而从来没把我放在心上?”心中既恼恨狗儿,又不能抹掉对狗儿的一片柔情。
且说那些欲捕杀梅映雪的武林人物找到了狗儿、郦丽华后,有人便指责郦丽华道:“郦大侠宽厚仁义,大慈大悲地收养了这小妖女,对这小妖女可谓仁至义尽。没想到养虎贻患,她竟然勾结她生身父母害死了郦大侠,全不顾郦大侠养育之恩。真是狼子野心,毒辣透顶。这正应了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狗儿挽了郦丽华的手,向众人道:“她父母是恶人,难道注定她一生下来就是恶人?圣人云:“人之初,性本善。”她虽是恶人之后,但自幼受郦大侠夫妇抚养,心地善良,品行高洁。”
当即便有人义正辞严地道:“你是郦大侠之子,父仇未报,却被这小妖女所迷,一心维护她。你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父亲?”
一人接道:“我很痛心!郦大侠收养了恶人之女,其亲生儿子却流落江湖。谁料到了最后,郦大侠竟然死于他的养女之手,他的儿子偏偏又被他的养女所迷!真是冤孽啊!”
又一人道:“这小妖女恰如其母梅映雪之妖媚、邪恶。实是武林之大患、江湖之公害!不除掉她,不知将有多少英雄失足!人道红颜祸水,自古皆然:妲己葬送了商朝的天下,褒姒毁掉了周朝的江山,杨玉环破坏了唐朝的社稷。”
狗儿听到这里忍不住反驳道:“你所举的例子好没道理!须知女人的美丽并不是错误,男人的昏庸才是错误!罗隐之诗说得好:“家国兴亡自有时,吴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
有一人听了狗儿的话,当即讥笑道:“你酸溜溜地掉书袋,想为小妖女开脱罪责吗?”
还有一人振臂高呼:“****妖女,人人得而诛之!”
狗儿耐心而诚恳地道:“她虽是恶人之后,但一生下来即被抛弃,由郦大侠夫妇抚养长大。受郦大侠的品德所熏陶,受郦夫人的才华所影响,受碧湖的美丽所感染,在她身上,聚天地之正气,钟日月之精华,毓山川之灵秀。”
耳闻目睹狗儿当众盛赞自己,郦丽华不由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感激。
众人纷纷指责狗儿:“你色迷心窍,把一个妖精当成了仙女!”
“难道你自甘堕落且不能自拔了?”
“你沉湎于美色,全忘了侠义二字!”
“难道你为了这个小妖女,不惜得罪天下英雄?”
面对铺天盖地的指责声,狗儿暗道:“如今他们还以为我是郦大侠之子,他们若知我是金国王子,必将我视若蛇蝎。难道一个人的出身真的那么重要?”一时反而激发了他的侠义心肠和英雄肝胆,当下一声长啸,大声道:“世间一时之毁誉,我石狗儿并不放在心上。但叫我有一口气在,就不能让你们伤害郦姑娘分毫!诸位都是成名的英雄好汉,何必非要伤害一个弱女子?”
众人纷纷道:“你执迷不悟,不怕身败名裂吗?”
狗儿理直气壮地道:“曾子云:“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大丈夫行事,但求无愧于心,根本不必计较个人之得失!”
众人发一声喊,各执兵器向前,要杀害郦丽华。狗儿挺身而出,阻挡着众人,掩护郦丽华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