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这条通道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两人很快沿着坡道走到尽头。
贝雅熟练地来到裂缝前，咬牙踮脚、发力一推，只听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那块金属砖板便被顶到了旁边，一束透亮的蓝色灯光从上方投入通道中，她眯了眯眼，弯起胳膊横在额前，稍微适应了光线后朝上一跳，用手撑住地板的边缘爬了上去。
岳望蹬住墙壁的凹陷处，跟在贝雅身后跳上坑洞。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环境，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贝雅猛地拽了一下：“快趴下！”
他立刻本能卧倒，偏头看到贝雅正缩在不远处的阴影里，满脸紧张地对自己摆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悄无声息地点点头，他让小姑娘安心下来，然后转动脖子，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自己上来的地方不偏不倚，正好位于一张环形柜台的后方，趴下之后三面环着柜台的墙壁，除了从正后方朝这边看之外，根本发现不了有人从地板下面钻了出来。
这条通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这里的人不知道吗？或许他们知道，但是因为没有“维修的职责”所以一直放着没管？
他隐约感觉自己已经找到了这个小镇中最大的漏洞：这里的人们没有“弹性”，就像是一个个由程序控制着的机器般死板而麻木。
在事无巨细的“职责”之外，他看到的只有一片扭曲的空白。
环形柜台向后，岳望看见了一间科技感十足的全金属大厅，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幕挂在正面对他的墙壁上，由于没有什么需要广播的事项，这块屏幕正处于待机状态，上面投影出一个虚幻的、以紫色为底，红色与黄色直线条纹点缀的六边形水晶纹章。
视线落在了水晶纹章上，他的眼神随之一凛：那个图案母星文明的标志！
但是水晶纹章的表面应该只有黄色条纹点缀才对，紫色与黄色在母星文明的早期被认为是尊贵的象征，而红色却不然，红色在他们的文化中更多象征着“诞生”或“神明”的意象，不可能被一向秉持无神论的母星人用来描绘文明标志。
那颗首脑甚至篡改了母星文明的象征？
正思量间，有沉重的脚步声突然从柜台前方响起，岳望连忙收回视线，又朝桌子内侧缩了缩身子，免得自己被发现。
脚步声有两个，另外还有轮子转动与地面发出的摩擦声，从声音的大小判断，那似乎是一个运输货物的小车。来者一面朝着这边走来，一面小声互相闲聊着。他们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空旷的大厅中仍然经过层层回响变得清晰无比。
他听见一个声线粗犷的男人语气不满的对另一人抱怨着：“从去年开始，主脑下达的指令是不是越来越【母星粗口】奇怪了？要是没记错，这个月已经是第三遭让我们运输这些鬼东西了吧？”
另一人沉默片刻，嗓音温和地回应道：“不要揣测首脑的意图，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职责即可。”
那脾气暴躁的男人立刻有些恼火：“首脑、首脑！首脑个屁！那东西还不是我们一点点建起来的！现在的人都快不知道我们新兴家园号的最高领导是舰长，而不是那个大脑袋了！”
脚步与拖动货物的金属轮声稍微停顿，脾气温和的男人淡淡地开口：“别忘了，三百年前投票决定建设首脑的时候，投赞同票的可不是我。”
前者瞬间哑了火，隔了好一阵他才闷闷不乐地哼了一声：“投了赞同票有个屁用，现在还不是你的级别比我高，你可是尊贵的学者大人，而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搬运工……”
在一声机械门禁的叮咚声中，那两人从大厅一角的金属小门走入建筑深处，声音渐行渐远，很快消失不见。岳望连忙探出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一架被自律机器人拖着的平板车的末端，那上面堆满了黑乎乎仿佛烂泥般的物质。
那扇金属门缓缓关闭，大厅里随即重新恢复了安静。
他转过身对贝雅招招手：“出来吧，他们走了。”
贝雅蹭蹭两下从柜台下方钻了出来，她先是把顶开的地板虚掩回去，接着来到岳望身边，面色疑惑地挠了挠头：“有点奇怪唉？距离换班明明还有十多分钟，这个时间点怎么会有人经过这里？”
岳望打量着四周的环境，闻言问道：“你上次来这是什么时候？”
“额，一年前？不过这个图书馆的排班打我出生时就没变过啊……”
“那或许是去年有什么事情发生吧。”朝着那两人消失的金属门走去，岳望随口打听道：“你们小镇没有获得什么消息吗？”
“没有吧？”贝雅不确定地咕哝着：“不过我的监护人说今年他们运了很多以前没见过的矿物到外太空去，而且听说还有人被调回了首脑所在的舰艇上，他们似乎在等待什么东西。”
看来首脑并没有和这些人说它联系上了万里之外的另外“一群”同胞的事啊。
矿物运输，人事调动，这是在做“欢迎”自己的准备工作？那个首脑在搞什么鬼？
经过这小半天的观察之后，岳望现在完全不相信首脑会如通讯所承诺的那样热烈欢迎自己——在他心目中，那个错乱的立体结构的形象已经无限接近于传统的幕后反派了。
来到金属门前站定，他看向大门旁边的门禁设备，微微蹙起眉头：“这后面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贝雅一摊手：“打我记事起这扇门就没开过。”
说着，她侧过身子，指着大厅另一端，那个电子显示屏旁边的一条楼梯：“你不是要看书吗？书架在那上面哦？”
岳望沉吟片刻，抬手把背后的高能射线枪取了下来：“……计划有变，我决定直接找人问一下。”
贝雅看了看他手上的枪，低头瞅了瞅那个门禁设备，大脑空白了片刻，然后惊叫着跳了起来：“等等！这里有警报——”
她的话终究晚了一步，岳望已经对准了门锁扣下扳机，门锁瞬间被高温能量熔化成一滩黑色的铁水，顺着大门向下流去。
与此同时，大厅中骤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警报啸叫声，在一片警报灯光长明中，岳望笑着对被吓傻的贝雅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说着，他端着枪一脚踹开了大门，走进了门后的拱形通道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