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域。
傍晚时分。
金乌西斜，赤红似火的颜料泼洒在天际，飞溅出来撒落在海面上，滚着银边的浪潮把细碎的金箔甩的到处都是。
咸涩潮湿的海风贴着海面掠过，说实话，夜幕将临时，海面中央的风没有半点温和的样子，逮着谁就呼噜谁。
潮一侧躺在礁石上，甩了甩自己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水面——好吧，她承认这是她的新爱好——静静等待乌提拉给她觅食。
她本想拒绝，但自从同意乌提拉追随她的请求后，对方似乎一直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持续到现在，所以不得不让对方找点事干消磨过剩的热情。
她没有偷懒。
她原先打算觅食这事明天再说。
在弗里亚，觅食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是涵盖整个弗里亚三分之二种族的海上。
而身处海洋种族金字塔顶端的海妖的食物范围却出奇的窄，简单来说，就是挑，而且是非常的挑，可以入口的食物还大部分分布在深海。
纵使守望鸟可以在海里自由呼吸，也难保它不会闯进某个深海老怪物的地盘，然后激怒对方，直接让对方一口嘎嘣脆，哦还不一定带嚼的。
海妖是东海域的霸主没错，只是那些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海怪被惹恼的时候大概率不会对一只离开海妖独立行动的守望鸟口下留情。
不过如果乌提拉真的在茫茫深海中准确无误一击即中地直接跑到人家地盘上并不带半点差错地激怒对方，她可以考虑直接换人，不，换鸟了。
五个小时前，那个漂亮变态离开后不久，她就已经注意到乌提拉一直跟在她后面，在没弄清楚对方的目的之前，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她的目的地游去。
两个半小时前，她忽然心血来潮打算练习一下海妖的术法，恰巧身后还跟着一只目的不明意图不定的可疑生物……所以吧，乌·可疑生物·提拉就顺理成章成了她的训练活靶子。
其实她一开始瞄准的是乌提拉受惊前的位置，只是那几只水箭全都往对方头上飞去了。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对方紧急拉升高度，她还真不一定能击中它。
当然事实她也没有击中，得亏她很有自知之明地做了两手准备，在水箭中加了百来枚的冰针，好吧本来想弄几十枚就够了，奈何她对魔力的使用实在生疏，一没控制住，就多了那么几倍的数。
最后阴差阳错达到最初的目的，然后对方又阴差阳错地成了自己的追随者，目前来说，有一只守望鸟追随还是不错的，虽然羽色和它的同族有些偏差，至少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起码不知情的绝对想不到这是一只守望鸟。
弗里亚全身漆黑与守望鸟特征相像的鸟类多了去了，人家还不一定能往守望鸟上面想。
伴随着哗啦的水声，乌提拉破水而出。
眼前这只疑似得了黑变病的守望鸟利爪下是一条半个巴掌宽约二三十公分长的银脊细纹鱼，海妖钟爱的食物之一。
要说起银脊细纹鱼来，就不得不提到尖鳍鱼。前者没有什么危险性，只是后者的伴生鱼，但后者却是东海域特有的鱼种，出了名的凶猛。
能在尖鳍鱼的护卫下捕捉到一条与自身同等重量的银脊细纹鱼，看来乌提拉的能力还是值得认可的。
“潮一大人，这是您今晚的晚餐，请享用吧！”乌提拉带着掩饰的不怎么好的得意，挺了挺胸膛，抖了抖身上被水沾湿的羽毛，扬起的双翼内侧上隐藏着简易而神秘的灰色花纹，与海妖缔结了追随契约后的标记，上面蕴含的魔力束缚着守望鸟的同时，也能为它抵挡一部分伤害。
“干得不错，”潮一凝重地看着手中的鱼纠结着要不要生吃的时候，瞥到对方bulingbuling的大眼睛，随口一问，“嗯，你怎么抓到的？”
“大人，这条银脊细纹鱼似乎与它的伴生尖鳍鱼走失了，我遇到它的时候它正在原地打转，所以我就跟它说失去保护后，与其被其他卑劣的种族吃掉，不如进献给尊贵伟大的海妖大人享用。”
在海妖大人以听着有点奇怪为由，要求它用“我”来自称后，它还有些不适应，不过这并不影响作为海妖大人最得力追随者的它汇报自己的工作情况。
“……它同意了？”有点扯……
“它同意了，然后就自己钻进我的爪子里。”
“……”
潮一凝视着和乌提拉闪烁同款迷弟光辉的银脊细纹鱼，陷入了沉思。
“能为海妖大人付出生命是我们的荣幸！呃……您怎么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上一秒还在晃动的小尾巴的乌提拉，下一秒又开始忐忑不安。
“没有，我只是在思考一个哲学问题。”
论个人崇拜，哦错了，种族崇拜的盲目性与危害性有多大。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了邪教头头之一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不愧是海妖大人，如此的善于思考，勤于思考。”虽然不知道哲学问题是什么东西，但是对于高贵的海妖大人，夸就对了！
……
最后等到潮一回过神来打算将手上的银脊细纹鱼重新放生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已经回归海神的怀抱。
“……”现在不需要考虑会不会出现啃着啃着半条鱼身不断跳动，嘴里叼着鱼，露在外面的鱼尾痛的死命拍打的恐怖场景。
“您大可放心，拧掉头就可以吃了，这样就不必担心它因为痛下意识地挣扎了。”
不知不觉中直接把自己想法说出来的潮一选择沉默。
拧掉头就可以吃了……莫名熟悉。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她还是吃了，味道一言难尽——吃过猫粮吗？
吃过？哦，那肯定不是猫粮味儿。
撇去味道不谈，银脊细纹鱼的作用主要还是在补充魔力上面。本来恢复的那么一丁点魔力在不久前结契用完了。
虽然银脊细纹鱼补充的魔力不算太多，但好歹给她临近枯竭的魔核鳞片一点慰藉。
她的精神体刚进入这具海妖身体的时候，一种乏力虚弱的感觉顿时笼罩全身。
在得到印记的传承后，她才知道这种感觉是魔力衰竭的表现，从魔力脉络上留下的痕迹来看，魔力几乎是瞬间被抽空的。
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的传承印记，传承印记里面蕴含的庞大信息以及能量像被上了无数把锁，需要某种契机或者达到某一阶段，才会解锁。
这种解锁是不可逆的。
海妖这个种族的一切术法都是从与生俱来的传承印记里了解并学习的，然而潮一没有在目前已经解锁的传承印记里看到任何一个可以瞬间抽空自身魔力的术法。
那么在她来到这里之前，它到底遭遇了什么……
正在为自己未来安全考虑的潮一时不时搅动着海水，视线不经意间掠过夜间变得愈加肆意的浪潮。
“潮一大人，您不需要继续赶路吗？”乌提拉适时打断了她的思绪。
“……要是要的，”潮一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她不先找个地方窝着恢复魔力，偏偏要在这拼体力呢？寻找那股同源力量的来源再怎么紧迫也没法一蹴而就，“乌提拉，这附近有没有可以暂时歇息的地方？最好安静一点的。”
作为海妖大人最贴心的小天使，乌提拉表示它可以意会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有的，大人！我刚才抓鱼的时候看到了一处废弃巨禾龟的巢穴呃……如果您不嫌弃，我现在就可以带您过去。”
……
“大人？”
“哦没事。”
潮一收回再度飘散的思绪，跟在堪比大功率探照灯的乌提拉身后，对海妖专属万能工具人（鸟）有了全新的认识。
把视线移向从狭窄逐渐宽阔的石壁上，时有气泡从中冒出。
前方守望鸟的光芒逐渐消失，在潮一以为会再次被黑暗吞没的一瞬间，璀璨如星子的烁烁冷光在眼前铺展开。
各色光点在石壁上腾跃，时而闪耀，时而隐没，方才吸足了光芒的石壁将其以一种更加绚烂的方式展现出来。
眼前景象让她有一种源自本能的愉悦感。
守望鸟远比她想象中更了解海妖的审美。
“大人，现在已经到了巢穴的最深处了。”乌提拉突然开口。
险些被吓一跳的潮一：“……”
瞅了一眼在非探照灯模式下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乌提拉，她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
“嗯……”
“您有什么疑问吗？”乌·知心小天使·提拉再次恰到好处地提问。
“这里看起来不像是被废弃的巢穴啊？”入口处的巨禾龟特有的条状擦痕明显还是新的。
“因为不久前这个巢穴的主人与一条独立行动的尖鳍鱼拼杀的两败俱伤，不久就相继身亡了。”
“……”
看了潮一一眼，乌提拉继续开口：“是的，就是之前那条银脊细纹鱼的伴生尖鳍鱼。”
“好的我懂了。”
#忽然间发现守望鸟似乎天生具备单方面对海妖读心术的种族天赋怎么破#
#比你自己还了解自己的，不一定是你的敌人，还可能是你刚认识不久的追随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