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督,是应国一统以来在乌突、象狼、女霜的以往国境上设立的总揽一方军政要务的封疆大吏。尽管女霜稍显不同,军政依旧由冰祭祀把持,但是明面是应国的女霜提督依然是女霜最高的官员。
在自己的辖地内,提督掌管一切大小事务,可称得上应皇在各地的化身。一言一行分量极重,饶是女霜这里也不例外。而手持符令者,便是提督身边的最亲近之人、身负重任。为镇服新并进应国的百姓,常有提督赐符令派人暗中巡视之举。
李苍随手将提督符令砸到寒玉脸上,寒玉不敢怠慢,叫手下人掌灯,细细查看,材质、纹理尽皆相符,向李苍双手递回符令:“末将不知大人身份,白日里多有冒犯,罪该万死。”
“我说了,你不用死,这边的骁骑将军我都拦下了。你以为我非要亲自动手吗?”李苍拉扯起旁边女霜士兵的银白战甲的内衬,胡乱把自己环首刀上的血迹擦拭掉,“我也不是江湖传说里的人屠啊。”
“从现在起,这里一起都听我调遣。”李苍擦好刀,颇满意地收好,“当真是好刀,这都砍了数十人了,还是这么锋利,妙极。”
寒玉答应下来,口中又喊了几句表忠心的套词。
“打住打住,忠不忠心我不在乎,听话就行。”李苍捻须,“现在本大人来发布第一道命令哈,咳咳,你们这些人,统统地出去。留几个人放一大把大火,把这公馆烧掉。”
被云朵搀扶的杨成疾呼:“我看谁敢坏我天子公馆!”
“休要理会,速速去办。”李苍不咸不淡地说。
“你!”杨成气急。本就伤重的身体经过片刻的歇息,体内战意有所褪去,松弛下来的身躯被疼痛侵占,已经有些脱力,但依然断喝道:“便是女霜提督严大人亲至,也不敢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算什么东西!敢毁天子特设公馆!”
“你他妈又算什么东西。”李苍呛到。
“我乃骁骑将军,御派特使...”
“证据呢?”李苍冷眼看向杨成道,“我有严大人亲赐的符令在此,你又有何物证明自己?我不治你个招摇撞骗、假传圣旨都是看你血勇无畏的份上了。”
杨成无法反驳,哗变突然,唯一可以证明他身份的圣旨已经遗落到不知哪去了。
“所以,小将军你还是好好养伤。不要动火,你就是不吼大应如何如何,大应还是福祚绵长的。”李苍挥手示意女霜士兵照办。
杨成血性翻腾,为将者怎么弃皇家颜面不顾,正要暴起伤人,忽而双脚一软,靠在了云朵身上。
“呀,杨将军你醒醒啊!啊,将军啊。完了完了,将军奋勇杀敌,重伤昏迷啦!”胖跳蚤身形一闪从杨成身边跳开,怪叫道:“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哇。”
李苍忍笑,这胖跳蚤颇有眼力,知道这小将军少年意气、血气方刚,若是被他搅局,难说有什么新的变数。
扶着杨成的云朵自然也知道是胖跳蚤悄悄绕到杨成身后,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弄晕了杨成,一双大眼睛像是要剜掉胖跳蚤的肉。但是云朵这鬼丫头心思也深沉,知道不是耍小脾气之时,只扶好杨成,嘴巴闭得严密。
“咳咳,你、寒什么鱼,待人去把这里烧了。往上回报的时候就说你姗姗来迟,杨成小将军被贼人乱刀砍死、尸体也被焚成了一截焦炭。记得发报回应天之时叫杨老将军节哀啊。”李苍故作威严。
“回大人,末将寒玉。”女霜小大人回道。
“嚯...你就不问别的了?”
寒玉行大礼,沉稳说道:“大人神机妙算,其中深意末将不敢揣度。但末将为大应军人,大人军令,末将必然遵从,不敢有二心。”
“你还不错。”李苍赞许道,“还有,你今夜没有见过提督符令,我只是个带爹爹求医的傻哑巴,文书上不用记载了。你这些手下人,也全都得三缄其口,办不到的就找个由头斩了。”
“末将领命。”寒玉起身就去办事。李苍叫住他问了杨成寻得名医住址,寒玉如实相告,并表示应当由他亲自护送。李苍摆手说你不能护送一个死人,杨成已死在公馆,壮烈殉国了。
三人在夜幕掩护下寻到了名医住处,破门而入,把那正在钻研胖跳蚤身中之毒的老爷子吓了个半死。胖跳蚤口呼大应女霜提督有要事征调,这才没让老爷子用桌上的瓶瓶罐罐砸个满面花开。
女霜老人医者仁心,见浑身是血的杨成,没有诘问先前问诊的凄惨老人怎么忽然能下地了,连忙接过杨成进内屋处理伤口。
李苍三人被老医者拦在门外,胖跳蚤捡了一处舒适所在就闭眼要睡,李苍索性出得门透气。
云朵鬼头鬼脑地跟了出来:“爹爹,原来你来头如此之大。我是不是可以当大家小姐了?”
“是啊,跟着我,吃香喝辣,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李苍打趣道。
云朵绕着李苍转了一圈,口中啧啧赞叹:“爹爹真是人不可貌相。”李苍懒得接话,随便坐在了地上。
“说吧,符令哪里来的。”云朵蹲在李苍身前,言语不再戏谑。
“严大人亲赐。”
云朵闻言,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像是听了天大的荒唐事:“莫要在装腔作势,若真是你的,在大渊关你一亮符令,咱们进城好吃好喝不好么?寒玉拦我们时你都想动刀了。”
“再者,就算你是由要务在身,要暗访女霜。见到了杨成哥哥被人围攻怎么拔腿就跑呢?那可是骁骑将军、皇帝特使,你这女霜提督麾下,敢让他出事?”
云朵狡黠的笑脸在李苍面前晃来晃去,李苍看得厌烦,索性坦白:“胖跳蚤给的。”
胖跳蚤之所以不敢独自进大渊关就是因为前些年他闲不住,又起事端,在大渊关守将的府邸行窃之时,见了一个女霜打扮的应国人。他见猎心喜,窃得这女霜提督符令。适才见寒玉带人来,为随机应变,将符令悄悄塞给了李苍。
李苍顺势布局,借此脱身。
屋内老医者唤道已经处理好杨成的伤势,云朵急不可耐地冲了进去查看杨成,不一会就耷拉着头出来:“杨成哥哥找你。”
李苍见得杨成,被女霜医者上了药,趴在床上,凶狠地说道:“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解释,否则杨某与你不死不休。”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们走。”李苍伸手搀起杨成,这小将军便是伤重也固执地要自己行走。
李苍踹醒胖跳蚤,道:“即刻启程,绝不能再待片刻了。”
云朵叫嚷着要让杨成休息几日,被李苍厉声驳回,气鼓鼓地守在杨成身后。
“胖子,记得把这女霜老头杀了,他看了不该看了。”李苍嘱咐胖跳蚤,胖子当然立刻心领神会,掏出匕首口呼赎罪、奉命行事。那女霜老人被胖子逼到墙角,眼看就要去见九天冰晶。
杨成斥道:“休要伤医者!”云朵帮腔道:“听杨成哥哥的!”
胖跳蚤转头难为地笑着:“两位,小将军已经是个死人了。况且他见过我们三个。这老爷子见了太多不该见的了。小的也不想徒增杀劫,但是行走江湖,还是以自身性命为重罢。”
李苍也不废话,捏拳印就要向女霜老人挥去。云朵闪身拦下,反手给了老人一掌,那老医者立刻就口吐白沫倒下,不省人事。
云朵拍拍手:“那也不用杀人啊,下点小毒弄糊涂了就行。”
三人架着杨成,片刻也不敢停留,冲出了大渊关。
期间亏得胖跳蚤轻功极好,在房间穿行,遇见有巡夜的女霜士兵,提前装猫叫示意路上的李苍等人避开。到了城墙处,飞身上的城楼,将守夜士兵击昏。又放下绳索,协助李苍把杨成运上了城楼。
出得城关,胖跳蚤背着杨成,和李苍、云朵飞速向更北处奔去。
天已经蒙蒙亮,云朵呼喊道要让杨成哥哥休息,李苍只得寻了一处小湖,安顿了下来。
云朵在杨成面前极乖巧,为杨成打水,嘘寒问暖。
见到如此贴心的云朵,李苍只道这丫头最是善变,威逼利诱他蹚浑水时是那般蛮横,此刻又分明像极了怀春少女。
杨成谢过云朵,躲开云朵更进一步的照料,向李苍问道:“你究竟是何用意?”
李苍本来躺在草地上看日出,视线被杨成的身形遮了个严实,不耐烦地挥手:“去去去,找我家丫头玩去。”
“杨成哥哥你不要与他计较,他早年脑子被人揍过,最常胡乱行事。”云朵跟来劝杨成休息。
“你究竟是何用意?”杨成非要问个明白,甩开云朵要拉开他的手。
“榆木脑袋。”李苍见杨成不让,侧身就闭眼睡觉。
杨成见李苍如此态度,就要捉起李苍逼问。
一旁的胖跳蚤捏着自己酸痛的脚,连忙打圆场:“小将军啊,你且说说你夜里为何被围困在大应公馆吧。小将军天资聪颖,捋一捋就通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