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九月初六了,是大盛魁招考新学徒报名的日子。三个孩子又聚在了义和鞋店里,谈起这事,大家都很兴奋,又有些忐忑不安。杰娃对古海说:“你准能考上的,你算盘打得好,又有‘双龙闹海’的绝活。”
靖娃说:“是呀!我们都比不上你。我们中间要是有一个人能考上的话,那一准就是你。”
古海安慰两个小伙伴说:“不,我们都能考上的,你们的算盘不也打得挺好吗?”说到这儿,古海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咱们好长时间没打算盘,手都生了,今天得抓紧时间好好练练。”说着就去姑父的柜上拿来了三把算盘,一人一把,正要进屋里去练,这时从店外仄身进来一个人,四十左右的年纪,一看就是那种游手好闲、爱管闲事的狠光棍类的人物。看见此人进来,姚振义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相迎,脸上堆着笑,点头哈腰,殷勤地:“哦,武二爷来了,您坐,您坐。”说着招呼伙计上茶,又招呼三个孩子过来见过武二爷。古海他们不知道来者何人,上前勉强见过了。
武二爷乜斜着眼,看着三个孩子手上的算盘:“新招的学徒?”
姚振义赶忙说:“不是不是,这是我的内侄,名叫古海,那两个是他同村的发小,他们都是从山西老家来归化城考大盛魁学徒的。”
“考大盛魁?”武二爷冷笑了笑,“告诉你们吧,停了!人家不招了!告示都贴出来了呢。”
听武二爷这么说,姚振义和孩子们都愣住了。
武二爷哼着小曲起身欲走,又转过身来,神秘地:“知道为什么吗?告诉你们吧,大盛魁出事了!他们害死了洋人,惹上大麻烦了!等着瞧吧,咱们归化城马上就要有好戏看了。”说完哼着小曲,飘然而去。
古海问姑父:“这人是谁呀?”
姚振义说:“他叫武撇子,人称武二爷,是归化城里有名的‘跑街人’和牙纪,泡在茶馆里混饭吃的人。”
古海:“他胡说!大盛魁说好了的事怎么会变卦?”
杰娃说:“咱们亲自去看看,不就都明白了吗?”
古海恍然大悟,三个孩子放下算盘就跑了出来。在大盛魁的门口,他们果然看到了一张告示,那上面写着:本号原定九月初六日报名招考新学徒一事,因故延期,请相互转告。
武撇子说得没错,三个孩子顿时泄了气。
“毛儿古沁事件”和俄国老毛子就要来归化索命的事,在归化城里传得沸沸扬扬,成为街谈巷议的话题。有的说那两个死去的俄国人是王廷相故意这么安排的,他早就知道牛领房要走毛儿古沁大峡谷。有的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次肯定得有两个人为死去的老毛子顶命:一个是王廷相,蹲大狱,就地正法;另外一个就是惠征道台,朝廷追究下来,革职抄家,押往北京菜市口,“咔嚓”砍头。还有的说,这次老毛子要带着几万兵马来,洋枪洋炮,准备血洗归化城,等等,总之越传越邪乎。
在圪料街的茶馆里,曾经跟那两个俄国人打过交道的武撇子,正以事件亲历者的权威身份,发布另外一个版本,讲得唾沫星子横飞,绘声绘色,语惊四座:“列位!你们知道俄国老毛子此番为何而来?话说自从康熙爷批准中俄陆路通商以来,在中俄陆路边境恰克图设立贸易城,大清国的商人把中国的茶叶、丝绸、桐油、猪鬃等货物运到恰克图,卖给俄国商人,俄国商人再运回俄国去,两国的商人互不越界,只做边境口岸生意。现在俄国人不愿这么干了,他们要求直接进入中国内地,自己采购货物。”
“洋人的要求要是获得朝廷批准,直接到产地采购,首先吃亏的就是大盛魁了。”有人说,“大盛魁的买卖,主要是边境贸易。”
“可不!”武撇子撇撇嘴,“所以他们胆大包天,欺上瞒下,串通惠征道台,居然把洋人的信给压下了,没有上报朝廷。又设法谋杀了那两个俄国信使。”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面的详情的?”有人质疑。
武撇子:“这还能有假吗?那两个俄国信使亲口对我讲的!”
不管怎么说,大盛魁这次是真惹下麻烦了。天义德、元盛德等通司商号的大小掌柜们聚在一起,弹冠相庆,幸灾乐祸,他们发泄着多年来对大盛魁的不满。有人质问,归化城每年的粮食行、药材行、骡马行、驼行、羊行开市,为什么都必须等大盛魁来叫价?大盛魁的人不来就不能开市,这是哪来的规矩?凭什么?有人说,户部每年发给归化通司商号的茶叶票引,凭什么就由大盛魁说了算?凭什么它一家独占大头,我们这么多家才占一个小头?还有人说,王廷相当了这么多年的通司商会会长,凭什么就不能大家都当当?归化城有二十八家通司商号,我们要轮流坐庄!有人就说了:咦,你们发现没有?王廷相已经好多日子没在归化城里露面了。众人一想,对呀!于是有人说王廷相病了,吐血了,起不来床了;还有人说王廷相怕朝廷追究,躲到外地避风头去了。有人说大盛魁这回这个坎怕是过不去了;也有人说即便不倒,也得煞煞他们的气势!正说着,门外忽然响起闹嚷嚷的人声和哭喊声、脚步声,一大群人从天义德的门前跑了过去。众人出门来看时,原来是“毛儿古沁事件”中死亡驼户、驼工的家属们汇集在一起,去牛领房家索赔。这一百多号人气势汹汹,群情激愤,包围了牛领房的家,将牛家洗劫一空,牛妻被逼得走投无路,投进了秋汛中的扎达海河自尽了。尸体是从好远的地方打捞起来的,牛领房十五岁的儿子牛二板扑在母亲尸体上号啕大哭。围观的人都跟着掉眼泪,可那一百多号人还是不依不饶,父债子还,他们逼着牛二板要赔偿。这时有人出面说话了,那人叹了口气说:“你们这么逼他,他还是个孩子呢!一个领房人,能有多大的家底?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得去找有钱的债主索赔。”一句话提醒了死者家属:是呀!驼队是大盛魁雇的,领房也是大盛魁聘的,咱们找大盛魁去!说这话的人是李泰。当一大群人呼啸着从他身边跑过去,奔向大盛魁的时候,他阴阴地笑了。
古海在现场目睹了这悲惨的一幕,他回来对姑父说起了这件事,说人家已经家破人亡了,那些人还要苦苦逼一个孩子,太过份了。姑父说:“你不懂,这就是驼行的规矩。一旦驼队的货物和人员受损,‘领房人’要承担全部责任,跟雇主没关系。他们去找大盛魁没道理,大盛魁不会赔的。”
一百多号人,男女老幼,一齐涌进了大盛魁的大院里,哭天喊地,闹成一片。郦先生出来见了大家。郦先生首先问:“国有国法,行有行规,你们驼行的规矩是什么?”来闹事的人都不吭声。
郦先生接着说:“我不说你们也清楚,你们来找大盛魁是没道理的!按理说,我们大盛魁也是受害者,你们知道我们这次损失了多少吗?不瞒各位,连同乌里雅苏台的军饷和运往恰克图的货物,大盛魁这次整整损失了四十万两白银!按理说我们也应该向领房人索赔,还要去告官追究。可是不能啊!牛领房已经家破人亡,难道还忍心去逼他十五岁的儿子吗?可是我们又不忍心看着各位的身家性命就这样白白打了水漂,你们也不容易呀!……死了的人已经死去了,可活着的人还得活啊!跟你们说句实话吧,你们今天就是不来闹,大掌柜也早已有了打算,那就是:由大盛魁来承担这次的赔偿和善后抚恤。不过话得说回来,不是大盛魁该赔,那是我们大盛魁仁义,是我们大掌柜仁义!……”
一番话说得众人感激涕零,千恩万谢,纷纷磕头。
闹事的人离去了,郦先生回到后院,王廷相说:“眼下还得赶快另外去筹措一笔善后款;至于那笔二十万两的‘喜红’,也暂时不能运回山西去,得留下来派急用。”
郦先生说:“那财东们怎么办?”
王廷相:“继续计息吧,这二十万两要准备洋人索赔。洋人的命值钱,估计一条命没有十万两银子下不来。”
郦先生:“这也要咱们赔吗?”
王廷相反问:“咱们不赔谁赔?难道你指望道台衙门去赔吗?赶快平息这件事才是当务之急。”
郦先生勾着指头算了算:“这回咱们可亏大了。”
王廷相:“事情逼到这份上了,只能这样办。”
几天后,一个大雨滂沱的午后,一个少年在大盛魁总号的门前长跪不起。他是牛领房唯一的儿子牛二板。郦先生在风雨中亲自扶起了那个少年,告诉他,大掌柜已经把善后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并且大盛魁也决定不向牛家索赔,也不告官追究。少年人号啕大哭,发誓说今生今世一定要偿还这笔债务,报答大盛魁和大掌柜的大恩大德!
离洋人到达归化的日期越来越近了。道台衙门里,惠征掐着指头,像火烧了屁股,整日里坐卧不宁,寝食难安。其时朝廷有旨下来,新皇将在明年选秀女入宫,满洲八旗四品以上官员家中年满十四至十七周岁的女子须据实上报,内务府造册备选。惠征的女儿兰儿刚好也在应选之列。越有事越来事,这给惠征家里更添了乱。本来选秀女是旗人家的一件天大的事情,要置办各种各样的衣服、首饰,要请人教习宫中礼仪,还要进宫去打点关节通门路等等,千头万绪。这些事惠征统统都顾不上了,他一股脑儿地撒手扔给了福晋,自己一门心思地着急洋人来了该咋办。这天惠征实在是想不出辙了,心急火燎地又要出门去大盛魁见王廷相。师爷提醒说:“老爷,您哪能总这样啊?堂堂的朝廷命官,四品道台,回回都是您屈尊,这官家的体统何在呀?”
惠征想想也对,派人十万火急地请来了王廷相。刚刚落坐,惠征就急不可待:“洋人马上就要来了,大掌柜你也想了这么些日子了,该想出个辙来了吧?”
王廷相不紧不慢地笑笑,说:“看大人您急的。”
惠征说:“哎呀我能不急吗?你掐着指头算算还有几天?都火烧屁股了!快拿出你的锦囊妙计吧!”
王廷相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糊弄。
“糊弄”?惠征懵了,“这能糊弄得住吗?老毛子来者不善,你看这照会上措词强硬,声言如果在归化得不到让他们满意的结果,他们就将直接去北京的理藩院,面见皇帝!”
王廷相淡淡一笑,告诉惠征:“俄国人去不了北京,咱们就在归化这块地面上了结这件事情。”
惠征:“敢情好,上次的信还没有转交朝廷,老毛子真要去了北京,岂不是露了馅?”
王廷相说:“你放心吧,到时候只管去糊弄,设法拖住俄国人的腿,后面的事情我自有办法。”
惠征将信将疑,送王廷相出来的时候说:“实不相瞒,要说别的本事本官没有,可要说糊弄人,那绝对是把好手。只是,只是……”打住不往下说了。
王廷相一眼看出了他的心思:“大人有什么话,尽管直言。”
惠征嘿嘿地笑着,吞吞吐吐:“不好意思。我是担心,到时候万一洋人狮子大开口……”
王廷相说:“大人说的是银子吧?请放心,敝号早已经预备好了,全部由大盛魁承担。”
惠征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喜笑颜开。
回到字号,王廷相问郦先生:“你说,俄国人此来,真的是为了索赔善后吗?”
郦先生想了想说:“恐怕不会那么简单,洋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要借这件事做别的文章。”
王廷相说:“对,咱们想到一块去了。洋人这是在虚张声势,借‘毛儿古沁事件’施加压力,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扩大中俄陆路通商。”
郦先生:“这么说,咱们就是赔再多的银子,洋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王廷相点点头,说:“缓兵之计最终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现在咱们得釜底抽薪,彻底断了洋人的这个念想。”
郦先生似乎听懂了王廷相这句话里的意思,两个人会心地笑了起来。是夜,一只科布拉多信犬从大盛魁总号的后门纵身而出,往京师方向飞奔而去。
古海呆在姑父的鞋店里,遥遥无期地等待着。杰娃和靖娃也情绪低落,唉声叹气,他们甚至认为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动了想回家的念头。但是古海不这么认为。他认为事情过去后大盛魁肯定还要招学徒,要不怎么告示上说的是“延期”而不是停止呢?他不想就这样回家去。他想不明白的是,像大盛魁这样赫赫有名的大商号,怎么也会遇上这些难事?有时实在闲得无聊,古海便在归化城里四处闲逛起来。这天他来到了圪料街。圪料街弯弯曲曲,狭窄的街道两旁,密密麻麻地紧挨着一家又一家店铺。古海不明白“圪料”是什么意思,有人告诉他说这是归化俚语,“圪料”就是曲里拐弯、不直、弯弯绕的意思。圪料街上有一家茶馆,武撇子坐在茶馆里,唾沫星子横飞,正在继续演义他那个所谓的新版本。古海想听听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就走了进去。听了一会儿古海就不想听了,武撇子的话里幸灾乐祸,说大盛魁这次大祸临头了,难逃一劫等等,古海不乐意听。他皱着眉头从茶馆里出来,在圪料街上闲逛着。在一个算卦摊前,古海站住了。那算卦摊打出的旗号口气不小:塞外神算子,归化圪料嘴;指点迷途君子,提醒久困英雄,能知过去未来,预测吉凶祸福!古海忽然灵机一动,走上前去说我想算卦。算卦先生问:“你要算啥?问前程,问婚姻,还是问吉凶,问财运?”
古海说:“这些我都不问,我只想问问:大盛魁能不能度过眼前这一关?”
算卦先生“瞪着”一双瞎眼,足足把古海“看”了好半天:“小后生,你是大盛魁何人?”
古海说:“不是。”
“你跟大盛魁啥关系?”
古海说:“啥关系也没有。”
瞎子忽然凑到古海跟前,伸手摸着古海的脑袋:“既然如此,你小小年纪为何问这?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古海:“我姓古名海,山西祁县小南顺村人,我是到归化城来考大盛魁学徒的,可是大盛魁眼下出了事,我就一直在等着。”
算卦瞎子“哦”了一声,“原来如此。”随即低声地:“小客官,告诉你吧,大盛魁人才济济,有高人掌门,此等小事何足挂齿?不出时日,必定逢凶化吉,风平浪静,安然无事。”
古海听了高兴起来:“这么说,肯定还是要招考学徒的?那就麻烦您再给算算,到底啥时候能报名?”
算卦瞎子掐着指头煞有介事地算了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这时候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走了过来,插到古海前面,站在算卦摊前,说:“我算卦!”
古海说:“我还没算完呢,等我算完了你再算。”
女孩说:“等我算完了你再算。”
古海说:“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我就这样!咋样?”那女孩回过头来,蛮不讲理地说。
这时候古海才看清了女孩的模样:年龄约莫比他要大一点,旗人女子的装扮,容貌俊俏,衣着光鲜,身边还跟着一个小丫鬟。古海心中着恼:“不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吗?你也不能这么霸道!”
女孩毫不示弱:“我就霸道了!今天我还就要在你前面算!咋样?”
算卦先生这时赶忙出来打圆场。
古海:“行行,我不算了总行吧?男不跟女斗,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女孩望着古海的背影,忽然格格格地笑了起来。一直等她笑完了,算卦先生才说:“姑娘,你要算什么卦?”
女孩:“我算前程富贵。”报了生辰八字,又低声地:“我要入宫选秀女了。”
算卦先生掐着手指念叨了一通,大惊道:“哎呀姑娘,你这命好啊!锦衣绣食,前程无量。眼下虽说你已经是富贵之人了,可要跟将来比,眼下的这点富贵就算不上是富贵了。将来姑娘那可是大富大贵呀!”说完打住不说了。
女孩问:“到底怎样个大富大贵?”
算卦先生扭捏着:“嘿嘿,老朽……实在不好说,不敢说。”
女孩急了:“不行!你一定得说,非说不可!”缠着算卦先生不放,非要他说个清楚明白。算卦先生卖足了关子,这才说道:“姑娘请附耳过来。”于是低声说了两句:“有朝一日时运到,凤在上来龙在下。”
女孩一愣:“这是真的?”随即开心地大笑起来。
大盛魁北京分号,坐庄掌柜祁家驹从科布拉多信犬的脖子上解下项圈,取出里面夹藏的俄政府外交公函和一封密信。密信上写着:运动理藩院,驳回俄人诉求。三十多岁的祁掌柜精明干练,熟谙官场,与北京官场有着很好的关系,不久前刚刚结识了下野赋闲的恭亲王奕訢。恭亲王因为受到哥哥咸丰皇帝的猜疑而被罢黜。其时京城上流社会正在兴起一种名曰“走马”的时尚(类似于英国贵族的盛装马步),一些八旗亲贵丢掉鸟笼,趋之若鹜,转而玩起“走马”来。恭亲王赋闲在家,心情苦闷,也加入了这个行列。祁家驹也酷爱“走马”,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和恭亲王有了一面之交。祁掌柜正在考虑如何去拜会恭亲王,恰在此时,一批在喀尔喀草原上经过专门训练的纯种“走马”,由归化总号发运到北京分号。祁掌柜心中大喜,亲自从中挑选一匹最好的,登门去拜访恭亲王。恭王府门前车马冷落,门可罗雀,恭亲王闭门谢客。祁掌柜最终以“走马”叩开了恭王府的大门。一个不得志的下野王爷,对祁掌柜不趋权势、不避嫌疑的到访,首先心里就有了好感;而祁掌柜说出来的体己话和情义话,更是让恭亲王心里感到舒坦。两人谈“走马”谈得投机,恭亲王又试骑了祁掌柜送来的“走马”,心中大悦,这时祁掌柜才说明了来意。恭亲王告诉他说,洪杨“逆贼”现在已经控制了整个长江中下游,江南半壁惨遭蹂躏,皇上为江南剿贼之事焦头烂额,寝食难安;眼下朝廷最头疼的是南方的长毛子,而不是北方的老毛子!所以,理藩院里如果还有明白人,就该把这事压下来,挡回去,别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一番话让祁家驹茅塞顿开,心里有了底。隔天他就去了理藩院,递上了俄国政府的外交公函,又把恭亲王的话学说了一番,说得理藩院的大佬们频频点头称是。祁家驹再暗地里使使银子,请请客,北京这边就算大功告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