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衫,看着镜子里妆发干净的自己暗暗感叹,这贾婆婆出手还是很大方的,这翠绿色的料子又轻又软,干净的两个发髻显得人伶俐了许多。
镜子里的人终于清晰了起来,阮玉心中微微一凛,贾婆婆的卖身契里说自己年方十四,但是镜中人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可见这身子以往也是吃了不少苦的。
好在,阮玉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这辈子这模样竟然比上辈子的自己还要更小巧精致些,皮肤也白似新雪,一双凤眼熠熠生辉,怪不得贾婆婆把自己当成个宝贝,若是长几年倒确实有做花魁的底子。
可是,贾婆婆递给她一个小瓷瓶,说:“涂上吧!”
“这是?”
“涂黑些,别叫人看上了。”
阮玉不解地问:“今日见三娘,婆婆的意思是让我扮黑些?”
贾婆婆反问她:“你不是不想这么快接客吗?”
阮玉点点头,这话倒是说得在理,她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哪朝哪代都没搞清楚,这么快冒头出去实在不是高招。
她闻了一闻,这小瓶子倒是没有什么怪味。
涂就涂吧!
贾婆婆领着她出了屋子,这一路走来,春瑶阁的富丽堂皇也慢慢展露在阮玉的眼前。
不愧是帝都第一青楼,四层高的木楼雄伟阔大,中间的大厅宽大敞亮,一楼有一方宽大的台子,现在已经站了不少莺莺燕燕的姑娘们了。
这春瑶阁到底是第一青楼,阮玉看这些姑娘们到底是环肥燕瘦,各有媚态,竟然没有几个相似的。
那丰腴的美人抱着暖炉,笑得合不拢嘴。略清瘦些的美人用帕子遮着脸说说笑笑,还有个子娇小的,看着竟然颇为稚嫩,水灵灵的惹人爱.......
昨夜闹得晚,今日到了晌午后才听训,春瑶阁的姑娘们倒是各个腰肢纤细,也并不随便懒散,虽然是闲聊,大家的声音也不高。
后排站的都是婆子们,贾婆婆走到了后面。各位婆子们的后面还站着一排排小姑娘,和自己的年岁差不多,应该都是新买进来的。
贾婆婆倒是地位不低,看这个架势竟然是故意姗姗来迟的。看她来了,好几位婆子都过来见礼,就连几个年轻的姑娘们也都向她点头。
贾婆婆目不斜视地站在了后排的中央,而阮玉也低着头站在了她身后。
这难免还是会引起旁人的注意,阮玉清楚地看到,好几个人朝她这边看来,还在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些什么。
阮玉心头也越发觉得涂黑些的确很明智。
“齐了——”一个干练的女人打量了大家一番,然后转身上了二楼。
不一会儿,二楼正大门的天字一号门开了,一个红衣女子在四个丫鬟的簇拥下缓缓地走下来。
阮玉作为一个21世纪的职业女性,看过的绝世美人也不少,柏芝曼玉之类也算是她的心头好,而下来的这位三娘竟然颇为惊艳。
一袭红裙耀眼夺目,雪白的白狐皮搭在肩上,乌黑的发丝柔软发亮,松松地挽了一个结,用一根金簪子扎起来,显得利落了不少。
这个人,应该就是三娘了吧?
“三娘——”场内的人齐刷刷地请安。
三娘摇着自己的扇子,走到了台子上,早有了机灵懂事的小厮端了凳子给三娘坐下。
半坐在柳木椅子上,身子微微倾斜,三娘这架势有七分霸气,也有三分娇媚,真是叫人移不开眼睛,只盼着她能看一眼自己。
这真是春瑶阁的老板娘吗?
阮玉觉得,她应该是花魁才对吧?
她又转过头去打量了一下前排的几位年轻姑娘们,和三娘比起来,的确欠缺了些风韵。
“妈妈们和妹妹们都辛苦了,昨夜我也多饮了几杯,叫大家多站了许久,实在是我的过错。”三娘开口说完,拿着帕子掩嘴一笑。
一来就认错?
阮玉心里犯嘀咕,这三娘原来是个软柿子?
“哪里的话,三娘昨夜辛苦,若不是瞧着您的面子,多罗使团怎么会在咱们这儿宴饮呢?”一个高挑的女子站出来接话,这人看着颇为明艳,说话也是很伶俐。
“秋月说得对,要不然咱们哪能人手一个多罗红宝石呢?”也有一个个子娇小的姑娘帮腔。
看来那个高挑的女子便是秋月了。
三娘抿嘴一笑,露出甜甜的酒窝:“妹妹们不必客气,咱们春瑶阁还得靠各位齐心帮衬。”
一副其乐融融的架势,阮玉站在最后面冷眼瞧着,努力把这群人记住。
三娘笑得甜,说:“说起来也是咱们春瑶阁的福气,我大夏国今岁的新春朝会才第一日,各国使臣们排着队入宫朝见,非得半个月左右。昨日是多罗国的使团,今晚南越国的使团们也递了消息过来。我是不中用了,操持着这些本来是累得很,但是若回绝了,又怕耽误了各位妹妹的前程,只好硬着头皮接下来。”
“三娘,听说南越国的男子秀美异常,不知这使臣们是否真如此?”个子高高的秋月连忙问。
这话问中了不少姑娘的心思,就连阮玉也不禁好奇了起来。
三娘轻轻一笑:“瞧你们这样子,多罗国大人们的宝石戒指还戴在你们手上呢!”
姑娘们都低低地笑起来。
“若是你们有本事,被哪位达官贵人或是番邦贵客瞧上了,我三娘不阻着你们,只盼着以后也得记着帮衬我们春瑶阁才好啊!”三娘略略正色,说到最后又是一个甜甜的笑容。
“是——”姑娘们齐声说。
看得到的好处真是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一番话下来,春瑶阁的气氛倒是积极向上了许多。
“管事何在?”三娘摸着自己的白狐皮,低头问。
几个婆子站了出来,其中贾婆婆站在最中间。
“在,三娘——”大家回答。
“昨日的宴饮办得不错,那道白灼凤尾很合多罗国客人的胃口,足见张婆婆的用心!”
“还有贾婆婆亲自挑的酒——十里醉,果然不错,连我都忍不住贪了几杯。”这半句说得很是亲热,后面却话锋一转,“只是.......害得大家多等了我这么久,贾婆婆,这倒是你的过错了。”
这话说得娇嗔戏谑,听得阮玉却是心惊。
这突然的转圜,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似乎,三娘这半开玩笑的话,实在让人忍不住揣测起来她真正的意思。
贾婆婆面不改色地回话:“若是三娘觉得这酒误事,老婆子我便再跑五十公里去换二十坛回来,只要您一句话就行。”
三娘微微一笑,放缓了声音说:“贾婆婆说笑了,我跟您开玩笑呢!今晚这十里醉还得继续上,南越俊俏郎君们定会爱上这酒的。”
底下的姑娘们也都羞怯一笑。
气氛又活跃起来了。
三娘的眼睛从众人身上扫过,然后疑惑地问:
“咦——怎么不见灵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