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仅存的一只血凤,妖皇之女祁瑛殿下,在万里外的人族后方,出其不意地袭击了人族风头最盛的真华山的山门,杀伤真华弟子无数。
不仅如此,在真华山上大肆破坏后,她还安然无恙地脱身了。
当沈清寒与陆清英一路赶到兴州,找了一处地方歇息时,周围的妖族无分贵贱,谈论的都是这样的话题。
陆清英侧耳听了一会儿,发现传言中的自己不仅屠尽了真华满门,甚至将真华山也一并推倒了。
“你又说中了。”她对沈清寒说道,“传言如此之广,果然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只是这传言也太过夸张了......”
沈清寒正听到精彩处,闻言也只是回头一笑,又望向眼前滔滔不绝的那名妖族,“瑛殿下推倒了真华山,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风光离去了。人族那什么庭雪老祖,都吓得弃烈州于不顾,急忙往回赶了。”
那人瞧了他一眼,“而殿下此时恐怕正藏于某处,谋划着下一次的袭击呢。”
“那人族所谓的另一个圣地,红月......红月亮?不久之后也将被一并抹去。”
“精彩。”
沈清寒鼓着掌,“无所不能的祁瑛殿下,日后定能带领妖族攻破烈州。”
“想必她便是妖族扫荡九州唯一的希望了。”
周围一众妖族顿时为之一静。
与沈清寒说话那人也是脸色微变,却不能直接反驳,只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沈清寒笑了笑,随着陆清英走到另一处。
“方才那人不是大皇子祁玹的部下,便是七皇子祁瑞派来的。”
想起对方口中无所不能的祁瑛殿下,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被陆清英瞪了一眼后才有所收敛。
“为了打压三皇子的声望,他们不惜做到这种地步......”
陆清英皱起眉头,“难道不担心我会借势而起吗?”
“有什么可担心的?”
沈清寒很干脆地给了她答案,“殿下现在几乎无所依靠,凭什么借势而起?最多风光一时罢了。”
相较于这几位风光无限的妖皇之子,陆清英最大的缺陷便是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母族。
毕竟血凤一族,可是被妖皇亲自下令给屠尽了的。
陆清英沉默了一会儿,又听沈清寒说道:“殿下知道,陆尚书现在在做什么吗?”
她心中有怨,故而语气中也含着几分不痛快,“有话就说。”
沈清寒不以为意,“他在忙着应付大皇子与七皇子派去的说客。”
陆清英怔了怔,“说客?他们......”
“对了,差点忘了。”
沈清寒一拍脑袋,“想必三皇子也不会甘心吃瘪,说客里肯定也有他的人。”
他露出笑容,“即便是看着殿下长大的陆尚书,恐怕此时也不会想到,殿下想要的是与他们分庭抗礼,而非加入其中的一方。”
陆清英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她想了很多,但总觉得沈清寒会有更好的主意。
无论之前她是否真的依赖于他,经他“无意”一提之后,现在也会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是依赖着他的。
她对此并不抗拒,反而暗中自喜:有所依赖,总好过无所凭靠吧。
“那我回到幽州之后,是该直接回绝他们么?”
沈清寒显然早知道她会有此问,也没有任何迟疑,直接答道:“这样自然最好。”
“殿下独立时,只是最多风光一时的瑛公主,很快又会归于无闻;
一旦投身其中任何一方,对其余两方而言,就是最显眼的威胁了。”
陆清英很是喜悦。她与沈清寒相视而笑,“我也这么觉得。”
只是两人此时都未料到,在幽州等待陆清英的究竟是何等的惊喜与风险。
......
兴州位于九州西南角,地域狭小,只比平州稍大一些。
只不过紧邻妖族都城幽州,其繁华程度也不亚于作为人族凡世都城的平州。
在离幽州只有一步之遥时,陆清英突然变得不着急了,刻意放缓了行进的速度。
沈清寒知她近乡情怯,也未挑破,只是随着她漫步于眼前这座热闹的妖城中。
夜幕降临,灯火渐起。
若不是路上行走的都是奇形怪状的各类妖族,此处倒与人族凡世之城并无太大区别。
“很久以前,我曾经来到这里住过一些时日。”
陆清英忽然开口,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缅怀之意,“与母妃一起。”
沈清寒双眼一张,很快又恢复成随意散漫的模样,“那真是......很久以前了。”
“嗯。”
陆清英点点头,“那时我才刚出生不到一年罢。”
“她刚生下我没多久,尚是虚弱之时,便被妖皇派往了战场。
恰好那时真华山的李玄池出来挑衅,她便与其余几名大圣应战了。谁知道......”
谁知道,李玄池竟能以一敌七,还杀死了其中的六名妖族大圣。而他最终身受重伤,也被陆清英的母亲趁机杀死了。
“妖皇震怒,其余六名阵亡的大圣之族平安无事,反而是我血凤一族受到了极其严厉的惩罚。”
沈清寒摇了摇头,“莫名其妙......”
陆清英嗯了一声,继续说道:“所幸母亲当时也是受了重伤,妖皇便没有强迫她继续作战,而是在这边养伤。”
她随养伤的母亲住在这里时,整日不过是闲居府中,偶尔才在城内随意走走。
而这样的时间过得很快。一两年后,血凤伤势痊愈,又被妖皇派去了烈州前线。
再之后,便是真华山另一位玄字辈弟子、金玄明替师兄报仇的故事了。
“四位妖族大圣,包括我母亲在内,都死在了金师弟父亲的手上。”
陆清英看向沈清寒,“所以杀金师弟这件事,即使现在想来,我也还有些不忍。但我不会后悔。”
沈清寒沉默了一会儿,微微点头。
陆清英心中一定,挽起他的手臂,“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血凤一族尽数被诛,而我被送到幽州软禁起来。”
“这一次受到株连不只是血凤一族,其余三位大圣所属的族类,也被一并诛杀干净了。”
沈清寒抬眼望天,“妖皇真是......喜怒无常啊。”
“运以恐惧与强权,令臣下觉得他神秘莫测,便是他御下的手段之一吧。”
陆清英不愿过多提及那位既是父亲也是君上的妖皇,话题一转,望向了沈清寒,笑道:“你也想体验试试么?”
“......殿下还是饶过我吧。”
他无奈的模样让陆清英感到安心,她露出微笑,不自觉地又与他靠近了些。
两人穿梭于夜市之间,因路边之景走走停停。
“我想让你留在幽州。”
沈清寒身形一顿。望向陆清英时,她却正望着别处的热闹,似乎刚才那句话并非出于她口。
“我无法尽信妖族——”
陆清英回过头,沈清寒凝视着她的双眼,“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更何况我还是人族。”
沈清寒将她往自己身边一拉,贴近了,“我最终还是会回到你身边。而我追求的是永恒。”
一切所谓的永恒,皆以绝对的实力与地位为根基。
而这两样,都不在幽州。
“我......期待着那一天。”
陆清英微微仰起头,与他相迎,并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