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沈清寒与陆清英终于穿过泽州，赶到了西邻的黎州。
这里已是实打实的妖域，他们也是在此真正地了解到了烈州前线战事的具体情况。
“那人族实力最强的张庭雪，与其余修炼者合力一击，一举便击溃了十二皇子所率妖军的主力！”
“还有啊，听说十二皇子殿下也当场阵亡了。”
“啊，这......”
“十二皇子是三皇子一方的罢？这下三皇子的声望恐怕会受到不小的打击，大皇子、七皇子暗中都要笑了......”
几名奇形怪状的妖族，在街角肆意地谈论着。
他们虽然初具人形，但身上还有着犄角、长尾和肉翅等明显的妖族特征，显然尚未完全化形，只比劣等妖族强上一些。
因此见到人形的沈清寒与陆清英停下脚步与它们搭话时，几头妖族皆是战战栗栗。
“别紧张。”
沈清寒笑了笑，“你们这些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我有个侄子替妖域都护府跑腿，听......听他说的。”其中一只额上顶着犀角的妖族说道。
妖域都护府乃是妖皇在妖域四州设立的机构，相当于人族凡世的官府。
平时除了管辖域内百万之妖，都护府也担负着信息传递的功能。
沈清寒与陆清英对望一眼，看来这消息八成是真的了。
“还有别的消息么？”他又问道。
几名妖族互相看了看，还是那只犀角妖族开口了。
“十二皇子率领的妖军近乎溃败，正在火速撤出烈州防线......”
不知为何，它说着说着，忽然耸了耸鼻尖。
“然后呢？”
“......但后路已经被人族堵上，其余皇子似乎也没有强攻人族、提供援助之意，故而......”
边上几名妖族也凑近了一些，在沈清寒身边肆意地嗅闻着。
“......你小子，莫不是人族？”
那只犀角妖族忽然变得倨傲起来，连带着其余几名妖族也跟着挺直了身子。
“看来十二皇子带领的这支妖军，要尽数覆灭了。”
沈清寒先是对陆清英如此说道，然后才对着诸妖点了点头，露出笑容，“我是人族。”
“哼！”
在妖族地域，绝大部分人族的地位甚至是不如劣妖的。而少量的一些地位超然的妖心人，也不会在同族受辱时伸出援手。
沈清寒对此不以为意，而陆清英的脸色则变得有些不好看了。
“还有别的么？”他又问道。他其实更想知道的是，真华山受袭的消息有没有传到妖族这边。
“当然有。”
那只犀角妖族斜了他一眼，“你想知道？”
沈清寒点点头，对方却勃然变色，“你不是人族么？那就滚回人族的地盘，自己去查！”
看来它平时没少受欺侮，沈清寒心想道。
“再去别的地方问问罢。”
他完全没理会那只犀角妖族的挑衅，而是转头在街道上搜寻起了妖族都护府的方向。
就在此时，他身后接连响起几声短促的惨叫，接着便是一阵血腥之气飘了过来。
沈清寒回过头时，方才他搭话的几妖都已经倒在地上，生机渐绝了。
陆清英收起朱狱，冷眼在身周扫了一圈，又吓退了不少想要靠近的妖族。
沈清寒满脸讶然，“殿下居然为我出头，真是令我感激不尽。”
“别说这种恶心人的话。”
陆清英扫了他一眼，“你好歹是本宫的部下。他这样折辱你，你自己为什么不出手？”
“我倒是不太在意，感觉没有动手的必要......”
沈清寒走回来，轻轻踢了一脚地上的妖躯，“当然，它们自寻死路我也不会同情就是了。”
“虚伪。”
沈清寒摇摇头，没多解释。
小半个时辰后，他们找到了此处的妖域都护府。
陆清英作为天底下唯一的一只血凤，妖族中知晓她身份的人不在少数，至少此处的长官就是其一。
他是一头鹿妖，虽为人形，且沈清寒与陆清英都看不透他的实力，但头上却顶着一对显眼的鹿角，显然是故意为之了。
“瑛殿下想问些什么？”
“烈州前线的战事，到底如何了？”陆清英问道。
沈清寒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低垂着双目，就像一个普通的近侍，一如他多年前的模样。
鹿妖以鹿为姓，名为鸣苍。
鹿鸣苍闻言后，也未多说，而是将两人引入都护府后堂，又取出数十封书信放到他们面前。
陆清英随手拿起一封，恰巧就是十二皇子战死的讣告，“嗯......正中人族中修炼者合力之击，死无全尸......”
“呵。”
她居然笑了一声，惹得鹿鸣苍和沈清寒都望了她一眼。
陆清英毫不在乎，又拆了一封信。
“......人族重新构筑起高锦、昌陇两处的防线，阻截了三皇子后续派去的援兵。十二皇子的残军已陷死地，孤立无援。”
她拿着信陷入了沉思。
这已经是对这一次由妖族发动的突然袭击的最终宣判：它们再度失败了。
——几乎与沈清寒预言得一模一样。
这几日在路上，沈清寒对已经被真华宝库内那道神秘龙影吞噬的云妖痛斥不已。
“殿下觉得自己是在它的劝说下，思虑再三才勉强同意了它的计划，最终是自己的决定。殊不知，这种想法也是云妖灌输于殿下的。”
“为了自由，云妖或是故意罔顾事实，或是因为被封印得太久、失了神智，故而蛊惑殿下仓促行动，结果导致殿下白费了六年的心血。”
他虽是在责怪云妖，但陆清英明白，他也是在借机表达对自己转信他人的不满。
她自己也有几分疑惑，叛出真华山到底是自己真实的想法，还是云妖暗中强加于自己的呢？
“总之，这世上已经没有第二只云妖，我之后都听你的便是。”陆清英当时是如此对沈清寒说的。
“希望如此吧。”他是这般答的。
陆清英深吸一口气，收拢发散的心神。
“最新的呢？”
鹿鸣苍在桌案上的信件中翻找片刻，将昨日刚刚送来的那一封交给了她。
“......内应回报，青州真华山门受袭，尚不知袭击者是何人......”
她将信件递给沈清寒，后者飞快地扫了一眼，又弯下腰，恭谨地交还给她。
陆清英正奇怪时，沈清寒开口道：“殿下立下大功，威名终于传回妖族了。”
一旁侍立的鹿鸣苍闻言顿时一惊，“这......居然是瑛殿下做的么？”
他只知妖皇之女血凤祁瑛其人，并不知她近些年来的动向。
因此，当他得知万里外真华山受袭，竟是由她所为之后，显得颇为震惊。
“你若不信......”
陆清英瞥了一眼沈清寒，又看向他，“过几日，应该会有更详细的情报传来，你到时便知道了。”
鹿鸣苍忙说不敢。
之后，陆清英不顾鹿鸣苍的挽留，执意要走。待天色转黑，她与沈清寒已经赶到百里之外的另一座城了。
“白日在那只鹿妖前，你几乎一言不发，是打算隐藏身份么？”她问道。
沈清寒微微颔首，“事关重大，我还是要回到人族的。眼下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陆清英未置可否，“那你打算怎么帮我？”
沈清寒笑了笑，“我就出出主意吧。”
“在幽州，殿下明面上要依赖的人该是陆尚书才对。”
陆清英点了点头，忽又觉得不对。
“你是说我在依赖你？”
沈清寒嘴角弯起一丝弧度，转身看向她时却摇了摇头，“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罢了。”
“殿下不喜欢，我就换个说法。”
“哦......不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