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陷入沉默。仵作老王确认小皮囊的身份，不仅没有消除疑虑，更多的疑问萌生。
栗旬缓缓说：“什么人，为了什么原因，会杀死一个地痞无赖，手段如此残忍？”确实令人难以置信。
老王用一块白布遮住尸体，看向楚皓笙，说：“凶手下手极狠，如果仅仅为了杀人，完全不必大费周章。应该别有隐情。”
雨星儿看到门开开，进来，听到大家的对话，试探着猜测：“会不会在杏花谷有一个杀人恶魔？以杀人为乐，手段残忍。”
楚皓笙说：“事情并不简单。你们想，小皮囊，一个地痞无赖，好不好死在傩神大典之后。”
“明明是一个穷小子，打扮的却是富家翁的模样。”
“手段残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是如何受到致命一击？”
大家对大社树下，一具断头尸体印象极深，直到今天，都没有一个可以说服人的交代。
雨星儿想法很多，问：“会不会是有天界或者水界的神仙，越界施法，强行拔取头颅，所以留下那么古怪的伤口。”
大家有一个共识：断头绝非人力可为，但说到越界施法，别人觉得有些可能，不由点头。
楚皓笙断然否认，声音阴郁说：“不会。当初七擎划分三界势力范围，最重要的出发点就是防止越界施法。别忘了，无名氏是首神，自然会考量凡人功法弱的特点。”
栗旬点头，补充道：“所以在幽冥洲的落脊山上刻着八个字——逆天而为，天必诛之。这不是仅仅写着给人看，据说有一整套法子要落实三界各自的律法。”
雨星儿并不完全明白，追问：“可是怎么见得会有惩罚措施呢？天意难测。”
一片沉默。还是老王开口。毕竟他表明身份，自己不属于人界，能够拥有梦魇杂粉，手段会远远超出凡人。
“我记得，在浩渺天宇，有一个命盘，可以记录三界每个人的生死机遇。命盘缓缓转动，繁复的纹理给出每个人不同的际遇。没有人，没有神仙可以逆天而为。”
语气飘忽悠扬，说话的老王陷入长久的回忆。在命盘那个位次的神祇，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七擎了吧。
楚皓笙说：“命盘就在幽冥洲落脊山上，从鸿蒙开辟，到今天，还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改动命盘。”对于凡人来说，听天由命是惟一的选择。
还是雨星儿，是不是女人的心思都细腻灵活，她说出一个看法，反而让大家无言以对：“又是幽冥洲落脊山，会不会诸神大战的终极决战会和争夺命盘相关？”
楚皓笙眼中一道寒光闪过，转瞬归于平静。淡淡吩咐：“今天我们说的有些远了。先从活着的证人入手。栗旬，你盯着里正，雨星儿，你多和牛蛙媳妇接触，看有没有什么新的收获。”
诸位手下领命而去。楚皓笙回头招呼仵作老王：“这次我们去拜访县令乔冠道。他早就接到上峰命令，迟迟不动，推三阻四，恐怕需要谈谈。”
仵作老王自然知道楚大人一定发现了新的线索，这是要上门逼问了。与其等着乔县令带来消息，倒不如杀上门去，反客为主。
乔冠道老爷匆忙离开兴隆客栈，知道违背了廷尉正大人的欢心，烦恼不已。脱去靴子，命令下属打来热水，泡脚，发起呆来。
师爷小心问：“老爷，要不今天先歇息歇息，人总不是铁打的，吃点喝点养养精神。”
师爷的关切在乔县令眼中，就是添乱，烦躁的挥手，说：“下去，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倒是想休息，可是能休息吗？下去。”
师爷连连拱手，悄悄退下，留下空阔的房间只剩下县令老爷一人，在出神。可是，侦破杀人案件，光出神恐怕不够用。
毕竟，这里出神没有人敢管，不说不动，不吃不喝，这也算是一种自由。
可惜，师爷怎么又进来，迟疑的叫一声：“老爷。”真是可恶。
一向眼睛灵活的县令老爷闭着眼睛，闷声说：“出去，你没听见吗，怎么又回来了？我想一个人独自待会。和夫人说，我今晚就在书房歇着，别等了。”
闭着眼睛，没有听到轻微响动，越走越远的响动。倒是周围沉重逼人。乔冠道不耐烦的睁开眼，然后就站起身，不小心，一脚踢翻了脚盆。
水，蔓延开来，比迅速流淌的水，更快流失的是县令的信心。
乔冠道看到一张冷若冰霜的英俊面庞。
玉儿从碗里挑拣出鱼肉，小心去掉刺，担心还有小刺，用纤细的手指细细地滤过。香喷喷的鱼肉成了肉糜。神情极为专注，做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柔鸿夫人手举酒杯，一饮而尽，浑然无事。她的酒量很大，这种女儿红味道醇厚，色泽艳丽，最多就是添点滋味，远远谈不上尽兴酣饮。
老爷看着女眷，脸上淡淡的笑意，心情愉快。离开形胜府，失去了，也得到了。比如眼前。
玉儿看着老爷惬意的笑容，以为自己做错什么，眨眨眼睛，娇憨的神情在问：“怎么了？不明白吗？我玩的正开心，不告诉你。”
柔鸿夫人就看着玉儿娇俏的小脸表情生动，回看老爷，老爷虽然面容平静，但是眼角眉梢蕴藏着无限柔情蜜意。
还是夫人先问：“玉儿，你做什么呢？”
玉儿结结巴巴的说：“肉，喂猫。”
意思是把鱼里的刺挑拣出来，要去为小猫。小猫太小，害怕鱼刺伤着喉咙。玉儿想得很细致周到。
老爷用小勺舀了一勺鱼汤，浇在鱼肉上面，说：“味道更好。”
玉儿笑了，小脸闪着欣喜的光彩，轻轻拍拍老爷的手说：“心好。”
柔鸿夫人撇撇嘴。她自己是做不出这样的举动，总自觉地有些肉麻。一个中年男子陪着一个小丫鬟玩，过家家。
玉儿点头示意，猫食做好了。老爷起身，微笑着说：“我陪你。”
小猫在院子的角落草丛中，偏僻罕有人至，老爷不会让玉儿离开自己的视线。
于是在草丛中，他们见到一个老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