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件蠢事是这样的:
周末我上学时,母亲安排顺路把架子车还给舅舅家去。我就背着馍兜兜拉着架子车,不走渠岸,走公路了。
县级公路象蛇一样绕着我村子转了三个九十度的直弯向北去了,原上的村子相距较远,公路在村子中间穿行,前后不着边。志宏哥在村外公路边的一支渠岸边盖了一间小房,在房门口用写标语的白颜色写了“羊肉泡馍茶水小吃烟”几个大字,主营羊肉泡馍、兼营香烟和茶水。路边的公共汽车路牌没人在意,都记住了“志宏房房”或“杨志宏”这个地名。世界上那些稀奇古怪的地名大概就是这么来的吧,如有一天“杨志宏”成为地名,我可是知道好多故事的。
来吃泡馍的人都说志宏哥的羊肉泡煮的好,那是西京城的做法。志宏哥解放前在西京城的大饭店里干过,回来后单身一人一直住在涝池岸的小房子里,大队安排他晚上巡逻。志宏哥在麦秸窝里发现了疯疯癫癫的查锦,就捡回来住在小房里,过起了小日子。查锦手巧编的草帽、编筐筐是一绝,谁看了都说好。查锦不和人说话,有时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嘟嘟囔囔,尤其在编筐筐的时候,边编边骂人,听口音不是本地人。
我们想听查锦骂啥,就故意编儿歌惹她:
一队“地球”十二点,
二队“淘气”拉锁眼,
三队“华边子”不要脸,
四队志宏涝池岸,
五队满朝开车很危险。
查锦气的用正编的筐筐砸过来:
“操你妈。”
见我们不走,查锦就站起来,声音大起来:
“操你妈!操你妈!操你妈!”
方圆十里的人都是“日你娘”,查锦的“操你妈”确实不是我们的骂法。志宏哥喝酒时给大人们讲“操”和“日”不一样,“操”是城里人讲的话,“日”是土话。
他说:我操。你们不懂。
大队的干部隔三差五都到他的小房看望和关心志宏哥和查锦嫂子。志宏哥好客,把小桌子摆到房房外面,用大小不同的碗盛着白菜烩豆腐、炒洋芋、还有羊骨头等,好远都能闻到香味。
志宏哥会划拳,经常把**划得一败涂地。
**说划拳不行,你是练出来的。换、换、换。
志宏哥说,那就简单一点,老虎、杠子、鸡咋样?
**不懂,都是啥讲究?
志宏哥给领导们讲,老虎吃鸡,鸡吃杠子、杠子打老虎。三个相互制约,同时叫,不能听,谁输谁喝酒。
**摇了摇头,问旁边的咋样?
旁边的红着脸说,反正都是输,志宏是见过世面的,可惜取了个瓜婆娘。
志宏哥一听就急了。谁说查锦瓜?就骂出了难听话。
众人拉住了。
有人说这是喝醉了。
喝醉了是这样子,我以前不知道。
我拉着架子车从“杨志宏”门口经过时,查锦在屋里骂人。除了“操你妈”外,一句都没听懂。
听志宏哥说:骂骂就行了。还真生气呀?
有人在门口喊:杨志宏,羊群烟。
“一毛钱,自己拿。”
我觉得志宏哥咋放心买烟的人会给他放下一毛钱吗?我更不理解卖羊肉泡馍守着傻老婆,还有滋有味过活志宏哥是何等的境界?还有不可思议的听说是查锦有家有舍有儿有女的已婚女人,家里人来了几次让回家,查锦坚决不回,从此就断了联系。
在中韩村口,一辆卡车停在我面前。我急忙避让。一个黑黑的小伙子从车厢跳了下来。上面有人给递下两三张三合板,小伙子横抱着艰难前行。看见我象见了救星:
小伙来来来,用一下你的车子。不用分说就把三合板放到车子上。
我说:我是要还车子的。
他说:不远。我用一下。
顺着向汉陵公社的方向,我拉着架子车,黑小伙抹了一把汗:谢谢你。
我说不谢。
走了有二百米,到了舅舅家门口,我要还车,黑小伙抱了他的三合板走了。
舅舅问我这一兜兜锅盔能吃一个星期吗?
我说对。就走了。
出了门,不远就看见那个黑小伙拖抱着三合板走两步歇一歇的形象。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英雄气概,把馍兜兜斜跨在肩上,高声叫道:伙计,我来帮你。
黑小伙说好。
我就和他每人抱着两头轻松的向前走。到汉陵村口,他说:累不累,歇一下。
我说:还行。
帮助人是幸福的,是快乐的,我感觉自己有使不完的力气。
一路走到农机站旁的商店门口,他说到了。谢谢。
我抹了一把汗说,不用谢。
走了十几米,远远就听见有人叫道:建社,谁给你帮忙抬回来了?那人是你亲戚?
“不认得,一个瓜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