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夜晚的月亮像极了爱情的模样：
欧阳搂着白玫温暖而战栗的身体，火辣辣地看着眼前这个唇红齿白的姑娘。
桃花朵朵，就像一个个个俏皮的花姑娘，把月光那顾盼生姿的光亮投射进桃林每一朵娇羞的花蕊里。
那个夜晚。
她的嘴里有淡淡的烟草味道，他的心里有突然烧灼的滚烫感觉。小草在她的身下脆弱地哭泣，桃花在他的头顶凌乱如麻……
这些轻盈而浪漫的花蕊啊，就像是洞房花烛夜那些满含渴望的烛泪，正在夜风的施虐里悄悄地濡染开去。
“宝贝，我好喜欢你！你真棒！呜呜…明天去我家好吗？我想画你。你很像我的父亲”月亮躲进云层时，白玫哭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当欧阳国栋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一张正在眼前正在审视自己王斌。他嘿咯一大跳，推了对方一把，一骨碌就爬了起来。
“瓜娃子，凑这么近，切有病嗦？……滚。”
“呵呵，呵，老子是男的，你怕个毛线啊……给，昨天说的送你中华烟呢！”王斌内涵地看着着眼前这个还在出起床气的好哥们。“说，是不是那个了？”
“爬，流氓。”欧阳国栋接过好兄弟送来的香烟，笑眯眯地慢慢扯开烟盖子，甩过去一直纸烟，调侃道：“嘿嘿，是不是哪个了？我看你娃娃真的需要去看医生了。走，吃饭去。今天随便你点哈。”
含着香烟，铺盖一掀，跳下床来，欧阳国栋一分钟不到就穿戴好准备出门了。
“一顿早饭就打发我了吗？不得行的。”王斌在后面屁颠屁颠地就跟了过来。
教师宿舍一栋拐角处，有个学校工友的老婆，她做的油条大饼特别好吃。
“王孃，我要一个盐蛋，两根油条，一个肉饼一杯豆浆。”王斌说完就去占位置去了。
刚付过钱，欧阳国栋抬头就看见白玫跟她两个室友走了过来。
“白玫，这边来。王斌那里有位置。”欧阳国栋用手在脸上抹了抹，然后径直走了过去。
“欧阳同学，早。”略施薄粉的白玫眼睛里充满柔情。
周末的摊位上来吃早饭的同学很多。白玫让过她的室友，故意落后，附在欧阳国栋的耳边说：“没洗脸就来吃饭，你真够帅的，嘻嘻…”
看着她欢快的声影，欧阳走到桌边把饭菜票一递，急忙冲王斌喊道：“兵娃子，过来帮美女点单。我方便下。”
跑到旁边厕所仔仔细细捧水把自己的脸冲了冲，欧阳国栋才回到座位上。
欧阳国栋一直觉得，这世上的男女，凡是有了一种特殊的关系后，两个人之间的眼神和语言就难再回到之前的状态里去了。
为了掩饰被人看出起床没洗脸尴尬，欧阳国栋掏出烟来给王斌递过去。
“欧阳同学，不准抽烟，女士在。”白玫笑盈盈地一把从欧阳的嘴角把烟夺了过来。
“嗯，要得。”欧阳把打火机装进裤兜里去了。
真是见鬼，刚刚埋头喝豆浆的欧阳国栋余光里出现了一个男人和两个妹妹的身影。
“看，你亲女友。”白玫挤眉弄眼道。
“小可爱，你这都知道。”欧阳伸手在白玫的脸颊捏了捏。
“欧阳同学，这里有三个单身狗在。呸。”王斌哼哼唧唧地咕噜。
“枚姐，快看，有好戏。”王斌坐在对面一个劲地冲白玫眨眼睛。
欧阳国栋回头顺着王斌的眼光看去，他看见文慧很生气的，拉着王小燕的手往摊位外面走去，他们大概是不想在这里吃早餐不吃了吧。
“毛病，！你娃儿吃不吃，不吃滚犊子。”一大早的，欧阳国栋可不想被人破坏了吃饭的好心情。必定，一夜之间，很多事情都有了本质的变化。
“是啊，你娃娃爱吃不吃？眼睛东瞟西飘的，想挨揍吗？……王斌，三个美女陪你吃早饭，你还不安生吗？”白玫假装愤怒地冲王斌怒道，她的站队意图很明显。
欧阳国栋是个表面看起来云淡风轻的人，其实他骨子里的自卑心理王斌和白玫是看得比较清楚的，。。。！！
朋友也好，恋人也罢，大家彼此之间，看破不说破，其实是需要一种勇气的。
而比勇气更可嘉的事情是，有些人哪怕明明知道未来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为了追求这美好的迷梦，他也绝不会在现实生活面前被世俗的偏见给打败；所以这世界上，有的人活得总是那么阳光，你有的人活得总是那么悲观。
这大概就是人与人之间与生俱来的不同吧。
吃过早饭，欧阳国栋回去认真地洗了个脸，刷了个牙，还冲王斌哈了口气，问：“兄弟，哥哥的嘴香吗？“”
“哇塞！香得很。你可以穿上你的西装滚了。”王斌一拳头打了上去。
走出寝室门口的欧阳国栋突然又退了回来。
“兄弟，今天有事儿吗？要没事儿的话老子带你去超成都嘛？”欧阳国栋突然发现王斌一个人在寝室里特别孤单，有点于心不忍。
“你如果不怕我当你的电灯泡，那你就请我去玩儿呗。”王斌灿烂地冲他笑道，然后就开始换衣服了。
从学校去白玫的家有点远。
出校门后，欧阳国栋就把白玫背上的画框取下来套在了王斌的脖子上，然后一把拉住了白玫的小手。
三月初，整个成都都浸润在一种恬淡而骚动的春光里。
公交车一辆一辆的从他们的身边滑过，春风一丝一毫地吹过每一个路人的脸颊，府南河水轻轻地拍打着草绿了的两边，河水里有落樱在河水里悄悄地流淌。
在白玫的带领下，这两个异乡人总算见识了什么叫成都人的生活。
当他们来到天府广场***纪念馆时，不知不觉竟然走了三个多小时。
“嫂子，你家好友好远呢？”背着画夹从后面跑上来的王斌问道.，
“”就前面，快了。爪子嘛？走不动了嗦？“”白玫头靠在国栋的肩膀上问道。
“不是走不动。嫂子，我太饿了，好饿啊，要不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欧阳国栋摸了摸口袋里的毛票问：“吃啥子嘛？……要不先给你买个面包垫肚子，然后我们买点酒菜回去喝酒如何？，”欧阳国栋和白玫正聊得火热，突然被王斌打断，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接过栋哥递过来的五块钱，王斌屁颠屁颠地就往广场边那个蛋糕店跑去。
“亲爱的，你怎么会认识王斌呢？”国栋问道。
白玫的眼底闪过一时慌乱。
“嗯，嗯，……我也不知道我们具体是哪天认识的。。。。。。，他有段时间经常来我们系看我们画画，然后他忍了我老乡呢？”白玫依偎在欧阳国栋的怀里看着远去的王斌说。
“什么？你也温州的吗？”
“不啊，我祖籍台州的，不过很早就来成都了。都是江浙一代的人，自然就是老乡啊。”
“哦，这样啊！……但是你和王斌的性格一点都不像啊，所谓江南女子温婉柔美，你比较洒脱呢。他就太娘太糯了，呵呵。”欧阳国栋笑得有点放肆。
从***纪念馆后面的斌升路路过去，就到了宽窄巷子前。
巷子里有个卖猪肉的大爷，看见白玫招呼到：“小白，这个帅哥是你男朋友吗？挺帅的。”
“刘叔，今天生意好不？”白玫急忙从欧阳国栋温暖的大手里抽出手来。
“老板，猪肉好钱斤？”王斌走上前去。“哎，栋哥，你不是说你拿手菜是熬过肉多嘛，要不今天露一手。”
“好啊，老板，来一斤二刀坐凳儿肉”欧阳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来递了过去。
“白玫，一看你男朋友就是个懂吃的人。这个二刀座登儿肉肥而不腻。”那个卖肉师傅三下五除二就在他面前那个肥白的猪屁股上割下一块来。
在猪肉摊位边挑选辣椒时，欧阳国栋把他们两个挑选的辣椒一个一个地选了出来。
“一看你两个就是没做过饭的人，辣椒要选这种软软的啊，不要那种皮厚的，这种软硬适中的小辣椒，炒出来的回锅肉才好吃。这种青绿颜色的辣椒吃起来才既辣且香。我一会再买点小白菜，给你们做个园子汤。”欧阳国栋那认真挑选素菜的模样在白玫的眼里帅极了。
白玫的家在宽巷子中间的一个有着朱红漆的大门的院子旁边。
进门后，三个人经过一条一米来长的狭仄通道后，眼前就开阔了起来。
通道旁边有个不大的鱼池，鱼池里垒了个假山，假山上苔藓深绿，在那苔藓之下，有一尾一尾金色的小鲤鱼在慢慢地游动。
院子里有颗枇杷树，枇杷树旁边一个水磨石做的石桌。
欧阳国栋问：“亲爱的，你家厨房在哪里？”
“后面，我带你去。”白玫把钥匙都在石桌上就拉着国栋往后面走去。。
“你，折菜。”欧阳把肉从塑料口袋里掏出来，把那些素菜往王斌手里一扔就去到了后面。
“玫，你家厨房正漂亮。”欧阳把做凳儿肉往案板一丢，就像抱住白玫亲吻。
“快做饭，我去折才去。”白玫一把打开欧阳国栋那不老实的手，就转身走了。
烧水，下肉。
沸水猪肉五分钟后，欧阳国栋就开始看她家的调料了。
逗丝，郫县豆瓣，花椒，姜蒜，酱油，白糖。。。不错，回锅肉需要的东西都有。
白玫的妈妈是一所中学的图画课老师。他父亲在机关工作。
她读初三那年母亲被父亲的小三给气得大病一场，她在一个寒冷的夜里，买了包毒鼠强就结束了自己中年的生命。
好在她有个特别疼爱她的姑妈。她姑妈是个挺有名的画家，她在白玫上大学后就出国了，她的很多画作如今都堆在厨房后面的一个黑屋里。
那个春天午后的阳光有点醉人，那阳光散发出来的浓郁而香甜的味道啊，就像院子里水磨石桌上白玫拿出来的那瓶起盖后的五粮液样，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醇厚在鼻尖游走。
那个院子里，枇杷树长得很茁壮，水磨石的桌子凳子很清凉，端上桌子的回锅肉散发着青椒特有的刺鼻味道。
那个春天的午后，当白玫谈起人生里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时，她是笑着的。
“不瞒你们说，我读大学后就再没见过那个叫爸爸的人，说真的，我希望我这辈子都不要再看见他。”
说完后，她又往自己的杯子里灌满了酒，然后一头灌下去。
白玫的酒量有点惊人。所谓女人自带三分酒量，大概指的就是这种女人吧。
欧阳国栋看着眼前这个两颊绯红眼里有星星点点泪光的可人儿，突然有点崇拜她了。
“亲爱的，我是这样认为的。你父母我觉得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而你和父亲是你们之间的事。你说对吗？你酒量这么好，应该是遗传你父亲的酒量吧？”欧阳摸了下她乌黑的大波浪，想转移话题。
“栋哥，你不用安慰我。今天有点失态，就怪你这盘回锅肉，那个人做的回锅肉也挺香的，可是我总做不出这种滋味。哎……”白玫仰头冲着白墙上那射进院子里明媚的日光笑了笑。转头接着说：“王斌.麻烦帮我把画板那过来下，你们喝酒，我画下你们两个喝酒的样子，我得一边画画一边休息会，一会再陪你们喝酒聊天。”
……
……
当白玫把自己的素描画拿给他们两兄弟看时，欧阳国栋看着斜靠在凳子上侃侃而谈的自己和正聚精会神举着酒杯听自己讲话的王斌画像时，突然很有灵感在心底跳跃。他从旁边白玫的笔盒里取出一只铅笔来，立马在画的留白处赋诗一首。
（三月天）
人生苦短
何不食肉糜？
管它人间悲欢
暂且把烦忧弃
三月天
酒正酣
万事难全
何不做个酒中仙
三月天
鱼儿欢
阳光灿烂
何处不清欢
……1987年初春仅以此事先给我的爱人白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