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病危,太子又成了废人,已然数月没人早朝,可当臣子的每日都要来报到才行,位高权重的也就罢了,苦就苦了那些闲散无实权的小官,每日都要起早前来议政殿装腔作势,也闹得不少人哀怨连连,殿中唉声四起。
冯萧自是对眼前的景象暗自窃喜,他双手藏袖放与身前,站在朝堂上是比以前更加的淡定。
“陛下有恙,今日免朝。”
太监总管语罢,便见各位大臣们纷纷摇头,唉声叹气的又散了朝,左鹤年快走几步趁着无人在旁,一把拉住了太监总管。
“王公公且慢,不知陛下何时能会朝?这抱恙已有月余,何时才能处理政事啊?”
王总管侧身拘礼,含笑着摇了摇头,“大人真是高看了杂家,这等事怎是我这个奴才能瞧得出的呢?恐是大人问错了人才是啊!呵呵!大人勿怪,杂家有事要忙,先行一步。”
不等身旁人回复王总管便快步出了朝堂,左鹤年一甩袖子,算是碰了一鼻子灰,好巧不巧的偏叫一个冯派的死党瞧了个正着。
“冯相留步,我有乐事相告!”那人紧赶慢赶的追上了即将要进入回府马车的冯萧,小心翼翼的附在他耳边将方才自己所听所见都讲了出来。
“哈哈哈……,难得难得呀!他也有今日!”冯萧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左鹤年仗着自己是国丈,此前倚老卖老的在朝堂上让他吃了不少哑巴亏,这次太子之事闹到这步田地,左家一族是全盘皆输,也蹦跶不了多久了,作别了那人他便抬腿入了马车,今日他要好好的畅饮几杯才行。
有人欢喜有人愁,左鹤年一脸愁容的坐在自家书房里唉声叹气,本以为女儿贵为皇后又有太子储君傍身,左家会世世代代,安安稳稳的尽享荣华,没想到竟会出此差错。
“父亲又何必如此忧愁,皇后还年轻,虽然睿儿废了,但也不是没有机会啊!”左子钦一边双手奉上茶盏一边开导着父亲。
他在朝中虽身兼个闲散的文职,可也不是没有党羽的,此次太子一事定是遭到了冯萧的算计。
“我以前就给太子提过醒,可还是遭人暗算,这冯萧是处处插针,一刻也不得闲那!”
左鹤年端起茶盏一口也咽不下,如今皇后太子失宠,使得他在朝中举步维艰,谋权篡位的帽子扣了下来,此后睿儿是无缘帝位了。
“父亲,自是太子忤逆,陛下不还是没有杀他,惩罚皇后也不过禁足而已,至于您不得去静庸殿禀奏,我看也只是一时而已,父亲还是放宽心才是,冯萧他在有本事也不过是臣子,姐姐贵为皇后,不论将来是那个皇室当了天子都是搬不动她的位置的,我们左家还愁没的生机吗?”
听完儿子这一番话后,左鹤年算是舒展了一下眉头。
“是啊,只要熙荷一日为后,我左家就沉不了,太子毕竟是皇上的亲骨肉,他冯萧也甭想一手遮天。”
左鹤年重重的将茶盏放到桌上,茶水四溅,左子钦躬身笑呵呵的退了出去。
冯萧的所作所为自云德帝病后,早就是司马昭之心,他想独揽朝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这大好时机他怎么能轻易放过左家。
都是官场的老狐狸,云德帝膝下子嗣少的可怜,要么年幼无知,要么庸腐无用,正妃所生的皇子也就只有一个瑜王还算资历年岁相当,可淑妃已死,瑜王又不得宠,皇帝召他回宫也是逼不得已。
几家欢喜,几家愁,冯萧与左鹤年都不了解这个瑜王,各自暗中派人察访,生怕他日成为了别人的刀下冤魂。
一纸令下,最愁的还是荀策,回京就意味着他又要成为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那这么多年小心翼翼做透明人,这把怕是不成了。
瑜洲城,瑜王府内此刻正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今日是荀策为回京做宴,宴请京都使官,酒席上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瑜王玉质金相,生来就有帝王之姿啊,小臣斗胆敬您一杯。”
使臣张明玉举杯遥对荀策先干为敬,只见瑜王微眯双眸笑岑岑的也回敬了一杯,荀策是淑妃所生,东伏的三皇子,他身姿挺拔,面若冠玉,眉眼间自含怜笑,抬手间温和如风,着一身湛青锦缎长袍,腰系云纹玉带,清新俊逸,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就这等外貌,整个一个翩翩书生。
“唉,张使臣哪里话,这天下人何人不知,我是最不像父皇的儿子,何来的帝王之姿?能有美人在怀,谁还要那冷冰冰的帝位?”
荀策一手搂着身旁的美人,一手端起酒杯又饮了一口,整个一派纸醉金迷的贵公子模样,张明玉看这情景也紧忙连连称是,一夜笙歌过后,张明玉回京复命,一路上连连哀叹。
“大人,何故忧愁?”左厮卫疑惑的问了声,大人也是官场里的老手,他可从未见过何人能使之如此的忧愁过。
“唉……,本想着这瑜王能是个拿事的主儿,没成想却是这般书卷软弱模样,唉,真是可叹那!”
“这有什么?我见那瑜王也是个性情开明的人,也未必如大人说的那样不堪吧!”
“哼,你懂什么,算了算了,别浪费口舌了,回京复命要紧。”
“遵命,驾——。”
张明玉一路上也没能消除自己内心的失落,朝中党派分立,入了谁都九死一生,本以为瑜王是个可依附的主,没想到竟是如此一个逍遥公子,毫无远见,白费他一番心机的谋得前来送旨的差事,怪不得此人一直不受云德帝宠爱,虽然长的是仪表堂堂,可如此才智还不如那莽夫的太子呢,更别提日后帝位之事了,他又轻轻哀叹了一声,愁苦还得另寻高主才是。
此刻瑜王府书房里荀策正单手执笔在练字,门外忽然进来个身着黑衣长相彪悍的男人。
“主子,张明玉的人已然出了城。”干脆利落的回过话后,那人便回身带门而出。
随后,书案边一容貌秀美,身姿绰约的青衣女子低声问到,“主子为何要那般?”她一手研磨一边寻看着荀策的表情,只见那人眉眼微蹙像是做了很大的决断,最后幽幽的开了口。
“云筝,你说我是先做鱼呢还是先做虾?”
代云筝眯起眼眸思忖了片刻,“主子自是龙又何必做鱼虾呢?要非做不可,那就做一只泥鳅好了。”
“泥鳅?泥鳅!嗯,还是云筝狡猾。”荀策噙着嘴角微微的笑了笑,代云筝也眯起眼眸呵呵的笑出了声。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他就是一只被父皇遗弃的虾米,自身为瑜王,来到这边陲之地十几年,他从未得到过云德帝一次召见,如今被召回,也不过是那人无奈之举罢了。
“做虾米,还莫不如做泥鳅,我要搅得这东伏天翻地覆才好。”
荀策眼眸深陷,眼底一丝丝狠厉之色幽幽泛起。
放下手中笔,荀策伸手提起了纸章,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鱼烂土崩
字写的着实不好看,可荀策还是让云筝找人要装裱起来。
“姐姐,这字……!”代引筝窃笑的看着这四个孩体般的大字乐得前仰后合,不用猜都知道出自谁手。
“去去去,小心主子又罚你,去找稚枭大哥,明日我们便要回京。”引筝笑的眼泪四溅,最后被姐姐推搡着出了门。
他家的这个主子,真真儿的是白长了副书生的容貌,琴棋书画,偏偏是他最不喜的,另谁也不能相信在这么一副清新俊逸的容貌之下,藏着的确是一副豪爽豁达的武将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