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回到清远居就直接去找清落,却意外发现屋外的彼岸花好像又活了几分,停下看了一阵便进屋去了。只见清落坐在梳妆镜前发着呆,他于是走了过去。
“又在想什么?嗯?”扶桑笑着揽过清落的肩膀,看着镜中的她,只见她脸色有些苍白,不由担心。
“你怎么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吗?”扶桑看着清落慢慢转过了头,目光茫然的看着自己。
“扶桑,我好像又做了一个梦,可我却记不清梦里发生了什么,醒来便发现自己正趴在镜子前,当我看清镜子里的自己时,我突然觉得好陌生。”清落抓着扶桑的手,像是抓住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扶桑心中闪过狐疑,他只觉得这段时间清落有些许奇怪,也没有多想,现在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再次思考起来,从一开始他就应该思考阿清前身到底是什么,他可不相信她只是简单的凝魂。
黄泉是什么地方他又不是不知道,那是一个极其复杂,黑暗的冥渊,百鬼的极乐之地,阿清是如何在那儿生存的,这些他都不知道。
“你还记得你为什么在这吗?”扶桑仔细看着清落的眼睛,却只看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柔软,他至始至终都是在想着他的阿清。
清落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道:“我们不是来参加天帝的寿宴吗?只是这一觉醒来,有些事好像记不太清了。”清落抬眸看去,她觉得扶桑好像有点不信自己,便不想再看他,继续观察镜中的自己。
扶桑看了清落半晌,说奇怪又不奇怪,这确实是他认识的清落,但和此前又有点不一样,这段时间他好像看到了许多面的清落,但这又都是同一个人不是吗?
“不要担心,不管怎样我都会在你身边,我们一起寻找答案好吗?”扶桑低头看着清落空无一物的发间,那朵彼岸花已经卸下。
我又闻到了扶桑身上那股清冽的味道,是可以让人心安的味道,我闭上了眼睛不再看镜中的自己,点头说:“扶桑,有你在真好。”
无论你是否相信我,我都会永远相信你,哪怕有一天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一定会记得你对我的好,因为你是我认定了的扶桑。
冥冥之中,相遇其实并非偶然,所有的缘分,所有的恩怨早就像一张交织的网,只是有些发生了,有些还未知罢了。
屋外的彼岸花看似安安静静的,其实内心在疯狂的汲取着养分,终有一天会褪去所有青叶而绽放美丽孤傲的花,就像染血的灵魂那样,让人向往却又恐惧。
魔尊屠陌此时已回到魔界,他的魔后正在等她。他心事重重的来到浮颜面前,心中有话却犹豫要不要说出口,浮颜却先开了口。
“陌,是发生了什么吗?”浮颜看着他犹豫的样子,不由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能让魔尊忧心。
屠陌牵着浮颜的手来到殿前榻上,一起坐下,这个位置他本来是不想要的,可命运种种又是自己无法改变的,只好无奈登上魔尊之位,还好一直有浮颜陪着自己,不然这一路该有多孤单。
他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好男人,不是一个好魔尊,他懦弱无能,面对神界他只能小心翼翼的对待以保魔界众生平安,面对浮颜他曾经也躲避过,甚至为了不引起神魔大战而亲手把他们的孩子送入往生门。
他负了太多人,而今三界安好,魔族也占据了一方为尊,可思量种种,总觉得自己一生过的无比荒唐。不说现在对不起眼前的人,更对不起那孩子,就算她生而不详,可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他没有选择保护好她而是亲手葬送了她。
就算浮颜这些年没提过这件事,可他知道浮颜心中有多么难过,特别是看到阿愿好好活着的时候。虽然阿愿也是自己的女儿,可阿愿的出现本就是一个错误,自己虽然无奈,却也只能一面接受一面忍耐,他不能再让浮颜伤心难过了。
如果璇凌真的还在的话,那该有多好,至少我们心中都能好过点,他在那位仙子说出那话的时候是多么希望那是真的,他的璇凌,本该是魔界最高贵的公主。
“颜,你相信我们的璇凌还活着吗?”屠陌的手轻轻的搭在浮颜的肩头,说这话的时候,他感觉浮颜的身子一僵,他的心也微微一动,有点发紧酸涩。
浮颜没有说话,心却在听到璇凌二字的时候发疼,不想再回忆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直到眼泪掉了下来,她靠在屠陌怀中微微发抖,心口是一阵一阵的酸。
屠陌也察觉到了浮颜的低啜,心更紧了,他不停顺着她的背,安慰道:“颜,是我不好。”
“我理解,只是我的璇儿是无辜的啊!只怪她命薄,如果我们当时多一丝丝犹豫,她就不会,不会这样。”浮颜轻声叹息,泪水在微光中流淌。
“是我的错,颜,往后我的命任由你处置,只要你能好受点。”我不知道怎么安慰浮颜了,再多的语言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
“陌,你知道,我爱你。”因为爱而选择原谅,我宁愿独自一人伤痛,而去包容你的种种,接受璇儿不在的事实。
屠陌在心中发誓,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要试着寻找璇凌,也许她真的还活着,他不能再错失了。
“沈砚,进来。”屠陌对着殿外喊了一句。
一个黑影走了进来,他是魔尊屠陌的亲信,也是魔后浮颜的族亲,从小就一直跟着屠陌,但他性情冷淡,对谁都是爱答不理,却唯独对屠陌言听计从。
“属下在,尊上有何吩咐。”他身穿一袭黑色长袍,半跪在地,额角细碎的银发遮住了眼睛,只见面部棱角分明,薄唇无笑。
屠陌对着浮颜说:“你先回去休息”,浮颜便不好打扰他的要事,于是离开,行至沈砚身边时点头微笑示意,沈砚只是恭敬的行了一礼,直到浮颜消失在殿口才转头对着魔尊屠陌。
“沈砚,此事事关重大,且尚不明确,你切记不许让第三个人知道。”屠陌相信他的能力,所以才叫他来,而且自己的言下之意沈砚应该明了。
“是,属下切记了,尊上尽管吩咐。”沈砚明白这一次做的事比较特殊,可能不是简单的杀人和打探,也许和尊上有着密切的关系。
“璇凌公主也许还活着,你只需要帮我确认一件事,然后回来告诉我。”屠陌知道如果真的是他的璇凌,左肩应该有一朵白色凌霄花印记,那是他和浮颜亲手送给她的出生礼物。
因为公主出生额间便没有魔族印记,而是万恶的红色彼岸花,所以他们才将最纯的魔族之力注入璇凌体内,便形成了白色的凌霄花,而这印记是任何法力都无法改造和掩盖的,是印在整个灵魂乃至肉体,只要灵魂和肉体存在,印记便在。
沈砚在听完要确认的事后露出了难得的惊讶,先不说这有可能是魔尊最尊贵的公主殿下,就算是平常女子,他也不好随便看人家左肩啊!
屠陌知道沈砚心中所想,但他愿意这样做是有原因的,他一直很欣赏沈砚,因为一直为自己效力,且是浮颜的族亲,虽冷淡了些,可人品相貌在魔族乃是一等一的,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璇凌,魔尊自认为这样。
只要稍加培养,往后娶了璇凌,魔尊之位便是他的了,这样自己也好带着浮颜去弥补过往的时光。
“沈砚,莫要担心,你且去吧!我相信你。”屠陌在沈砚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然后示意沈砚可以去了。
“尊上,那可有一个期限。”沈砚已经下定了决心,绝不负魔尊的“厚爱”。
“你归来之日便是期。”屠陌不再多说,消失在大殿内,而沈砚独自一人在殿前,银发遮住了他的眼神,看不清任何情绪,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归来之日,归来之日吗?呵,我很是期待呢,无论璇凌是否真的还活着,一切都会是我的,也不管那仙子是不是真的璇凌公主,这并不影响自己的计划。
此时辛夷宫,辛夷花正开的灿烂,楼台高耸,花枝却伸进了最高的阁楼,辛夷花本产自西庐仙山,有调息内力之用,是上好的良药。可这雪阳公主只是因为喜欢,便在宫中种满了辛夷花,还为自己的宫取名辛夷。
清落今日换了一身月白色的纱裙,在辛夷花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清研秀丽,白雪香腮,鬓发如墨。
“辛夷,是有心仪的意思吗?”清落在阁楼上喃喃自语,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粉白,鼻息所闻之间,满是辛夷花香。
“如果辛夷真的代表心仪的话,我早就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了,可种了满满一宫,我还是孤身一人呐。”雪阳在身旁不禁感慨。
清落淡淡一笑,轻轻折下一朵递给雪阳:“你会遇到的,到时,你就可以折一朵花给他,然后对他说,这是心仪之花哦。”
雪阳在清落温柔的目光中呆滞了几秒,然后笑着收下了清落手中的花:“是,本公主会遇到的,到时候我就把所有花砸他脸上,然后对他说,你怎么才来啊!”
清落被逗笑了,雪阳也笑了,阁楼之上尽是少女的欢声笑语,隔着这重重花林,传进了某人的耳中。
扶桑正要去黄泉一趟,他心中有太多的疑惑需要自己一步步揭开,为了他的阿清,为了自己。
走过奈何,行过忘川,彼岸花铺开了一条血路,尽头有一块巨石,名为三生。
石头那畔,便是孟婆杳七的住处,浮生楼,这一路都走的寒冷,唯有这孟婆的地界暖和些。所有的死魂都会来到此处,这是一切的结束,也是一切的开始,喝下那碗孟婆汤,伴着浮生暖香,忘却生前七情六欲。
孟婆杳七知道扶桑上神来了,便从楼上下来,依旧是一袭素衣,长发飞扬。
“扶桑上神,里面请,只是死魂有些多,还望见谅。”杳七微微笑着,举手投足只间很是得体,哪里像是要招待许多死魂的样子,不过都是些客套话罢了。
扶桑看着眼前熟悉的女子,于是垂眸笑着说:“孟婆这是哪里的话,都是熟人了,又怎么会介意。”
杳七没有接话,只是带着扶桑直接进楼,里面却别有洞天,中间有一口广阔的方井,水呈月白色,看着着实有些奇怪。
“原来传说中的孟婆汤便是这种纯洁的颜色。”扶桑忍不住说,也为那些死去的亡魂而默哀。
杳七没有说话,看着方井里面的水,在她看来那是没有颜色的,这便是孟婆汤的独特之处,心中所想是什么,水便呈什么颜色,至于什么味道嘛?她又没喝过,可能味道也因人而异吧!
“上神,随我上来吧!”杳七转身上楼,扶桑只好跟上,身后也随之出现了许多的人,那只不过是亡魂罢了,扶桑没有在意。
“上神随便坐,对了,要酒吗?”杳七也不等他回答,直接拿出一壶酒放在桌上,扶桑笑了笑,打开,然后豪放的喝了一口。
“黄泉的酒,味道果然香醇,和它比,毓白上神的酒恐怕也要逊色几分了。”扶桑喝了酒,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杳七在不远处调制着什么东西,头也没回的说:“既然酒都喝了,上神找我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扶桑定了定神,放下了酒杯,声音清冷低沉的说:“你从前在黄泉的时候,可曾听说过清落这个名字。”
杳七依旧认真做着手里的孟婆汤,以便有足够的存货可以投入方井供死魂们服用。
“在黄泉,未曾。”她淡淡的声音飘来,黄泉没有这号人,她只知道清落乃南天阁的首席仙子,最近才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