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正街,已是凌晨四点来钟了。街上人极少,仍灯红酒绿下隔几十米有一个人站着,凄楚得像是在怀旧,谁也想不到是在等生意的。凌波依仗着她一口流利的广东话及特别的记路禀赋,大胆地要了台摩托车。那个车佬倒是非常之通情达理,她要快就快,要慢就慢,凌波凭着她的眼力将街上的人透视了个一清二楚。海滨大路已转过两圈了。苏蒙喜欢海,她们这三个月还没有闲情雅致看海,但是她也不在这里;无奈;凌波又折回头到了街上。
突然,凌波看到前边街角站的个女孩子颇似苏蒙,也是那样的飘散卷发,穿着长裙的削瘦身材,她用尽全力地叫起来:
“苏蒙,苏蒙!”
一面叫着,一面催摩托车佬快些启动,偏偏摩托车刚在海边行驶的时候,后尾箱灌进了水,一时打不着火。凌波急了。一个人急忙忙地向前冲去,快要靠近的时候,冷不丁从岔道里开出一台的士,轻快的一转弯,远远地抛下凌波,仿佛与她作对议的。也停车道她追着的那个目标前。
车上下来一个人,是个男的,同“苏蒙”讲了几句什么,向车里的人一招呼,又出来一个男人,把前座让给了“苏蒙”,两个男人坐在后面,汽车扬车而去。
“苏——蒙!”
凌波叫时,看得见越来越小的车影,汽车却听不见她。凌波泄气的停下来,她只看到了“苏蒙’的侧面及背影,但她认定是苏蒙。苏蒙被人劫走了,凌波不能阻止,连车牌号也没看清楚。
凌波失魂落魄地在街上走着。东方已微微泛白,拂晓就要到了。凌晨的冷气和潮气像是渗透了她的身体,使她发冷、劳累又紧张,脚也冻得生硬生硬,鞋里灌满了泥沙和污水,磨得肉生瘸。凌波坐在路边,倒掉了鞋子里的沙,沉郁而忧愁,忽然;她又看到前方一个女孩,长发飘飘,衣袂飘飘,好似一个苏蒙,她急忙起身向前追去。但看第二眼时那女孩已改变了模样,凌波继续向前走,她看谁都象苏蒙,都是苏蒙,最后又的确不是苏蒙,她疑心自己撞见了鬼,怎么这么多女孩夜里不睡觉,站在街头干什么?一个个幽幽得象是魂。天渐渐亮了,凌波的幻觉没有消失,无数个苏蒙出现在街上,她向前看是向后看又是苏蒙,她匆忙叫着,赶着,或者停下来歇着。却发现那又不是苏蒙。
黎明前的天,又暗了一阵,凌波记不清自己是走到哪条街上了,所有人家灯火已熄。路灯暗暗,前方不远地倒还有个大排挡,好似有人饮酒,倒增加了一丝人气。凌波向前走去,她已无知无觉,早把自己抛在了脑后。可是,前边几个饮酒的人却在发狂,看个女孩子走来,停止了吆喝,停止了吵闹,四个人分别从不同方向包围了凌波。
凌泼分不清是真是幻,刚才是看到有人在喝酒。可自己为什么不绕开走?在这几个酒鬼中间,有种恶梦感觉。因为她这时时沉寂死的,不惊慌,不害怕,不相信这是真的。
“哈哈!这么规女睡不着觉啊!那么留下来陪陪我们啦!”
连那狞笑也像是梦里,象是幻觉。直到这些人中的一个人冲上前来,在她的胸部摸了一把,她才知道这是真的。
那个人的酒气扑到凌波脸上。直让她作呕。其余的几个受了刺激,也分别摩拳擦掌,准备动手了。
凌波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拳打到面前那个人的右颊上,那个人受了这一拳,踉踉跄跄向后倒去,另外三个人分别前来,有的抱住她的腰,有的拉扯她的手,有的来亲她,凌波又抓又咬,又踢又甩,她全然不知怕,只是把蕴压在体内的全部愤怒转化在渲泄上。死去吧!她心里咒骂着,一夜的颠跑没有消散她的体力,倒使得她勇气倍增,她但是庆幸如果不遇上这儿个鬼男人,她的力气该放在哪里才好!
这样搏斗着,完全不计后果,凌波的身上、脸上已挨了数拳,衣服也被扯烂。就此死去吧,既然苏蒙已经不见了,她如何面对别人的询问。她挡着,迁击着。却被齐攻上来,手和脚击倒在了地上。她申寅着。疼痛是真实的。可黎明怎么还不到来,她没有力气还手了,那些脚在踢她。那些魔抓在柔蔺她,她像可怜的小鹿被一群雄壮的狮子包围在中间。
一道眩目的灯光亮了,炽自的灯光直向凌波脸上照来,车轮滚滚也向这里驶来,有几台摩托车过来。车上大概是警察,拎着警棍,穿着警服,向这边行动过来了。那些酒鬼,反应过来的,开始逃,又被抓回来了,没来得及逃的,也被铐上了手铐。那些警察又到了凌波这边。
凌波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搀扶起来,朦胧中她看到了父亲。身材魁梧的父亲一脸严肃,一脸慈爱地看着她。
“爸爸!”
她叫了一声就晕倒了。
凌波悠悠然醒来的时侯是在医务室里。
个小时前的事情她依稀记得。是警察教了她。她也明白,伤得怎么样了?可以走了吗?她急着要回去,苏蒙还不知怎样呢?
这大概是公安局的医务室,非常小,非常简单非常亲切,棉被软软的,床单整洁,躺在这里即舒服又安全,但是,凌波翻身下来,腰腿还在痛,她可没有那么娇气。
“阿sir!”
她叫。
门外有人听见动静,推开了门,是“父亲”进来了,凌波一怔,下你头的那种感觉又出现了,她真实的体味着一种久别的重逢的喜悦和幸福。那个人不但相貌,举手投足和神韵都神似父亲。他应该有五十岁了,所以比父亲明朗和气,他腰板硬朗,又比父亲多了几分英姿。一时间,凌波融化在暖暖的阳光下。
“怎么样了?”“父亲”亲切的问。
“还好,”凌波羞涩的回答,我没事了,我可以走了吗?
“去办个手续就可以了。”
他和气的说着,带着凌波来到一家看办公室,他从柜子里面拿出凌波的手袋。
“谢谢了”凌波感激的说。
他沉稳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坐下,他的威严不可阻挡。
“有身份证吗?”他问。
“有的。”凌波匆匆忙忙的在包里翻着身份证。
“暂住证呢?”
凌波有些傻眼,她们还都没有来得及办理。
“那么,在哪里工作?”
“白玫瑰!”凌波低着头撒谎,我在那里做服务生。
他上下审视了一番,洪钟般的声音说:“对不起,小姐,我们得检查一下你的东西。”一个威压的女警察进来了,行了个礼,结果了凌波的手袋。她的化妆品,镜子,零钱。一一被放在了桌面上。后来,一些个透明的胶膜也被搜查出来。
女警官把那个可疑的东西递到了父亲手里,“父亲”看了一眼,又把目光对住凌波。那神情在问:怎么解释呢?
凌波吃了一惊。她忘记了这些东西还匆匆忙忙带在身上。她的脸羞得通红,半天才低声道:
“我,我……我是有工作的。我……有男朋友的,你……可以遣过公司来证实的。”
她忽然想到了林生。他一定会帮她,他有能力和义务帮她,那些避孕套,是自己为他准备的,凌波先前可不用这些东西。
半个上时后,凌波被林生带回了白玫瑰。她心里好懊丧。好不平静,她看到林生既娇嗔又委屈,她微微感觉有些对不起他,而这些麻烦又是因他而起的,她有权索取一点点安慰。
而林生的表现非常使凌波失望。他也非常不耐烦,非常厌嫌的态度打量了凌波一会儿,仿佛责怪她如此多事,又仿佛怀赡她不正常的举动。他的目光使不大敏感的凌波也感觉非常不舒服,而凌波又是如此宽容和富于忍耐,她什么也没说就回到宿舍里。她还要准备开晚班。
苏蒙的床铺纹丝不动,凌波抱住她的枕头默默流下泪来,从昨天憋到现在的委屈这才发出来。她咬住棉絮,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是她又忍不住一阵干呕。她为生活受的罪,是没有人知的,包括今天的委屈,她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也不需要向人提起。她不是靠怜悯和同情才能活下去,现在就是现在,能熬过现在就可以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