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蒙失去她最好的朋友时,凌波也失去了她最后的朋友。她对待苏蒙,真成了两生人,连对方的坏话都不肯说一字。她当然不会去暗示她什么,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呢?但这至少能说明,她凌波并没有连累苏蒙。
经过给林经理试钟,就不会再惧怕任何客人了。林经理希望给他喜欢的每个女孩子试钟,实在是让她们经过成长的里程碑,一些在开业初马马虎虎混进来的女孩,将陆陆续续由她们自己滚回去。而那些得以留下的女孩呢,将有一段相应安稳的日子,新人层出不穷,靓女层出不穷,她们会很快被取代的,因为她们会老,会越来越油条,客人不喜欢老面孔。而这些人,好在也许就赚够钱退休了,也许有更好的地方去,也许就被某大款包下了。几年前降至一两万,今年呢,听说连几千的主儿都找不到了,市场饱和,物品价格急剧下跌,桑拿市场也一样,据那些老桑拿女说。前些年头正统按摩,一个钟就有三五百;现在,被商人和客人双方发明的“飞机场”取代,一个钟也顶多一百元,生意越来越不好做。
而这些真假的传说,对于凌波而言,就如耳旁风一样。青春期的女孩总容易将自己超然度外。好象那些自然规律、社会规律只能对别人灵验。她自己呢,会面临生老病死的困境,永远超然在上,青云在上。所以,当她给林生试钟之后,那种惊恐的心理随着境遇的顺利而烟消云散,她变得平静而豁达。
现在,凌波坐在林生旁边。林生自己花钱吃饭,喜欢找冷清的餐馆,在那靠窗的桌旁坐下,他依旧不太讲话,不紧不慢的喝茶。喝茶时很有分寸地东张西望,既不显寂寥,又不显张眉鼠目。他偶尔也会闪过一丝阴诈,一丝腼碘,也有一丝深情。雕他细微的表情动作,凌波是看不出端倪的。她对他的总体印象就是斯文,就连干那事也斯文,好像不内行似的。
当然,自那场风花雪月的事之后,她也不再怕他。他虽然是她老板,她也有雄心征服他的老板。今天的一餐饭就是预兆,而且林生如果不再证明给她看,他就算不得一个真正的男人。
这年头,靓女都死绝了,她凌波,竞一跃上了顶峰,白玫的靓女,她没有以个放在眼里,有一两个金发朱唇,被人家称作“靓”的,全部都被她枪毙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话让人大吃一惊,她只知道自己说话的时候用嘴巴再说,笑的时候是用嘴巴在笑。
她现在干稍微大胆看林生了,有一点她是明白的,他们都是对方有所喜欢的类型。
“给我一支烟吧!”她说。
“你也吸烟?”林生惊奇的问。
“不能吗?”凌波撒娇的说,伸出兰花指,撅起嘴,眯起眼,这个动作很性感,她叼着烟的姿势,示意给自己点烟,然后,她重重的陶醉的吸了一口。
“女孩子吸烟不好。”林生瞥了她一眼后慢吞吞的会所。
“你们这些男人,就希望比人都坏,就我不要坏。”
“怎么样?”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你们都想找一个好老婆!”
“我没有要睡做老婆啊!”
“那是因为你有老婆。”
“嗨,嗨。”他笑了,笑眯眯的眼睛盯着她,在堆烟雾后盯着她,“我有,对的,但是我还是不喜欢你抽烟。”
凌波说不出更多的哲理来,她原想表达的意思是:你喜欢纯洁的女孩,没说清,反倒好像她请他娶她似的,她原想依从他的话的,那僦更加证明了那个误会,所以她拗着吸烟,以证明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林生看着她,忽而问道:
“今晚开工吗?”
“什么意思?"凌波奇怪道,“难道我不用开工?”
“不是。不是。”他友好地笑道:“我是想你晚些回去。
“去哪里?”凌波的心一提,不知是喜是优。
林生一笑,不做回答。那笑里很难看出什么,但是意味深长,让凌波的脸也红了。
“去哪里?”她红着脸继续问。
“玩下啦!”林生看了她一眼就去看他手上的香烟,“有一个笑话,说张家媳妇生了个仔,仔叫爷爷,爷爷死了;叫奶奶,奶死了。叫爸爸,隔壁老王死了,怎么回事?”凌波微微笑,她还没有听明白意思,但她想肯定是咸湿又好笑的,她就骄羞地笑。
于是,两个人就在酒馆里笑了一阵子,笑得诗情画意。
说说带我击哪里玩?去跳的士高还是去听歌?吃了饭,借着诗情画意的余味,凌波很有风情地问。
“讲啥?”林生怪怪地看了她一眼,他的潜台词是:我怎么会带你去那些地方玩呢?真是的!
“我带你去玩更好玩的。顶好玩的。”他幽幽地看着她,幽幽的说,那气息从她的耳也里传进。整个脸部,在酒后变得通红。
他好象是爱她的,这表情是如此温柔,这眼神是如此深情。也许他玩过一些女人的,那些都不是好女人,没他玩……其实,也不是玩,他对自己都没动真的,怎么还会对别人动真的?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找桑拿妹打特别服务,也是正常的。现在他爱上了她,一个好女孩,他就不会再玩别人了,他是真的喜欢她,不会错,不会错的,她忘情地原谅了他。
的士先还在市区行驶,好象进了城北一带,也酷似眉住的睡方,弯曲的公路七拐八拐,绕过乱轰轰的市场,先还有灯火。
这一切对于凌波再熟悉不过了,她是熟悉那些小姐,是通过打工的朋友接近了那样的生活。所以她保持着平静的心态。她相信,穿越过这些旧街小巷,自然会柳暗花明的。
果真,当巷子窄得连的士也过不去时,他们只能下车在遍地泥污的街上步行,的士不能倒车,一步步向后退酱。凌波肴看两个人的鞋子,都已沾满了泥。可见,林生也不是经常到这里来的。
转过了最后一个弯,在一排锈迹斑斑的老房子后,也就是山的半腰,有一幢乳白色的二层小楼,楼起的时间并不长,在黑暗里尤为醒目。穿过一段山路,就到了楼的跟。
凌波看看林生,他从一大堆钥匙里,就着月亮找出一条,他开了门。
屋里舒爽得让入一看麓不想离去,一套暗紫色的沙发占老了客厅的一半,厅角仿照酒吧的样子做了个吧台,玻璃橱窗里摆了好几种洋酒。林生拉开了正对住沙发的一道沙帘,帘子的颜色与墙壁相同,便露出一壁玻璃,里面是意见浴室。
“去洗澡,”他的指使透着他的骄傲和优越感,否则我不会动你凌波看着他,没动。他每次试钟都在那间指定的贵宾房,洗间里有消毒药水,给他试钟的小姐,必须先去浴室洗干净,他好像是有洁癖,是花癖,乔装做作!可是,这又不是试钟了,他爱她,就没有必要这么装腔作势!至少,应该同她商量着来!
到台前,给自己酌了杯蓝带马啤酒,他把一只脚翘在另一只脚上面,一只双肘子顶在吧台上,拿起了酒杯。
“快一点才好,”他喝了一小口酒,端详看她,你还要开工。”凌波板起脸来,他这是什么意思,请她到这里来,倒好她求他似的,耽搁了她的钟时,逐要威胁她!林生笑了一下,从吧台上走下来,用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肩膀,笑嘻嘻的看她生气的样子,然后,不紧不慢喝了口酒,把酒气喷在她脸上。
酒味和烟味常常为那些不够男人味的男人增加魅力,对凌波来说,气味是种适应。阿明也这是种气味。每当他们吵架,打完架,又躺在一张床上,她嗅到他身上的气味,一切怨怒就会没,现在,那酒仿佛是有魔力似的,让凌波的眼睛变得朦胧又大胆。
她需要爱和情,她有爱,不过是耍耍小性子,她对爱的理解,也不过是一起拉拉手进歌厅,吃吃饭而已。她得到的也这些,常认为存在的就是真实的,也常常为男人的逢场作戏而沾沾自豪。现在,与其说林生把林波的心弄得柔软了,不如说是她自己把自己的心弄得柔软了。她的纯真回来了,她的勇敢在来了。
“只要他喜欢我。”她对自己说。
在这样的决心下,她冲他浅浅一笑,仿佛去死一样的光荣转过了身,在透明的浴室里面,她背对他脱了衣服,她感到他火辣辣的目光,让她春心荡漾。
柳絮儿容光焕发。
原本以为,是男人把她摧残成这个样子的,谁知道男人也会让她如此精神。
可是,一个女人,失去了年轻和美貌,又失去了头脑,该怎么样活呢?
没有长的那么深奥的头脑,柳絮儿还活着。
她找出两件衣服,一套西装,一套时装,前者适合她的人,后者适合她的身份,穿哪一套呢?等苏蒙来了再说吧!
为了赚更多的钱,她买了许多化妆品,一层层的擦粉,仔细的描眉,擦口红,她忙得像一只小鸡。
有人敲门,肯定是苏蒙。
“来啦!”她悠扬的叫道。
苏蒙清白着脸,无声地走了进来。
“好久没见了!”柳絮儿高兴地打了个招呼。
“还有饭菜,给你留的”
苏蒙自己动手去盛,一面低声嘀咕着。
“唉!”柳絮儿同情地看着苏蒙,她已经瘦得象根面条,无胸无峰,象个没发育好的孩子。
“苏蒙,你不如跟了他了!”柳絮儿又力图说服她,“女孩子跟那多男人混,还是为找准一个。”苏蒙含含糊糊地嗯了一下。
“要趁早,像我这样的没人要!”
苏蒙又嗯了一声。
“吃红薯吗?我这里有。”
“哦,”苏蒙想到了正经问题,“今晚在你这儿住一夜。”
“没问题,”柳絮儿说:“其实我一个人住也孤单,我叫你们出去,也没办法……”
“哦!”苏蒙沉闷地叹道,“我心里太乱,害怕一个人对着空屋子发疯……我不知道,怎么办,是退、是留?我笨,受够了辱说到后来,她目光暗淡,声音哽咽。
“但愿今晚好运!”柳絮儿说,“但愿吧!”
与“七仙女”桑拿部经理张先生的约会就在他的办公室,苏蒙和柳絮儿提前来了半小时,为的是这种地方的办公室都不好找。
“七仙女”是黄生介绍给柳絮儿的地方,但黄生要求柳絮儿不要暴露与自己的关系。做这样的介绍人,是很掉面子的,再出点什么新闻,实在对人对己都难交待。
“七仙女”顾名思议,是家很小的桑拿,但也确实是挺有名气的桑拿。这里的小姐以年纪大手艺好,价格便宜出名;这里的设备以陈旧、落后独占鳘头;这里的客人,以老、辣、小气,而居多数,柳絮儿没有把这灰暗的种种现实告诉苏蒙,在她看来,暂且有这么个地方蜗居都是好事情,她的兴高采烈是真的,张经理的办公室小而破旧,类光黯淡,实在无法与别的桑拿攀比,柳絮儿和苏蒙坐在灯光下,夜妆倒也使她俩颇有动人之处,张经理的目光,已经来回扫过几遗了。他是个高而瘦的男人,弯腰驼背,鼻子上架了副近视眼镜,头发则像乱草样捧着,两只眼睛鼓得像青蛙,与人说话时定定地盯着人看,时对出奇不易地笑一下,让入怀疑他笑的缘由。他不住地点着头,仿佛对新来的小姐非常满意。在他这样和气的表情下,柳絮儿和苏蒙有些宽心。
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她们已分别给张先生试了钟,毕恭毕敬地坐在他面前听取决定。
“唔,哦。”张先生呷了口咖啡,推了推眼镜,他想说什么。像是无从表达,因此扬了扬手,他双手的小指指甲都很长,颤微微的,每看一眼都给人极不舒服的感觉。
“怎样呢?”柳絮儿客气地说:“我们都做了很多年了,如果跟这里手式不同,我们可以改过来,还有别的要求,你也可以提出来。”
“晤,晤,”张先生继续沉思着,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最后他扬了扬手,以抑扬顿挫的声音说。
“你们的手熟嘛,是不错!还可以!只是你们知道‘七仙女’这么小的地方,这么几个小姐,又开放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能维持到今天呢?因为我们——有一手绝活!”
“绝活?”苏蒙和柳絮儿一起瞪大了眼睛。
“是的,一绝活!哈哈!没听说过吧?”张先生满意地笑着,从椅子上跳下来,像个伟人似的踱着步子,“绝活!每一个肯进来的,有敬业乐业的员工都能学到!明白吗?如果你们进来,我们的大师姐会传授给你们。保证你们一辈子都用之不尽!
苏蒙和柳絮儿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两人对视了一眼。
“哦,我还有事。先出去一下。你们呢,在这里等着,等一下大师姐来教你们‘绝活’!”
说着,张先生哈哈笑着,从门里倒退着出去了。他的笑声还在梁间萦绕,弄得苏蒙心惊胆颤。
“我,我有点怕他。”苏蒙呆呆地说,这些天,她被折磨得有些精神失常了。
“不用怕了,我觉得他这个人挺好,挺好说话的。再说,又是黄生介绍的。不会有多坏!你放心,有事我挡着,再说,他五十来岁了,不知道还行不行呢?”柳絮儿安慰她说。
“可我还是怕。”苏蒙嗫嚅首,看看这昏黄昏黄的房间,她感觉像掉到地狱里来。这些天的经验证明:干什么事都不会一帆风顺的,你越豁得出去,越达不到目的。她谁也不敢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