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我八岁时,母亲刘青总算给父亲陆成生了一个男孩儿,排行老六。成亲十几年,除了夭折的那个,这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儿,盼了十几年的独苗苗,全家喜笑颜开,陆成和刘青总算在兄弟妯娌面前直起了腰。
家里两个姐姐都已去上学,家中最大的,未读书的孩子就是我,照顾独苗小六的任务就分给了我。
小六是很难带的孩子,爱哭爱闹。交给一个八岁的孩子带就更难了。母亲刘青生下小六后,没有奶水给他吃,我就要每天或抱着他,或背着他,去村里刚生孩子的几个婶婶家里,让婶婶喂奶给他吃。长到能吃粥吃饭时,也不爱吃饭,每日都要哄着喂,不耐烦就哭,因为吃得少,个子也是瘦瘦小小一只。
在小六一岁生日时,九岁的我抱着弟弟给他喂饭,在饭桌上小小提了个请求。
“妈,我想念书。”我声音小小,偷偷打量着刘青的神色。我的两个姐姐都是七岁左右进了学堂念书。只有自己,九岁了还在家中帮忙干活。
刘青看了我一眼,把视线转到小六身上,许是生了儿子高兴,回答道:“家里没有多余的钱交学费,你去求学堂里的老师,说先欠着,以后有钱再还。求得的话你就去念。”
之后补上一句:“念书也要把小弟带上,家里没人带。”
母亲答应我念书的请求,让我很是高兴了一阵。因为父母自出生就对我的不管不问,基本待人接物的礼仪没人教,都是自己学习的。九岁的我自卑、内向又害羞。我很怕求人,但我很想念书。犹豫了许久,才磨磨蹭蹭的去学堂找教书的叔叔,在老师答应帮我跟学校求情,先上学,后缴费后,我又遇上了难题。
“妈,念书要有名字,我没有名字……”
临近开学,学校需要名字登记,没有名字,无法办理入学。别家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有名有姓。我的两个姐姐和六弟也是出生没多久就有了名字,六弟的名字甚至是请村里的师傅算过的,只有自己,没有名字,只有个三妹的称呼一直到现在。
“你到学校去找那个教书的婶,让她给你起名字。”母亲刘青不想浪费时间在给我取名上,再次随意打发我去求人。也许母亲觉得反正学费都能求到延后交了,一个名字很容易求的。
母亲没有心思照顾一个九岁女孩的自尊心,家里六个孩子要养,我还是她最不待见的孩子。
没有办法,我只能再一次的厚着脸皮,鼓起勇气到学堂去,在婶婶家的厨房找到正在烧菜的婶婶。
“婶婶,我想念书,但是没有名字,我妈说让我找你帮我取名字。”我小声的请求婶婶。
“你姓什么?”
“我家姓陆。”
婶婶想了一下,回答我,“那叫陆美谋吧。”婶婶炒好一道菜,放下锅铲,教我写自己的名字。
九岁的我其实也有自己的想法了,我不懂“美谋”这个词的意思,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这个名字,但我也知道,现在是在求人,没有名字,不能念书。我不敢挑剔,也不能要求太多。
“谢谢婶婶。”学会了名字的念法和写法。有新名字“陆美谋”的我跟婶婶道了谢。
好不容易能上学,每一天,我都会背着自己的弟弟上学,小六是个特别难带的孩子,爱哭爱闹。他心情好时,课堂上老实睡觉,我还能安心上课。遇到小六哭闹时,我只能把孩子抱到课堂外,怕影响同学上课,只能站在教室外很远的地方哄着弟弟,完全听不到老师讲了什么。因为三五不时的不在课堂,我的学习进度缓慢,成绩跟同学差距很大。
就这样,我两年来,背着我的弟弟风雨无阻的往返在家和学校之间。直到小六三岁,能跑能跳,不用时时看着,母亲刘青才让家里老人带着小六,不用我日日带去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