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七岁的时候,两个姐姐都去上学念书了,家里最大的小孩就是我,我每天有做不完的农活,上山砍柴,下地插秧都要做,六十年代的农村是非常穷的,一日三餐,只有早晚餐是吃大米饭,中午只能吃红薯、木薯当做午饭填饱肚子,煮的菜基本没有油,一年吃不上几顿肉,而且基本都是吃不饱的,做的又是非常耗体力的活,常常没到饭点肚子便饿得咕噜响,这种时候只能用喝水来解决肚饿的难受,我们连一个装水的水壶都没有余钱买,在山中就找山里的小溪,在田里就找田边的池塘解渴垫肚子。
我每次都会忙完自己手头的农活后,抽时间跑到学校去,站在教室外看别人读书,我的堂叔堂婶两夫妻是学校的老师,他们有一个比我小三岁的女儿,我在学校课间休息的时候会去找她玩。
一次两人跑到学校三百米远的地方玩耍,玩得累时我的肚子又饿了,我便带着小妹到附近的水井旁,我自己打了水,摘了旁边一颗树上的大叶子,卷成圆锥形用来装水喝,喝完水的我转头找小姑娘,却发现小姑娘一个不慎,被绊倒摔进水井中。
幸好这几天下雨,水井的水位涨了不少,水井也不深,小姑娘浮在水面上,我忙把吊水桶放下,让小姑娘抓着水桶把她捞上来。
我把全身湿透的小姑娘送回家,堂叔堂婶正在家里做饭,看到全身湿漉漉的女儿,忙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老实回答他们:“我们想喝水,小妹被台阶绊倒摔进水井里了,我把她捞上来的。”
我回答完堂叔堂婶,其实心里非常害怕,因为更小的时候,我因为没有照顾好堂弟和妹妹,遭了两次毒打,打得我死去活来的,印象非常深刻,我已经感觉到打我的鞭子快要落到我的身上了。但我不敢动,也不敢跑,跑了被打得更狠,只能站着,等着接受惩罚。
结果堂叔堂婶并没有骂我,也没有打我,他们作为老师,非常的明事理,两人给我道谢,还让我们以后井边打水要多注意些,让我早点回家,堂婶便带着女儿回去换衣服了。
到了下午放学,我还看到堂叔堂婶两个人在今天小妹掉水的水井边舀水,把水漂干净。
水井的井口都非常的低矮,也就是用砖砌围了一圈,只有十厘米高,不打水的时候平时都是用厚木板盖着。经常有人不小心掉进井里,好在井都比较浅,没有人伤亡,但谁要是掉进井里,弄脏了水井里的水,就要负责把水井里的水漂干净,如果水漂不干净,就要找抽水机把井水抽干净,耗时耗力。
看着堂叔堂婶在井边忙活,他们没有找我父母亲告状,也没有为难我要我一个小孩子独自去抽水,我提心吊胆了一天终于放下心来。
受了堂叔堂婶那件事的影响,往后的日子里,我乐于助人,即使身边的人对我不好,我也是以德报怨的。
1999年,我在名湖菜市场刚定下的买海产干货的固定摊子没多久,认识了我旁边那一家卖杂货的,他们是叔叔和侄女合伙做生意,小姑娘说家里人都叫她大妹,我也跟着这么叫,她也是二十出头,刚结婚,小夫妻跟着她小叔夫妻俩一起来南市发展。他们有承租了两个摊子,一个面积比较大,有三米长,在我的摊子后面,一个小一些,只有一米五长,在我的摊子旁边。平时都是大妹和她婶婶看大摊子,她的小叔一个人看小摊子。
突然有一天,大美自己一个人来小摊上开摊卖东西,她的叔婶在大摊子上开摊,我觉得奇怪,边问了她一句:“大妹,今天到你看小摊呀?”
她笑着回答我:“对啊,以后这个小摊子就是我的了。”
我觉得很惊讶,忙问她:“怎么回事?”
她说:“我和小叔分开做了,从今天起这个摊和摊上的货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的。”
我看着小摊子上那一点点货,连我后面大摊子上的货三之一都不到,问她:“你就要这么一点点东西吗?”
大妹回答我:“对啊,现在给我多少我就要多少。”
我说:“但是大摊子的货比你小摊上的货多好几倍呢。”
“不管了,只要能分开,分得多少我都愿意的。”大妹一脸无所谓的跟我说:“我不想跟他们吵,只要我有摊摆就得了。”
我也不方便问她们叔侄俩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看着小摊子上那一点点干巴巴的货,看上去价值都没有到一千元,觉得可怜有心疼。
其实大妹的生意比我们的好多了,一个上午就卖出了将近一半的货品,到了中午吃午饭的时候,大妹来找我:“姐,可以借我一点钱去进货么?”
我问她:“你要借多少?”
她说:“要几百块吧。”
我二话不说,当场就借了五百元给她,在99年的时候,五百元不是一笔小数目。女儿一个学期的学费要六百多元,就能让我心疼不已。
从那之后,大妹每天都是早上卖货,趁着中午人少的时候再去进货,下午进货回来接着卖。我看着她一个人来回奔波的,她的老公也不心疼她,都没有出来帮忙过。
要是哪天钱不够进货了,大妹便会来找我借,我都是有求必应,她说借多少我就借多少,从来不多问,我也没有催过她还钱,她都很自觉,赚钱了她就慢慢还给我。
从1999年一直借到2015年,十六年间,一年具体借多少次我也没有仔细数过,到了后面几年渐渐借得少了,小到几百元,大到几千元,我都不说二话,一直帮着她。每年反反复复借,也反反复复的还。
最后一次也是最多的一次借钱借了五千元,往常她都是赚钱了一点一点还给我,这一次她拖了将近一年都没还,我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去问她原因和找她还钱,十几年的交情,我还是信任她的,觉得可能家里有了难处,到了一年多才开始慢慢还钱,把钱还清。
之后的几年了,她也不再找我借钱了,也许是孩子有出息了。
我书念的不多,学历也不高,许多字都认不全,甚至因为口音问题,“乐意”的“乐”字我会写成“落”字。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我都懂,别人给我的恩惠,我会记得清清楚楚,可以报答我会第一时间报恩。我帮助别人,我也不求别人报恩,只求一句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