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在说话?”
苏起惊异的看着木偶,眼中充满不可思议,心里更是直接爆了粗口:“卧槽,木偶竟然开口说话了。”
紧盯着木偶,小心翼翼的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木偶仍旧一动不动。
出于好奇,苏起保持警惕的同时绕着木偶转悠一圈,靠近了些,近视的眼睛看的比较清楚。
这是一个身高约一米七,浑身偏红的木偶,暗红的木色使得红色毛衣看起来没有很违和。暗红的木质较为粗糙,泛着老旧之色,看上去像是氧化发红的苹果。毛衣很长,垂到大腿中央,眯着眼睛,苏起这才发现,红色毛衣上不止一根线头露了出来,除开那根露出很多所以显得眨眼的粗长线头,整件毛衣的下摆都有参差不齐的线头,像是被牛啃过的草茬。
再往下看,木偶的膝盖和脚踝是传统木工常用的卡榫接合,膝盖部分打磨精美,但看上去接合并不完整,歪歪扭扭,以苏起的视力竟能看到一条透光的缝。
半成品或者失败品往往会呈现为这样子。
“做工真差。不过对我来说是好事,怕就怕这木偶突然动起来。”
这个想法在苏起脑子里一闪而逝,然后他的目光转向木偶身上其他地方。一圈看下来,他什么都没有看出,木偶只是木偶而已,没看到摄像头,没看到任何金属装置。这让苏起疑惑。
“刚才是我听错了?”
他低眉眨了眨眼睛,扭头看向木偶的毛衣。
真正的木偶总不可能会开口说话。虽然自己曾有过幻听的经历,但苏起现在更加相信亲自的见闻,感受现在的状态,他还是觉得刚才那声音就是从木偶身上传出的。
装置会不会是在红色毛衣下面?
疑惑心一起,他稍微迟疑,瞅瞅木偶的脸蛋和胸脯,看不出这是个女性木偶,这让他毫无羞顾忌,伸手向木偶,想要撩起木偶的红色毛衣。
“不是女人就是男人,对的……虽然就算是女性木偶我还是想掀开毛衣来着。”
毕竟就苏起而言,他见过的木偶和手办之类,就算是女性,关键部位都没有刻出来过。他相信眼前的残次品也不会有某些地方写实的雕刻。
然而当他的手靠近,木偶却动了,木质的身体往后退了两步,身形灵活,刚刚好避开他的手。一根红线从毛衣上脱落,飘浮在空中。
苏起一个机灵,迅速往后退,心里震惊。刚才他还判定木偶不能动。
接下来他瞪大眼睛,张大了嘴巴。
那木偶张开了嘴,双眼看向苏起,炯炯有神。看起来木质的嘴巴变得顺滑,竟然如同人的嘴唇那样,流利地动了起来,并且发出了声音:“你别碰我。”
话里面透露出嫌弃的意味。
苏起目瞪口呆。
若要说他的观感,那就是震撼。无比震撼。随之而来的是加速的心跳。这声音听不出男女,但听起来分明就是人在说话,而非机器。
“好像不是机器人。”
自己好歹是个当代大学生,对科技前沿的了解不算少的。什么时候科技已经如此发达,把机器人能做到如此地步,声音听起来和常人无异,动作娴熟流畅地和人无异,就连嘴唇张合这种细节也做的如此精良?
“机器人还做不到这一点,这眼神看的我有点发毛,这声音分明就是人。”
“它木质的腿怎么动起来的,刚才看到卯榫结合的地方,完全是木块,怎么能动……”
“难道……”
一想到这,他就感觉口干舌燥,想到自己曾经遇见过的不好的东西。
不过这种想法刚刚升起就被他扑灭。世上离奇的事情很多,不过应该不会一下子就那么离奇。
木偶面无表情,瞥了一眼苏起,不在意地说道:“这里不是人间界,没有所谓高科技。”
修行之事步步往上,最忌心气急躁,人间界现今一日如十年飞速变化,充满焦躁,物欲横流,原本有的一丝仙气早已被磨灭。从这种角度来讲,所谓科技,似乎又和修炼之事相互对立。
这句话显得突兀。
苏起眼睛眯起,想要更清晰的看到木偶。他没把这话当回事,还是认真的打量着木偶。思考会不会有某种自己不知道的材质,看起来是木质,实际上和肉体相近。
木偶走动,一整块的木质脚如同人类的脚那样弯曲,程度不多不少,看起来木板是软的一样。在苏起眼中,似乎就是某人在赤脚行走一般。
木偶面部没有变化,只有嘴唇在动,再次说道:“人间界暂时你是回不去了,现在的我,也没办法送你回去。”
苏起瞅着木偶,呆了好一会儿,揉了揉眼睛发觉自己没看错,深呼吸一口气,压慢差点蹦出胸膛的心跳,皱眉说道:“瞧你说的跟真的似的。”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没底气,想要转移话题,右眼皮却开始跳起来。
我不会真遇上不得了的东西了吧。
在山顶时候,那扇门留给苏起的震撼依旧存在,来到这里后的一切也让他心生怀疑。
左眼跳财右眼皮跳灾,他先是一愣,然后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
记得上次眼皮这样跳的时候,确实发生了不好的事情,那件事……苏起扶住额头,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看向暗红木偶,嘴角抽搐道:“什么意思,这可不是好玩的玩笑。难道我已经死了不成,阴间是这个样子?”
嘴上这么说,苏起心里却浮起了担忧,他本就不是十分胆大之人,木偶这么一说,让他开始对着未知的这一切有了点点害怕。人间界,黄泉阴间,仙界天庭,这明明是三界神话中才会有人提及的事。
恰好自己长大至今,家中长辈十分信奉鬼怪神仙那一套,有时候长辈们把这些事说的有模有样,苏起都找不到合理的解释辩驳。
譬如有长辈晚上拿着手电筒走夜路,走到乡间埋骨堆手电筒就灭了,用打火机点火把也点不着,而趁着微弱月光走出埋骨坟堆,电筒就自己又亮了。
早先长辈们说这种事情苏起不会相信,直到他自己经历过一次奇异之事,才开始将信将疑。而现在遇到这种事情,他就不由自主往那方面想。
一个木偶平白无故对自己说“这里不是人间界”是几个意思,下一句该不会就是“你已不是阳间人,来,干了这碗孟婆汤”吧。
扭动眼珠快速打量四周,还是感觉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只不过院中没有种菜,而是种了些苏起不认识的花草。小院干净整洁,很难把这一切和这样一个木偶,和所谓黄泉阴间联想起来。
不过目前这不是苏起要考虑的事情,木偶的一句“不是人间界”,不仅让他心跳开始加速,他心中的不安也被放大。人们总是会对未知之物产生恐惧,苏起自己也不例外,而且他觉得自己某些时候显得多疑,这使得恐惧在自己身上会甚于常人。
苏起打量一遍木偶全身,问道:“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木偶没有立刻回答,它漫不经心地走到一口井边,脚步轻缓,与人无异,让苏起觉得这是披着人偶皮囊的人……苏起这才发现木偶手中提着一只浇花的水壶,质地和木偶一样,是红木制成,被木偶拿在手中时,就恍然与木偶自成一体,是它身体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一般。
木偶伸手,井中涌起一些水飞入空中,灌入水壶中。木偶一边浇花一边说道:“这里是玄光界,不是阴间,你还活着。”
扯了扯嘴角,抬手摸了摸心脏位置,跳动没那么吓人了。苏起看着木偶,心里觉得奇怪。不过觉得既然自己还活着,那就还好。
“人嘛,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苏起心里自我安慰着,也不全信木偶说的话。
他又是一愣,自己怎么会这么想?
苏起眼珠转动,沉默下来。
所谓这里不是人间,是玄光界?乱七八糟的什么东西。难道自己穿越了不成。
似乎是得知了苏起内心的想法,木偶一眼瞥过来,那用刀刻出来的眸子明明没动,里面却有灵光乍泄。木偶慢条斯理的说道:“你的希望是什么,仅仅是活着?”
井水淋在花草之上,花草开始攒动,似乎是活的动物一般,水往哪里浇,花草就向哪边伸展。井水落到花瓣上后,含苞待放的花朵舒张开,瞬间就呈现出盛艳绽放态。
苏起又是一愣。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他的认知中,就算是食肉性的植物,动的也没有这么敏捷这么夸张吧,这一扭一扭活灵活现的,打破了他对植物的认知。
木偶眸子撇过来,说道:“我说过了,这里已经不是人间界,至于说是不是所谓穿越,姑且算是吧。你没必要用人间的规则衡量此间的事物。早一点接受一切,对你有好处的。”
苏起睁眼看向木偶。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的。”
不清楚木偶怎么能猜中自己的想法,更不清楚这些花草怎么会自己动起来。可他听家中迷信的长辈说过,世间有大能者,可开慧眼,窥见人心思绪。人至高处,难免暗合天道的太上无情,性格古怪是正常事……延伸一想,赶快回去的心思开始在心里咆哮。
他还没开口,木偶答非所问:“想回去?目前的你还远远做不到。”
苏起心中一凉,向后退几步,看着木偶。果然,自己所想的东西它确实知道。
这种内心想法被洞悉的感觉很不好受,如同浑身上下不着一物,赤裸裸的站在陌生人面前,让苏起本能的排斥。
木偶松开提着水壶的手,水壶便在它手边消散开,蓦然不见。
苏起心中一惊,再后退了几步。
“那你是个什么东西,是人,是妖,还是什么?”他向后靠,不知不觉就退到了院门边。
转身一瞥院门,一股冰寒凉意袭遍全身,让苏起猛然一惊。
朱红色线条布满暗金色院门之上,勾勒出一个个耀武扬威的仙人和恶鬼模样。各个人形图案皆在门的下半部,门的顶部有白炽大日当空,烈阳烛照四放光明。又有一根巨木擎天而立,枝丫间有白云出没,树根部有人形恶鬼,树干上有人手持长矛作投掷状,而在树顶则有蛇身人面的图案向下俯视,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坐于天穹。
“这扇门……”
苏起心跳再次加速,思绪回到他在山顶遇到这扇门时。门内强烈的呼唤让他出于本能的,大脑没来得及权衡利弊就推开了门。
就是这扇门,将他从故乡山川带来到这个地方。
忽然,那门上的蛇身人面图案扭头,把目光看向了门之外,目光正好看向苏起,院门也忽然自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