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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手稿搜集之旅

1984年秋天,阿卜杜勒·卡迪尔·海达拉开始在艾哈迈德·巴巴研究院担任手稿搜集员。研究院的主任祖伯教导海达拉如何接触并鼓励那些手稿所有者。祖伯说,最重要的一点,是在最开始不要提及艾哈迈德·巴巴研究院,因为,经过法国殖民占领的创伤后,人们仍然非常害怕与政府有牵连的组织。“你就说你是杰出学者满玛·海达拉的儿子。”祖伯建议道,“你必须慢慢来,最后才提到手稿的事情。”他接着说:“可不能惹他们生气,也尽量不要让他们紧张。要有耐心。你可能不得不多去几次。”

祖伯有位老朋友,是世界著名的廷巴克图文学遗产专家约翰·亨威克,他也是研究埃及、尼日利亚和加纳地区手稿传统的学者。在祖伯的邀请下,他在廷巴克图停留了大约一个月,为海达拉上了一堂手稿历史的速成课。

约翰·亨威克1936年出生于英格兰萨默塞特郡,矛矛起义[25]时期,他在肯尼亚的英军部队里服役,接着转入哈尔格萨的索马里兰[26]巡查队,随后在伦敦大学亚非学院学习阿拉伯语。20世纪60年代中期,亨威克在尼日利亚伊巴丹大学教书,那时他第一次接触到廷巴克图的手稿,并着手翻译了关于桑海帝国历史的原始手稿,在接下来的二十五年里,他还远赴马里、塞内加尔、几内亚、加纳、科特迪瓦、布基纳法索和尼日尔,搜集了上万份阿拉伯文手稿的具体信息,如标题、所在地等。亨威克还在芝加哥西北大学设立了非洲伊斯兰思想研究中心,该中心是全球公认最重要的阿拉伯文手稿研究学术机构。

在廷巴克图,亨威克和海达拉每天都会在祖伯的家里或者研究院的会议室里见面,并且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讨论手稿的来源和保存方法,以及马里境内最有可能找到手稿的地区。在接受了亨威克的指导之后,海达拉前往摩洛哥首都拉巴特和巴马科参加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手稿保护研讨会,学习如何按手稿的年份、作者身份和设计来评估价值。该培训课程持续了八个月。

刚开始搜寻手稿时,海达拉拜访了廷巴克图最显赫的十二户人家。数百年以来,这十二个家族一直主导着该地区的手稿收藏。海达拉小心翼翼地敲开门,介绍自己,并进行一些轻快的谈话。有时,海达拉甚至需要反复拜访两三次,才能谨慎地提到手稿这一话题。但每次得到的回复都是一样的。“就你?”手稿收藏者常常会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摇着手让海达拉离开。“你以为你是谁?小毛孩一个!”他们往往对海达拉嗤之以鼻,取笑他太年轻、不经世故,甚至也会嘲笑他在廷巴克图的社会阶层中不那么显赫的家族背景。“你竟然胆敢和我谈手稿?”这样反复几个星期后,他放弃了,没能成功说服他们交出几份手稿。

之后,他扩宽了搜寻的范围。首次航行去廷巴克图之外的地方时,海达拉搭乘着一艘既载客又运货的铺满木板的机动平底渔船,沿着尼日尔河顺流而下。他的目的地是距廷巴克图以东一百英里的古尔马加鲁斯,这个小镇是桑海帝国鼎盛时期的文化中心。海达拉遇见了很多人,他们都对古尔马加鲁斯赞不绝口,将其称为诗人、科学家、宗教领袖的汇聚地。那里的世袭酋长——穆罕默德·哈纳菲,曾是海达拉父亲的朋友,海达拉因此得以知晓,数百年来,这个小镇保藏着无比珍贵的手稿。

之前,那支“寻宝队”驾驶着两三辆政府部门配置的丰田陆地巡洋舰——一行八人,扛着摄像机、缩微胶片机和发电机,喧嚷地轰隆着进了村子,村民们受到了恐吓。海达拉很清楚这一点,于是他便孤身前往,穿着朴素,随身就带了一个小背包,包里装着用来购买手稿的几千美金。他心想,穿着这么朴素,强盗们应该不会看中他。的确,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船长驾驶着小船一路而下,沿途经过沙滩和低矮的沙丘,除了一片片干燥的草地,偶尔出现的金合欢树,几乎没有其他植被——当尼日尔河弯曲着往东流经马里中部的半荒漠地区时,这些就是典型的尼日尔河沿岸景观了。舷缘上边有用帆布制成的船顶,刚好为海达拉挡住了灼热的阳光。沿途,海达拉遇见了桑海渔民的独木舟。这些渔民是博佐人,他们居住在盒状的泥屋中,泥屋在橄榄绿的水域旁排成一线。“他们是居住在这些定居地的唯一人口,分布在城镇的不同地方。可以说,博佐人依旧完全属于这条河流。”法国记者、历史学家费利克斯·迪布瓦这样写道。他在法国统治马里时曾遍访该地区。1895年,他一路沿河顺流而行三百英里,经由殖民城镇塞古到达廷巴克图,其间他仔细观察并研究所经之处的河流亚文化。迪布瓦所见之景与海达拉途中所遇所见并无二致。“我看到他们正准备出发去捕获大猎物(鳄鱼和海牛),”迪布瓦继续写道,“独木舟悄悄前进着,几乎没有什么动静,直到船头那机敏警觉的渔民发现了一头正在睡觉的鳄鱼,或者几条长着胡须的大鱼在微风与碧水之间打着盹儿,这时,只见船头那个光着膀子的渔民敏捷地移动身体,做好准备,右臂就位,对准目标快速扔下鱼叉。这些大猎物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鱼叉击中了。”

经过两天一夜的旅行,海达拉到达了古尔马加鲁斯镇。一到镇里,海达拉就迫不及待地来到河边,穿过铺满沙土的小巷,寻找当地的世袭酋长哈纳菲,并告诉他自己是满玛·海达拉的儿子。他们一起喝了茶,那晚,海达拉住在酋长家。第二天一大早,几盏茶过后,海达拉和盘托出了他此行的真正使命。

海达拉跟哈纳菲酋长保证,艾哈迈德·巴巴研究院会将所有手稿进行登记,捐献者可以随时追踪、查看手稿的情况。他再三强调,手稿捐献者会得到丰厚的补偿。酋长回应说他自己并没有收藏任何手稿,但很乐意给予他力所能及的帮助。“你先待在这儿,不要到镇子里去。”哈纳菲酋长说道,“我会先去清真寺,跟那里的手稿拥有者说清楚。”

村民们带着手稿,陆陆续续赶了过来。一些手稿保存得很完好,而部分手稿因年代久远很容易破损,海达拉一打开,一些手稿就脱页了。他小心翼翼地翻动着书页,一言不发。他用专家的眼光审视着这些手稿,从手稿的历史、来源地、书页边缘处的装饰以及金叶的数量等方面衡量它们的价值。最终,他购买了二百五十卷手稿,将它们全部装在一艘平底小船中,并沿河而上返回廷巴克图。

接下来的几个月中,海达拉又两次往返古尔马加鲁斯,再次购买了二百五十卷手稿。渐渐地,他对自己的说服技能越来越自信,对自己衡量、评价手稿的能力也越加肯定。然而,在他第四次拜访古尔马加鲁斯时,手稿拥有者不再来售卖手稿了,而且没有任何预兆和解释。

“没人跟我说话,人们都在躲着我。究竟发生什么了?”海达拉问酋长。

“我也摸不着头脑。”哈纳菲酋长这样回答说。

又过了一个星期。当海达拉在街上碰到当地人时,他们就悄悄避开。终于,有一天,海达拉在市场上碰到一个熟人,后者没有躲避海达拉,而是告诉他古尔马加鲁斯镇的一位负责看护当地文化财产的官员正在四处打探他的消息,并说官员非常生气。

海达拉找到了这位官员,并做了自我介绍。但是,官员拒绝与海达拉握手。“你给我们造成了很多麻烦。每个人都认为你购买手稿是为了挣钱。你的所作所为让大家都不开心。”

海达拉试图解释他收集手稿的目的,但是并没有什么用。这位官员在当地具有非凡的影响力,他已经成功地说服镇里的人们不要与海达拉合作。“要注意,保护好自己的手稿,不要理那个家伙。”官员对当地的人们这样说,“我们对这个家伙的底细一无所知,我们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海达拉在镇里又待了几天,在前三次拜访中,他共收集到五百卷手稿,然而这次旅行却是意想不到的结果——他空手而归,沮丧无比。只要有一个人持怀疑态度,海达拉想要获取人们信任的努力都会大打折扣。

然而,持怀疑态度的人无处不在。他顺河而下到达他祖籍所在之地邦巴;沿着尼日尔河往东一直到加奥,加奥是桑海帝国的古老首都,距离廷巴克图以东两百余英里。在加奥,他找到了伊斯兰教的教法官——卡迪,即一个城市中最有学问的人之一。教法官热忱地欢迎了海达拉,并邀请他就坐。他们谈了手稿,以及马里的文化遗产。海达拉谨慎地提出艾哈迈德·巴巴研究院这一话题,并说他来这儿是为了说服教法官将其手稿有偿地捐献出来,以丰富手稿的收藏。教法官的态度瞬间改变了。

“谁带你来的?”教法官严肃地质问道。

“我读了很多书,从中了解到您的家族世代以来都是学者和知识分子,并珍藏了很多古老的手稿。”

“没有,没有,没有。”教法官连连否定。海达拉知道他没说真话——因为据可靠消息,教法官在他家房子的一间密室里藏着珍宝般的手稿——尽管如此,海达拉还是束手无策。海达拉被教法官指着鼻子骂是“强盗”,并被扫地出门。

离开加奥后,海达拉骑着骆驼,沿着一条历史悠久的道路,一路往北一百五十英里,经过五天的旅行,到达了处于撒哈拉腹地、曾经盛极一时的食盐贸易集散地阿劳安,这里也是艾哈迈德·巴巴的诞生之地。五百年以前,这里既是伊斯兰文化的中心,也是食盐贸易的汇聚地。海达拉从撒哈拉人那里打听到,这里藏着许多重要的手稿——包括苏格兰探险家莱恩收集的手卷,莱恩被杀后,这些手卷曾被阿拉伯游牧人偷走。海达拉尚不习惯骑着骆驼旅行,当骆驼摇晃着爬上六十英寸高且长着青草的沙丘,或是哐当一下从沙丘的另一面滑下来的时候,海达拉都会紧紧地抓住鞍子,生怕从骆驼背上摔下来。他小心地骑着骆驼经过密布带刺灌木的山谷,越往北,灌木就越稀疏。渐渐地,如波浪一般翻滚着的沙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起伏缓和、没有植被覆盖的荒漠高原。不远之处是塔阿扎的废墟,这座传奇之城给中世纪的旅行者带来无尽的灵感,激发他们天马行空的瑰丽想象。“正如所有的墙壁、支柱和屋顶一样,塔阿扎这座城市的城墙也是由盐堆砌而成的。”中世纪的波斯地图绘制大师扎卡利亚·伊本·穆罕默德·卡兹维尼这样写道。他的描述是基于一位目击者的证词,在这之前不久,这位目击者刚好到访这片绿洲。“门也是由盐块做成的,只不过为了防止出现裂缝,人们用一层皮革将盐块包裹起来……城镇周围就是一个盐池……那里的动物一旦死了,就会被扔进沙漠里,然后变成了盐。”虽然阿劳安这个四十年来滴雨未下、摇摇欲坠的村庄并未转变成盐,但它却在艰难时世中变得破败不堪。那里人口稀少,只有二百来人,人们以煎炸的蝗虫为主食,对外来者充满敌意。“他是个危险人物,他要手稿究竟有何目的?”人们对海达拉的到来议论纷纷,“也许他想要毁掉手稿。也许他想给我们带来新的宗教信仰。”

应许之地转眼之间给了海达拉当头一棒,让他失望、沮丧。在尼日尔河畔的马亚口,一位村民带海达拉见了一位据说是珍稀手稿的拥有者。海达拉发现他一直守护着一只上了锁的箱子,而且死活不愿意打开。

“这是留在镇里的孤儿的,不是我自己的,我连碰都不能碰。”

“我能看一眼吗?”海达拉恳求道。

“门都没有。”

谈判断断续续进行了四天,最终主人还是打开了箱子。海达拉迫不及待地凝视着打开的箱子——不大一会儿就失望地收回目光。只见白蚁四面八方地乱窜。它们已经把这些手稿蛀食得所剩无几,百分之九十已经成了尘土。主人呆呆地看着剩下的七卷手稿,不禁掩面哭泣。他说二十年以来,他从来都没有打开过箱子。

但海达拉很有耐心。在旅途中,他不断地完善自己寻找、收集手稿的方法,取得的成果也越来越显著。“我的前任们犯了很多错误,我尝试着去改正。”数年后,海达拉这样回忆道,“他们那时采取的无效方法,我都尽力避免,因而我也就有了我自己的策略。”海达拉从不骑乘机动车辆,因为他觉得一看到机动车,村里的手稿主人就会认为海达拉非常富有,从而会漫天要价。因此,当海达拉下了船需要赶往村里时,他往往租用骆驼或驴子。虽然用驮畜而不用机动车作为出行方式大大延长了他在旅途中的时间,有时耽搁几天,有时甚至是几个星期,但海达拉深信这样能赢取村民们的信任。而基本上无一例外,当海达拉跟一家之长提出想要“购买”手稿时,主人都会立即轰他出门。“出去,滚出去!”主人并不留情面。海达拉很快意识到,“购买”这个词令许多手稿的主人感到不快和反感:竟然将代代相传的珍宝等同于冷冰冰的钱币。从此之后,他就开始使用“交换”这个词。他获取了一些手稿,作为回报,他给村里建立了一座学校。但更多时候,村民们愿意用手稿交换牲畜。“我交换出去很多奶牛。”海达拉说。

很多次,海达拉选择用印刷的书稿交换手稿,因为对于偏远的村落来说,印刷品可是难得拥有的商品。为了联系书商,海达拉的足迹遍布马格里布地区,如摩洛哥、突尼斯、阿尔及利亚、利比亚等地,通过邮寄的方式收到有关阿拉伯文学、历史和诗歌的书籍,并带着这些书籍返回村里。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半年,但这种麻烦还是很值得的。“你想要哪些手稿就拿走吧!”手稿主人一边用手摩挲着那些精装的印刷书籍,一边愉快地招呼海达拉。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关于艾哈迈德·巴巴研究院为保存手稿而不懈努力的消息不胫而走,口碑沿着尼日尔河一直传播到沙漠地区。一些手稿贡献者甚至不远千里来到廷巴克图,目睹他们的传家之宝在这里得到无微不至的保护。因而,人们对海达拉的信任也慢慢深厚起来。

渐渐地,海达拉对每卷手稿的价值也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逐渐成了一名经验丰富、能力突出的谈判者。如果手稿难得地完整,价值就会很高;如果廷巴克图的抄写员已经就某卷手稿做了很多份抄写本,那么其价值就会相应地低一些。但比起普通的抄写员留下的手稿,海达拉异常珍视廷巴克图最著名的书法家们留下的手稿——在每卷手稿的结束页,零星地留存着这些艺术天才的痕迹;手稿的内容是另一个重要的衡量标准。海达拉高度重视那些涉及民族冲突与和解、时政、地理的手稿——尤其是那些有详尽的彩色地图的手稿,其次是有关政府腐败的手稿,原因是有关该研究的手稿数量的确不多。他也比较重视医学方面的手稿,因为即使是今天,这些手稿上记载的医学知识往往仍旧适用。

海达拉也会考虑手稿受白蚁、灰尘和细菌等毁坏的程度,但如果某些手稿实在是凤毛麟角并且精美绝伦,即使有部分损坏,海达拉也会将它们买下来,并寄望于能够在廷巴克图修复它们。如果一些手稿戳中他的想象,让他着迷,他也随时准备付出更大的代价。在锡卡索,一个位于巴马科东南部、与布基纳法索接壤的城镇里,海达拉曾偶遇一只装着数百份手稿的大箱子——里面有18世纪马西纳地区富拉尼族著名的乌理玛(即伊斯兰学者)创作的诗集手稿;有些手稿描绘了19世纪中期法国军队到达该地的情景,并讨论了外国势力的存在对当地的影响;有些手稿介绍了当地的司法体系和知识,但是都用马里语的不同分支语言写成,如班巴拉语、索宁克语或富拉尼语,随后被翻译成阿拉伯语;部分手稿则深入浅出地介绍当地的草药和其他秘方。海达拉最终获得了这一大箱手稿,作为交换,他为这个村子建立了新的清真寺和小学,为这些手稿花费“数千美金”。这是海达拉从事手稿侦查、收集工作十五年来花费最多的一次交易。

人们也慢慢意识到海达拉的交易很公平。一年前,海达拉差点被赶出古尔马加鲁斯镇——他收集手稿的第一站。一年后,海达拉又来到古尔马加鲁斯。到达后的第一个下午,海达拉经过一顶帐篷,一个枯瘦的图阿雷格牧民戴着破旧的头巾,他周围是一大群在沙地里玩耍的孩子。这个四十来岁的牧民叫住了海达拉。

“请到里边来!”牧民喊道。

海达拉进入这传统的住所,打量了一番。帐篷四面都是用羊皮缝制而成的。帐篷里光线昏暗,海达拉坐在地上,他注意到帐篷后面的一只金属箱子,这样的箱子通常是用来保存手稿的。

“你打哪儿来?”图阿雷格人问。

“我来自廷巴克图。”海达拉用塔玛舍克语回答道。塔玛舍克语是图阿雷格人的一种语言。除母语桑海语之外,海达拉还会使用塔玛舍克语和富拉尼语。这是马里北部的两种主要语言。此外,海达拉还会法语,因此,与这些地区的手稿拥有者进行沟通、谈判的时候,语言根本就不存在问题。

海达拉与牧民闲聊着。看到牧民穷得连一杯茶都无法提供给客人时,他提出要去买一些食物和饮料送给牧民和他的家人。海达拉跑到市场,买回半只羊和一袋一公斤的茶叶。图阿雷格牧民在帐篷外将半只羊烤了。海达拉与他的家人们坐在沙地里边吃边聊,直到这时,他才小心地提到手稿。

“我没有手稿,”图阿雷格牧民说,“我只有一些印刷的书籍。”

“可以给我瞧瞧吗?”海达拉问。

“当然可以。”

海达拉打开箱子,注视着这些书籍。在这些印刷的书稿之中,有本书抓住了海达拉的眼球:这是一本17世纪的《古兰经》。他仔细地翻看着,被其精致的马格里布字母吸引。正在这时,透过帐篷的门帘照射进来的午后阳光正好映射在有些磨损的镀金书页上。海达拉意识到,这是一部杰作。

“这本书你想要多少钱?”海达拉询问道。

主人耸耸肩:“你愿意给多少就给多少吧!”

“你得给个价。”

“那就五千西非法郎。”也就是十美元,牧民说。这个价钱过低了,海达拉不能接受。他们讨价还价起来——但这次,是买家在加价。

“不,不行,这是个宝贝,价值很大。”海达拉回答说。

“那就一万西非法郎。”

“太少了。”海达拉坚持。

“两万。”

最终,海达拉给了他十万西非法郎。牧民接过钱,有点目瞪口呆。他问道:“如果我们还有这样的书,你也会买吗?”

“当然。”

第二天清晨5点,天还没亮。一片漆黑中,海达拉听到有人敲门。

“是谁?”海达拉说。

那位图阿雷格牧民走进来,肩上背着一个用骆驼皮制成的大袋子。他一言不发,自顾自地将一堆手稿从袋子里抖落到地上。黎明之前,光线昏暗,海达拉基本没看清楚堆在地上的是什么。但6点的时候,从窗户里透过来的第一缕金色的光线照亮了这堆无与伦比的珍宝。那天早晨晚些时候,海达拉走出屋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当地的图阿雷格人在他的门前排成了长队,怀里揣着的、背上背着的,是装满手稿的骆驼皮或羊皮袋子。许多手稿几十年以来都藏在洞穴或地洞里。为了获得这些手稿,海达拉也付出了数以千计的美金——在科威特和沙特阿拉伯的赞助下——最后满载着一千余卷手稿离开。他按手稿主人的要求偿付,有时甚至支付得超过了主人的要求。毕竟,这些手稿是他们唯一珍贵的东西。

海达拉沿河而上,朝廷巴克图的方向归去。塞满手稿的小提箱和成堆的骆驼皮袋子堆满了小船,小船负重前行,吃水很深。

回到廷巴克图后,穆罕默德·祖伯看着海达拉满载而归,感到十分惊讶,他问海达拉:“这些都是你找到的?”

虽然这只是在艾哈迈德·巴巴研究院工作的第一年,海达拉已经取得了惊人的成绩:他在一年里收集的手稿数量,不少于之前八人小组在过去十年里收集的手稿总和。

海达拉越来越迷恋他的这份事业了。平均下来,每个月里有三个星期他都在路上奔波,大多时候是搭乘着平底小船或独木舟沿着尼日尔河航行,然后再返回廷巴克图,把收集到的手稿编入目录,稍微休息后便开始下一段旅程。

一些意外的发现更让他着迷。一次,在廷巴克图附近的一个小村子里,海达拉偶然获得了五十页关于一些伊斯兰圣徒的传记,是一部手稿的零散部分。海达拉读来觉得非常有趣,于是他就凭着直觉,沿着尼日尔河一路而下,继续寻找该手稿的其他部分。经过两年不懈的艰辛追寻,他在加奥附近一座村落的一间储藏室里发现了与该手稿相似的残余部分,而这里距第一次获得部分手稿的地方大约二百五十英里。回到廷巴克图后,海达拉将两部分零散的手稿组合在一起,他惊奇地发现,这是伟大的艾哈迈德·巴巴创作于他被捕后作为奴隶时的一部完整作品。在最后的版权页上,巴巴留下了他的名字,创作日期“991年”——根据伊斯兰历法,大约为公元1593年,以及创作地“马拉喀什”。几百年后,这部一分为二的传记穿越茫茫沙漠回到了马里。

手稿的来源也让海达拉着迷。他甚至会去追踪千百年来某卷手稿迂回曲折的旅行轨迹。“当我在艾哈迈德·巴巴研究院工作时,我的办公室里堆满了手稿。”几十年后,回顾他的工作,海达拉这样说,“而当我在家里时,我的周围也都是手稿。我的朋友们都说:‘你太疯狂了,除了手稿,其他就没有什么可以谈的了。’这时,我就会说:‘让我自己待着吧。’手稿会散发出其特有的味道,因此,这些朋友也常常会打趣我:‘海达拉,你浑身都散发着手稿的霉味。’”

1992年,祖伯在艾哈迈德·巴巴研究院总部拦截到了海达拉。这位主任一直像父亲一样关注着年轻的海达拉,关心着他的个人生活。“你是怎么了?”祖伯问道,“为什么还没结婚?你究竟在等什么?”

“您看啊,”海达拉并不想在结婚方面给自己压力,他这样回答道,“我现在连一间自己的房子都没有呢!”海达拉一直与他的兄弟姐妹共同住在他们父母留下来的位于桑科雷的宽敞房子里,他自己觉得很满足。虽然还没找到伴侣,但他觉得不需要着急。他的社交生活非常丰富,在廷巴克图有大把朋友,跟众多兄弟姐妹相处融洽,其中有两三个年长的兄弟在喀麦隆与塞内加尔做商人,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很密切。尽管如此,祖伯还是坚持要海达拉成家并安定下来。

“好,好,”祖伯说,“上次任务,我们就欠你一大笔钱。我给你开张支票,你必须用它买点房产。”海达拉顺从了祖伯的意愿,用这笔钱从一位叔叔那里买了一小块地。这块地位于一个叫贝拉法伦加的新建住宅区,处于廷巴克图的东边,对面便是沙漠。之后,海达拉在这块地上建造了一幢传统的石灰石砖房,房子配有宽敞的门厅,一个别致的内院,简直跟他从小住的房子一模一样。几个月后,海达拉开始跟一个年轻的女孩约会。她是巴马科的一个大学生,父亲是廷巴克图津加里贝尔区的一位桑海族酋长。他们开始恋爱,每次她一有机会回到廷巴克图,两人都会见面。

一天,海达拉从廷巴克图出发,往东南方向五百余英里,来到马里与布基纳法索的萨赫勒接壤的地方。他听说那里偏远地区的一户人家收藏着这片地区最为精美的手稿。他搭乘卡车赶往加奥,沿途绕过了一个巨大的浅褐色湖泊,棕黄的湖岸并没有太多植被,但长着长角的牛群却沿着岸边悠然自得地觅食、反刍;被淹没、冲倒的合欢树的踪影还依稀可见,残枝树干不时地从浅水中冒出来。这个湖泊靠近格西,也曾因数量众多的荒漠大象而著名,这些是萨赫勒仅存的一批大象,在马里的旱季,它们会成群地聚集在这个湖泊的岸边。湖泊不远处,赫然耸起一片格格不入的石英砂岩,这块岩石有个名字——“法蒂玛的手”,以纪念先知和他妻子赫蒂彻的女儿。三根手指形状的石柱呈肉色,均稍稍后倾,从沙漠地面往天空延伸两千多英尺。

在格西最大的牲口交易市场,海达拉搭乘另一辆卡车,到达一个更小的村落。然后他加入一支有五十头骆驼的队伍,这支队伍刚好要将在撒哈拉北部陶代尼矿区挖到的盐运送到布基纳法索。这天下午2点左右,海达拉骑上了一头骆驼,但走不到半英里,他就恳求要下来。

“怎么回事?”赶骆驼的人询问道。

“我不舒服,很痛。我要走路。”

他们在沙漠里跋涉了整整十一个小时,在第二天凌晨1点找到了合适的扎营地。同行的旅伴准备了一些食物,但当海达拉看到这些食物——软绵绵的、似腐肉一般的羚羊肉时,他觉得恶心,不想吃,还不如挨饿。早上6点时,他们继续出发。又朝东走了十二个小时后,在沙地里扎营休息。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又早早出发,穿过一个位于马里—布基纳法索边界的浅湖。“在这里我们就要分道扬镳了,你还是得自己上路。”走到湖泊的另一边后,赶骆驼的人对海达拉说道。背着小背包,海达拉开始步行。“就在不远处了,”赶骆驼的人朝海达拉喊道,“沿着这个湖泊一直往前走。”

海达拉沿着湖向前走着,烈日炙烤着沙漠,温度几乎达到了一百华氏度[27]。他随身携带的水壶里只剩下半壶水,时不时地,他走进温热、泥泞的湖中,将湖水拍打在自己身上,让自己凉快一点。他的背包里带着成千上万的美金,但跟往常一样,他穿着朴素,并坚信这身打扮不会让自己成为抢劫的目标。经过八个小时的辛苦旅程,海达拉终于在日落时分到达了村子,他口干舌燥,精疲力尽。但是此时却发现手稿拥有人外出了。他从这艰苦的旅行中慢慢恢复过来,又等了两天,直到手稿主人回来。海达拉自我介绍了一番,并告诉他,自己此行的目的是想看看手稿。

“谁告诉你我有手稿的?”那人质问道。

“这谁都知道啊。我父亲跟你父亲是好朋友。”

“你想做什么?复制?还是想让我借给你?”

“不,不,我是想和你交换。”

“谈都别谈了,这是我们的历史,是无价的。”

“无论如何,我必须得看看。”

那个人将装满手稿的麻袋搬了出来。大部分手稿都很糟糕——不是被水浸泡得发胀了,就是被白蚁咬穿了——无法修复。有一些手稿的部分页面被磨损,甚至长满霉菌,但海达拉相信他还是可以修复它们。还有一些状态完好,甚至包括几卷海达拉认为最精美的手稿。其中有些是源自15和16世纪的神学论著,镶着金叶,装饰着几代学者留存下来的手写批注。最珍贵的是一部11世纪的《古兰经》,这部手稿成书于埃及,时间比廷巴克图建立时还要早上一百多年。

海达拉暗下决心:必须拿下这些手稿,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我不卖的,”那个人反复说,“我们不能没有这些手稿。”

“我想将它们带去廷巴克图,”海达拉解释,“那里的研究院会保护它们,展示它们,将它们修复到原样。在那里,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能看到它们——包括你自己和你的后辈们。”

“它们不仅仅属于我,”那人回答,“也是我大哥的,他就住在不远的那个村子。”一队人出发去寻找这位大哥。第二天晚上,他终于出现了。海达拉能够感觉到,这位大哥还是很好沟通的。

“我可以用牛、山羊、绵羊等来交换,或者是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这位大哥和海达拉乘着独木舟一路穿过沼泽湿地,然后步行两天,到达了位于布基纳法索边界的一个集镇。在萨赫勒地区这个偏远而人口稀少的角落,边界线并没有明显的标记,也没有布置警力,人们自由地来来往往。那人拿出了一张购物清单:五十头羊,两头骡子,大量的大米、小米和布料。海达拉一共花费了一万美金——这数目是前所未有的。骡子驮着这些货物回到了村里。海达拉将装满手稿的袋子装载到三头骆驼的背上,然后握了一圈手,朝廷巴克图的方向返回。

这时,他基本上花光了所有的钱。他的向导将他带到一个村落里,在那里,他等了五天,然后租到了一辆四轮车,载着他到了加奥。从加奥,他又搭乘卡车回到了廷巴克图。为了拿回这批手稿,海达拉的这趟旅程持续了四个星期,是他所有旅程中时间最长、最为艰难的一次。当他艰难地穿过灌木,终于回到廷巴克图时,他疲惫不堪、形容枯槁、衣衫褴褛,身体上受尽了折磨。但是他从不后悔这一趟旅程。

海达拉也从未对自己选择的这条人生之路有过丝毫的怀疑。“这份工作待遇很好。他们从不约束我,我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且我做出了成绩。”三十年后,海达拉回忆起这些,“我很自由,但同时我也肩负很大的责任。我必须说服人们不要说谎,必须取得人们的信任,让他们将手稿交给我。他们信任我,给予我这份责任,我必须执行好。当我开始阅读这些手稿的时候,我发现很多有意思的东西,我爱不释手,不想与它们分开。”他将自己沉浸于国王与学者的生命之中,陶醉于廷巴克图的学者与最先到来的西方学者的奇妙相遇之中,游走于苏菲派关于伊斯兰教义的不同分派中,聆听着艾哈迈德·巴巴与其他辩论家展开的道德伦理辩论。

手稿中最让海达拉着迷的,是与西方将伊斯兰教妖魔化成一种极不宽容的宗教相反的观念。他会骄傲地援引艾哈迈德·巴巴对奴隶制的谴责,以及马西纳帝国[28]苏丹和艾哈迈德·巴卡伊·孔提酋长之间的信件。后者是19世纪中期廷巴克图城里的一名伊斯兰学者,以谦逊和倡议接受犹太人和基督徒而闻名。随着时间的流逝,海达拉自己也成为了一位学者、专家,他因为对该地区的历史和宗教的博学而受到廷巴克图许多同行的尊崇,常常有父母来找海达拉指导他们的孩子。

海达拉带着他从布基纳法索边境搜集到的珍宝回到了廷巴克图,但没多久,他又迫不及待地上路了。他划着独木舟,或者搭乘着电动平板船,沿着尼日尔河上下航行数百英里,在途中经过的几乎每个村庄和城镇都要停留一下——迪雷、通加、贡多姆、尼亚芬凯、古尔马加鲁斯、布勒姆因纳里、加奥。他多次随着骆驼队一路往北,来到阿尔及利亚边界沿线的贫瘠沙漠处,有时穿过边境进入阿尔及利亚和摩洛哥。海达拉那时还单身,因此可以离开很久,但他发现这些旅程让人非常疲倦,有时甚至非常危险。他有时从骆驼上摔了下来,在烈日下暴晒,被沙漠中炙热的太阳灼伤,被沙漠中的暴风刮伤。

在加奥附近,有一次当他正搭乘着一个十八轮的大货车试图翻越沙丘时,货车翻倒了。几十名乘客,其中包括妇女和孩童,都被夹在装满了货物的大麻布袋和其它货物之间,有几个人还受了重伤。就在货车倾覆前的几秒钟,海达拉紧急跳车,只受到了轻微的刮伤。他乘坐的独木舟曾经三次栽倒在尼日尔河里,背包和财物全都沉入了河底。非常幸运的是,每一次事故都发生在从廷巴克图出发去别处购买手稿的征途之中。而且每一次,他都能及时地将钱财打捞出来,然后再仔细地包裹好,藏在长袍里。他从未弄丢一卷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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