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城,位于云天帝国西北边陲,是大开荒时代帝国先辈们开拓的边缘要塞型城市之一。
在城市西面有一座丘陵,据说以前开拓者到达此处时发现满山枫树,因此被称作枫山。城市得名也因此而来。
不过为了抵御来自西北蛮人的攻击,两百年前枫城守护大人下令将满山枫树全部砍去。到得如今,山上已经见不到任何枫树的影子,只有杂草乱石丛生。
尤其是山坡的西面有一块缓坡,枫城里很多贱民和没钱的平民家里人去世后,就在此处随便找个地方挖个坑埋了,变成了一处乱葬岗。
久而久之,已经有人将枫山称之为坟山,更显这里鬼气森森。
据说,为了防止这里产生亡灵,城里教会的苦行僧们会定期前来净化地界,抚慰往生。幸亏如此,一直没听说这里有什么亡灵产生,但人们对这里还是避之不及,往日基本没有人会来枫山。
既然被称为乱葬岗,这里自然不会有什么围栏、护石、坟丘、墓碑之类。被拖到这里的死者基本都是挖个浅坑,能有个土堆,再加块木板表明一下身份,已经是很高级待遇了。
夕阳照下,杂乱无序的土堆,加上奇形怪状的乱石,乱葬岗里分外凄凉荒芜。
一处不起眼的小坟丘,裂开了一条半人高的裂缝,一个人影从里面小心翼翼的钻了出来。
人影是一位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消瘦。他有一头黑色头发,黑色的眼睛,鼻梁高挺,下巴尖尖,脸色苍白而缺乏血色,露出的双手白皙的仿佛能透出血管,看上去不经常接触阳光。
他身着一套猎装式样的皮衣、皮裤。这种装束十分便于野外行动,一般豪族家的富贵子弟出门打猎时最喜欢这样的穿着。不过这少年的猎装皮衣上有不少缝补的痕迹,看来家底并不富裕。
少年十分警醒,从裂缝中钻出后并不急于爬起,而是原地观察了一下四周。没发现什么异样后又转回身在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上摸索了一会,那条坟丘上的裂缝无声无息的合了起来。
少年又往裂缝处撒上一些沙石泥土,直到从外面看不出什么异样后,他才站起身来,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向着乱葬岗的外围走去。
走到一个隐秘之处,少年在几块乱石中扣扣摸摸的拉出了一大团黑色的东西。这东西大概有少年体型一半大小,外面用一层黑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等到少年把黑包裹放在地上解开后,露出的是一堆骨头。
这些骨头看上去很干净,没有泥土杂质,似乎是随意的堆在那里,如果在别人眼中就是完全的杂乱无序。
少年很熟练的摆弄起了白骨堆,两三下的功夫,就把这些白骨摆出了一个奇怪的架构摊在地上。然后,少年从怀中掏出一个镶嵌着红色宝石的拇指大小银色徽章,安装到了其中一块较大的骨头上。
立时,这些骨头按照一种玄奥的规律,自己动了起来。一块块骨头自动对接、拼装,然后固定位置,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双手在飞快的搭建一个积木玩具。
这些骨头与骨头之间结合的并不紧密,不时有非常细微的光芒一闪而过。非常快,这些原本摊在地上的白骨已经组成了一具比少年还高的马形骨架,立在原地。
少年仿佛对这一切很满意,拍了拍骨马的背,然后将地上的黑布罩在了马的身上。这样,起码从远处看去,就仿佛是一匹真的马在那里。
少年翻身骑了上去,双手抓紧了骨马的脖子。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骨马已经开始跑动了起来。
虽然远处看上去,就是一个穿皮装的少年在骑着一匹黑色马驹的正常画面,但仔细观察,还是会发现很多异状。
枫山地势较缓,出了乱葬岗后很少再有险峻的地形。但毕竟还是在荒山之中,奇石怪树也是不少,普通骑士到此处都会放慢马速,缓步踱过。有些马术不精的,估计只能下马牵着走。
但骨马完全不受地形影响,随意的在沟壑乱石中奔腾,跑的兴起之时,踏在山壁上飞跃几步也是正常。
普通马匹奔跑时,马腿都会很有规律的运动,让人看去赏心悦目。
骨马腾跃之间,可以发现四条腿仿佛都有自己的意志,每条腿都好像都在按照自己的想法随意摆动、蹬踏、弹动。甚至有时两条腿还会互相合作,一起大力的踩踏同一块石头,让骨马仿佛横移出去一般,看上去十分诡异。
只要看到这一幕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认为这黑布包裹的是一匹普通的马。如果被认为是幽冥地狱中才会出现的马形魔兽,也不会意外。
不管骨马怎么纵跃,背部却始终没有什么起伏,少年骑在上面十分稳当。可以看出他的眼神没有聚焦在路上,似乎始终沉浸在思索中。
枫山本就离枫城不远,骨马又和普通马匹不同,一路以最高速度疾驰而过,很快就到了城门口处。
此时骨马的速度已经放缓下来,皮服少年也回过神来。用手牵起了本来虚挂在骨马脖子处的缰绳。
当然骨马是根本不需要少年驾驭的,因此与其说是少年牵着马,不如说是提着缰绳更合适。
少年来到的是城市西大门处。这枫城的城门不是很高大,最多允许五人同时进入。尤其这西大门,似乎比其他城门还要更小一些。
这西大门常年关闭,而且明显比起其余三座门更加厚重结实,仿佛是两块生铁铸就。门上到处是斑斑驳驳的锈迹,期间还夹杂着许多黑色的痕迹,就像是鲜血浸透后又干在上面一般。
在大门的旁边,还有一个只能单人独骑进出的小型门洞。这是供需要进出西大门的普通百姓使用的,但大多数进出的就是拖着尸体去乱葬岗的人。
此时只有一名上了年纪,连眉毛都白花花的枯瘦老人,穿着一身灰扑扑、脏兮兮的帝国军服,抱着一杆一人半高的长枪,斜靠在这小门洞的墙壁上。
远远的,老军人看到少年单人独骑过来,很是热情的打着招呼迎了上来。但他这么一动,却已经将小门洞堵的严严实实。
少年知道老军人为什么这么热情,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青铜钱币,大拇指一弹,准确的向着老军人飞去。
老军人单手一挥,半空中将铜钱稳稳的接住,看也不看就放到口袋中,脸上笑容不变,往旁边一让。动作不大,但门洞已经完全可以通行。
少年马不停、身不动,快速的窜了过去。
老军人又恢复刚才的姿势,抱着长枪靠在门洞边上,头一体,仿佛睡着了一样。
靠近城市边缘居住的一般都是穷苦人家,有部分军事用途的城市也会将军营、堡垒等建筑在城门口,作为抵御敌人入侵的第二道防线。
枫城这里又有些不一样。作为开拓出来的边疆城市,枫城主要面临的入侵大多来自西方。
尤其是近十年来爆发的多次“兽潮”都是从西边荒漠中袭击而来,几次下来西城区已经被反复破坏蹂躏。
到得后来,枫城城府已不再将精力投入到修复西城区,转而将这里视作对抗“兽潮”的防御区域。只要稍微有些办法的人就不会再居住此处,只有那些没有任何资产的“贱民”,以及一些身份不能见光的人,会将西城区作为藏身之所。
不过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人愿意住在靠近城墙的地方。
因此,当少年骑着骨马从小门洞中钻出后,面对的就是一大片残破的废墟。只有一条连接市中心和城门的大道还算干净完整,被作为运兵道。想必在遇到“兽潮”袭击时,这条大道上肯定堆满各种障碍物。
少年特意避开了还算洁净的大路,骑着骨马就钻入了废墟。凭借着骨马在乱石堆中也能纵跃如飞的能力,一人一骑穿梭在断壁残垣之中。
西城区整体残破败坏,不过越靠近东面,情况会越好一些。
奔行时间不长,已经看到一些有着比较完整的房顶的房屋。这些房子大多用木板、绒草塞住墙缝,或者用废纸、破木板搭建成一个薄薄的墙板,勉强抵挡着从西北方向吹来的像刀子一样的寒风。
少年操纵着骨马,专门挑着人少的地方钻。一开始还能纵步如飞,越靠近东面,人逐渐多了起来,少年和骨马能走的地方也变的少了。
再奔行几步,已经到处都能看到人迹出没。少年只能下了马,找个背人的地方,把骨马又恢复成一堆白骨的模样,卷成一个大包裹,背着继续向前走着。
会住在西城区的,大多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能看见第二天的太阳,就已经是他们最大的希望。加上城府守卫一般不会管这里,混乱就是这里的常态。
像少年这样穿的还不错,又看上去懦懦弱弱的人,原本就像是行走在狼群中的绵羊一样。
但不知为何,始终没有任何人对这匹看上去无害的绵羊下手。反而在那些破墙烂窗后躲闪着的眼睛中,充满了恐惧。
少年就像是没有任何感觉一般,一个人背着那个半人高的黑布大包裹,稳稳的在这片废墟中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