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休养几日我们便离开了，不管你腹中孩子是谁的，尽管好好安胎，好好生下她，好好将她抚养成人便是。”
“离开？那皇上……”乔思芸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他如何，与我无关。”未雨泛说完又躺了下去。
这几日她除了吃睡便是什么都不做，时不时躺在树下打盹，舒江几人也是一刻不敢松懈地跟着她，教她好生不自在，说什么他们也不肯离开一步。倒是听说燕溪月被禁足朝鸢宫，待皇子产生便再做打算，丹青碧荷自然也跟着她。虽说未雨泛倒是想无所谓，但发生了这般事，潼归尘还担心着那皇子。说是禁足，大概是担心未雨泛对她下手吧，真是可笑。
一段时日前，潼归尘、药仙、墨清风在赶回阑渊的途中，共声笛碎了，但令三人惊讶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回宫之后便听闻帘妃失踪的消息，舒江等人又不许他插手，之后他知道是燕溪月下的手，当即便将她禁足。虽说他确实不忍心就这么杀了燕溪月。
纪宁元年。
冬。
某日。
未雨泛正躺在树下打盹，乔思芸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发呆，舒江几人在栅栏边谈天说地，甚是开心。
潼归尘出现，谈笑声戛然而止，舒江几人齐刷刷地看了过来，乔思芸正欲起身行礼，却被他抬手止住了。他一路来到未雨泛面前，未雨泛闭着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潼归尘迟疑片刻，抬起手，然而不知何时未雨泛手中多出一柄细剑，下一瞬抵在他脖颈处，她的红玉耳坠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他抬眼便见未雨泛正冷冷地盯着自己，那眼底毫无感情。潼归尘收回了手，未雨泛抵在他脖颈的剑也顷刻间消失，那红玉耳坠又出现在了她耳朵上，轻轻摇晃。
潼归尘没说话，起身离开。
不是贪生怕死，只是知晓她不想被自己触碰到。
看见这副场景，乔思芸也不禁叹了口气，柔声道：“帘妃这是何必呢。”
未雨泛轻轻笑了起来，灿若九天朝霞，她站起身来。
“莫要再喊我帘妃，我们这便走了。”
“要走了吗？”夜江陵几人直起身子看了过来，这一看便看见了墨清风。
他的表情很奇怪。
倒是未雨泛表情舒展开来：“墨清风？我正想去找你呢。舒江你们先去相府等我。”
“是。”几人点头离开。
“那我也先回去了。”乔思芸朝她温和一笑，也起身离开。
待众人都走后，未雨泛走到桌前坐下，“坐吧，我有话同你讲。”
墨清风就站在原地不动，只是抬眼看看她。“不必了，大人有话只管说便是。”
见她这般认真，未雨泛便也不再随意，反而又起身走到他旁边，轻声言：“我去了一个地方……见着顾云筝了。”
墨清风的反应如她所料——他一下子抬起头来，人如其名还当真就是这么回事，他眼中都好似有清风一般，明亮，明亮得叫人心疼。“她……可还好？”
“她挺好的，”未雨泛顿了一下，“只是，恐怕再入不了轮回了。”
“嗯……”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墨清风还是垂下了眼。
“你可后悔？”未雨泛突然拍了他一下，很认真地看着他。
“她因我而死，我如何能不后悔！”
未雨泛被他突如其来的暴怒吓了一跳，怔在原地。墨清风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后退一步，向她道歉，才又换了话题。“你们这就要走了吗？”
六百年前，墨清风被共声笛的血契所缚，将死之际是顾云筝以命换命替他赴死。哪怕过了六百余年，当时顾云筝的模样却似乎仍历历在目。当时众人游遍山水，到后来分道扬镳的记忆，谁都无法忘却。
“嗯。保重。”
未雨泛留下这样一句话便抬脚离开，直往相府而去。墨清风倒是读出了她未说完的后半句，便也缓步离开了鸾息宫。
这事无需告诉其他任何人。这是未雨泛未说出口的后半句。
相府此时已是一片死气沉沉，下人们的尸体到处都是。未雨泛跨过那些尸体径直来到正厅，正厅中成像以及众姨娘和相府小姐，公子们都在舒江、夜江陵、寒澄、潼谚寻、鬼枭五人也都在。舒江持剑抵在吕氏颈上，夜江陵青门剑架在丞相肩上，其余三人就在一旁站着。
见着未雨泛过来，最先激动的是吕氏：“帘儿啊，你可回来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你怎么打扮成这副样子？”
说着便要起来，又被舒江摁了下去，抬头对上舒江冷冷的目光，不再动弹。
林氏也慌忙要起来。“帘儿，这些都是你的朋友吧？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
“母亲莫要惊慌，今日帘儿只是回来看看，没有别的意思。”未雨泛连忙安抚她，她这才又颤颤巍巍坐下。
未雨泛随手抬了一把椅子，摆在正中间，正对丞相坐着，问：“语聂初，是您的嫡长子，您可知？”
此话一出口，整个正厅炸开了锅，众人都诧异起来，当中反应最大的当属吕氏母女、林氏和五姨娘。
“罢了罢了，不必回答，毕竟您也不知晓。”未雨泛自是察觉到了摆摆手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今日我是来同诸位告别的，此后便不会再回来了。”
丞相猛的一拍桌。
不愧是一朝丞相，哪怕刀架在脖子上也能这般有气势，夜江陵都被他这一拍桌给吓了一跳。
他厉声道：“真是大逆不道！你这般阵势，是要欺师灭祖弑父杀母吗！”
未雨泛却并未被这气势所吓，反而平平静静，“您这话说得不好听。丞相大人……您何时敢以鬼仙的身份自居了？”
“鬼、鬼仙！？”
众人这回是真的被吓到了。
“我、我受不了了，再待下去会死！我不要待在这里！”有个小姐叫出了声。
“宁儿！不行！”姨娘拦下她，却还是被她挣脱开来跑了出去。
“救命啊！救——”她踏出去一只脚，鬼枭已经举起了弓，不等她喊完，一支箭破空而来，一瞬间由她的后背贯穿到了前胸。
她倒地一瞬，众人立马噤声。
“我呢，没有别的意思，语聂初的事情，我也懒得解释。林氏既然是语烟帘的生母，况且待我不薄，我饶她一命。”未雨泛说着便起身走向了林氏，想要扶她离开，却被林氏躲开了手。
“我的女儿既已不在，谢鬼仙垂怜。”
未雨泛明了她的意思，轻叹口气，朝外走去。“动手吧。”
“是。”四人同时应声。未雨泛拉着潼谚寻一道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