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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惊变

“你笑什么?”常黎停下脚步,松开苏轻轻的手,一本正经地问。

“有人吃醋,有人开心哦!”苏轻轻一下子控制不住,笑的更加欢了,“哎!真是没想到,堂堂樊州大才子吃起醋来居然这么可爱!”

“我哪有吃醋,你少胡说。”常黎把脸扭到一边,闷声反驳道。

“没有吃醋啊!”轻轻绕到他面前,故意说道,“既然你没介意,我现在去找那位公子,领着他去吃帝都的美味,尽一尽地主之谊。”

“你敢。”常黎瞬间变身霸道总裁将苏轻轻拉倒自己的怀里,“你是我的,我不允许其他男子接近你!”这句话好霸道,苏轻轻的灵魂好像已经飞入了云端,她从他的怀中起身,用小拳头轻轻地敲了他的额头几下。

“你呀,谁的醋都吃!那位慕容公子来自南燕,我之所以热情地招待他,单纯是为了彰显我们南晋人客的一面。”

“真的啊!”

“怎么?难道你对自己不自信,认为我会移情他人?”

这句原本是苏轻轻的一句玩笑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常黎心里极不舒服,他双手捧着苏轻轻的脸颊,深情地问:“轻轻,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以后你遇见比我更优秀的男子,你会不会......”苏轻轻忽然按住他的嘴唇让他住了口,她凝视着常黎的眼神,深情款款地说:“明思,在乐斋大门口第一次遇见你,我就对你一见倾心,你是我苏轻轻这辈子认定了的男人,除非你先弃我而去,否则我是不会移情他人的!”

“有你这番话,明思此生足矣!”他拉着苏轻轻、“走吧,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乐斋、”轻轻嗯了一声,扭过头去叫戎戎,谁知那丫头早就屁颠屁颠地去买冰糖葫芦去了。

常黎送完轻轻,坐着马车准备回府,谁知途中一柄来历不明的利剑如闪电般袭来,将一封书信订到马车的车身上。可把小厮吓坏了,常黎掀起帘子取下那一封信。

信上写道:明思,明日戌时乐斋暗门一见。

小厮感觉一头雾水,信上没有落款谁会赴约呢?常黎想这人一定是他的熟人,只有乐斋内部的人才知道乐斋阴渠之中有一道暗门。第二此人的字体十分熟悉,十有八九可能是他在乐斋求学时期的同窗。

乐斋最深处有一间屋舍,红墙绿瓦,里面收藏着许多古今中外的书籍。平时这件屋子大门紧闭不对学生开放,钥匙只有一把,一直被院长裴和政随身携带。屋子被假山包围着,假山上有一道暗门,草木覆盖非常隐蔽不仔细看是瞧不出来的。

乐斋的暗门不为外人所知,乐斋每年考试第一名才有资格进入那间藏书阁阅读,常黎,苏轻轻都非常有幸进入藏书阁长知识。第二日酉时三刻,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一刻钟,常黎早早等候在这里。常黎已经是大理寺监理,又是乐斋的得意门生,他来此处自然没有人阻拦。

“明思,好久不见,哦,现在应该称呼你为监理大人了。”不久后,一阵低沉的男声飘荡在空中,常黎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男子面带笑容向他走来。

“孙嘉?”常黎这才看清楚来人的面容,此人就是当年西夏使臣考试落榜的出身卑微的孙嘉。不久前也是他截下了苏轻轻母亲的书信,导致轻轻现在都不知道父亲已经过世。当然,这件事常黎并不知情。

“难为常大人还记得在下。”他先拱手向常黎施了一礼,“常大人,你看看这世间多么不公平,当年因为我出身寒微失去了使臣培养的机会,却便宜了那纨绔子弟马席。”他的音调渐渐抬高,似有咄咄逼人之势,“而现在呢?马席升入礼部,您虽然放弃了出使西夏,仍旧当上了令人羡慕的大理寺监理,而我呢,可能永远走不出乐斋的大门。”

常黎见他越说越激动。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不懂孙嘉费尽心机约他前来只是为了向他抱怨?他试探的问:“孙嘉,你约我来此到底所为何事?”

“明思聪慧!我找你自然是有原因的。”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他根据记忆默写的书信,“你看看吧!是关于你心上人的。”常黎越来越瞧不透眼前这个男人了,他脸上忽冷忽热,一会儿严肃地瞪着他,一会儿流露出阴险的微笑。这信事关轻轻,他还是毫不犹豫的看起来。

看完后,常黎的脸色变得铁青,这封信看口吻是轻轻母亲写的,内容是轻轻父亲病重,让轻轻赶来看父亲最后一面。让常黎惊愕的是最后一行的落款时间,是年初。现在已经到年尾了,轻轻也没有回去过,难道?一种可怕的猜测萦绕在他的心头。

“是你,是你截下了轻轻的家书!”常黎将书信攥在手里,指着孙嘉,孙嘉却鼓起掌来,生死攸关的大事他却没当回事,常黎怒道:“大半年过去了,说不定苏伯父已经......孙嘉,轻轻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对她!轻轻自小跟父亲感情深厚,现如今连父亲最后一面也没见上,你让她怎么能承受啊!”

常黎想起前些日子,轻轻还想把他带回家接受父亲的考核呢!现如今他又如何能告诉轻轻这个残酷的事实。

“无冤无仇?”孙嘉冷笑一声,挣开了常黎的束缚,“要不是她当年女扮男装横插一杠,使臣培养的名额是我的。三年下来,她的身份曝光无缘出使,马席考核不合格,你又主动请辞。如果当年没有苏轻轻,说不定现在我已经身在西夏,不久的将来我就会成为像张仪,蔺相如那样的纵横家。可现在,我只能日日呆在乐斋,教那些纨绔子弟学点之乎者也!我的仕途毁于一旦,这一切全拜苏轻轻所赐,我与她不共戴天。是我截下她的家书,目的就是不让她见她父亲最后一面,我要她后半生日日生活在悔恨之中。”

“孙嘉,你的目的,并非这么简单吧!?”常黎凝视这他的目光,“你费尽心机约我来这里见面,还把这件事告诉我,是为了要挟我吧!你觉得我爱轻轻,觉不舍得让轻轻知道,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樊州才子果然名不虚传。”孙嘉走过去与他面对面并肩而站,用眼角余光扫着常黎,“你先给我准备一百两黄金,十日后你就把黄金埋在乐斋门前第二棵柳树下,其他的我暂时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自然会主动联系你。”说完他拍了拍常黎的肩膀,常黎气呼呼地看着他,他又说:“你家家大业大,一百两黄金对你家而言只是湖上少一叶罢了。倘若你那心上人知道了她父亲的噩耗,还有心思和你你侬我侬吗?”

他见常黎将书信给撕了,不由得笑出声来:“你呀!真是糊涂!你把书信撕了苏大人就能复活吗?难道苏轻轻一辈子不与家人联系吗。”

“好!我答应你!可是如果我给了你黄金,这个消息还是传到轻轻耳中,我绝不会放过你!”常黎恶狠狠地说,事到如今他也没更好的方法了。

孙嘉再次拍了拍常黎的肩膀,撂下一句“我就喜欢和聪明人交易。”后扬长而去。常黎望着他那手舞足蹈得意洋洋的背影,恨不得将后槽牙咬碎,他愤怒地一拳砸向假山。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多年同窗,城府竟然如此之深,令人唏嘘。

轻轻正坐在窗户边整理教材,孙嘉满脸笑意哼着小曲从此经过,这是她第一次见孙嘉如此愉悦。之前遇见他,他总是拉着一张黑脸,让人难以接近。大家都是乐斋的同门,现在又在一起执教,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开开心心不好吗?何苦非要板着一张脸?

轻轻叫住了他,随即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出去与他打招呼,“孙兄眉眼俱笑可是遇到什么好事?”

“的确遇到了好事,前些日子我在家乡投资了一笔生意,赚了点黄金。”他笑着对轻轻说,轻轻感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孙嘉的态度一下子转变了许多。

“孙兄大才,您不仅才华横溢,不想也是做生意的好手!”轻轻恭维道。孙嘉不想跟她寒暄了,便告诉他常黎今日来乐斋了,苏轻轻满脑子皆是问号,常黎来乐斋第一时间该告知自己嘛?难道他有旁的事情?

跟孙嘉打了招呼,她就立刻去找常黎了,她来到大门口正看见常黎坐上马车离开了乐斋。她本来想去追的,后来想想今日穿的是女装,一个女子在光天化日之下追逐一个男子的车驾,成何体统啊。回到房间的她百思不得其解,常黎平日里恨不得时时刻刻地跟自己在一起,而今来乐斋却不看自己一眼,违背常理,定有什么事情。

十日之后孙嘉如愿以偿地收到了一百两黄金,并且保证暂时不会将这件事告诉苏轻轻。常黎不是不知道暂时瞒着苏轻轻是掩耳盗铃的方法,但他没办法,他舍不得让苏轻轻悲痛欲绝,能瞒一日便是一日。

皇城龙延殿

马三宝如往常般服侍在长公主左右,他清瘦了好多,脸颊凹进去了,双眸也失去了往日的灵气。为了不让长公主瞧出端倪,他花重金买通了太医,说他患了肠胃疾病导致消瘦。皇太后之死对他打击太大了,他亲手毒死了与他有夫妻情分的女人。他永远忘不了皇太后七窍流血瞪着他的那一刻。只怕皇太后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在情夫的手里。

这一切始作俑者都是坐在案前若无其事批阅着奏折的长孙恒,自从皇太后死后,马三宝每一次见长孙恒都紧咬牙关,恨不得生啖她的血肉。现在他只能极力克制自己,日后一并算账。

第二年三月份,顾长鑫和长孙琏计划十日后起兵攻入帝都建业。马三宝和司马将军在帝都也做了完全的准备,只要粟王揭竿而起,他们必然相迎。

九日后粟王率领二十万大军潜伏在距离帝都三十里外的山野间,晚上繁星点点,长孙琏躺在草地中,从怀里掏出珍藏多年的那个苏轻轻当年给他银子的锦囊,他举起来,如视珍宝地凝视着它,心想:“苏姑娘,明日我就要进攻都城,虽不知你身处何方,我发誓等我登基为帝,第一件事就是踏遍南晋千里疆土去寻你。”

“殿下可是在想苏姑娘?”阿炎和他并排而躺,只见长孙琏将那个锦囊叠好收进自己的怀中,“殿下,不是阿炎泼你凉水,五年过去了,苏姑娘今年已到双十年华,古往今来有哪位女子到了这个年纪还没寻到婆家呢?”

“即便如此,我也要找她。”长孙琏听了阿炎的分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却又坚定地说,“如果人家已经成亲,我就封她为郡主,许她丈夫高官厚禄以报答昔年对我的救命之恩。如果碰巧她还没有许配人家,我虽不能给她皇后之位让她母仪天下,我定会好好爱护她。”

片刻之后,士兵来报说顾大人请殿下去帐内一聚。长孙琏走入他的帐内一股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顾长鑫见长孙琏进入帐内二话没说便拜倒在他面前,称他为陛下。长孙琏以及跟在后面的阿炎震惊了,二人对视一眼,长孙琏赶忙扶起了跪在地上咳嗽的顾长鑫。

“顾兄,大业未成,你这般称呼为时尚早!”

“不早,陛下,臣一直笃定邪不胜正,明日这个时辰,陛下您一定已经坐在了龙延殿的宝座之上。”

二人相扶着盘腿坐下,长孙琏看他衣衫单薄,便提醒道:“顾兄,现在虽然已经立春,天气依然寒冷,昼夜温差极大,你可要注意身子。”

“谢陛下关心,”一阵咳嗽向他袭来,他强忍住了,有气无力地拱手说道,“陛下,臣有个不情之请,望陛下成全。”

“顾兄哪里话!”长孙琏看见他那苍白无力的面庞,又想到了大夫不久前告诉他,之前顾长鑫掉落悬崖,五脏六腑全部受损,能活到现在完全是为了找长孙恒报灭门之仇。倘若他达成夙愿,这口气松下来华佗在世也留不住他。他眼里闪着泪光,温和地说:“顾兄有什么要求,长孙琏一定竭尽所能!”

“好,陛下,臣只有一个请求。”他闭了闭眼,缓缓地开口,“求陛下娶臣妹长依为妃,照顾她一生一世!臣知道这个请求对陛下甚为苛刻,纵观古今没有哪一位帝王会娶一个疯女子为妃,此举有损陛下名声。可是臣实在是没有办法,臣随时可能大去,臣妹是臣唯一放心不下之人,而臣唯一能托付的只有陛下了!”

长孙琏沉默了,他已经为政治做出牺牲迎娶慕容氏为正妃,而今又要娶另一个陌生女子,而此人还是个失心疯患者。他心里如何能平衡。

“陛下,您只需将臣妹养在宫里即可!”顾长鑫提醒道。

长孙琏还是答应顾长鑫这个不情之请。

第二日黎明,歇在龙延殿的长公主忽然听到殿外传来阵阵兵器碰撞之声,忽然起身,披散着头发跑向殿外。舍人小安慌慌张张地进入了龙延殿,一下子扑到长公主的衣裙下,声泪俱下地道:“殿下......殿下,不好了,粟王......粟王攻入皇城了!殿下快跑吧!”

还没等长公主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就已经被一大批禁卫军给控制住带到了粟王面前。长孙琏今日一身蓝色的戎装,显得异常威武。长公主被人按到地下,挣扎着抬起头看着那威风凛凛的蓝衣将军,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长孙琏,是你!你不是死了吗?”她用手指着长孙琏,声音已经颤抖,她又想到当年谌季禀报一大群党项人半路杀出救了他,慌乱中谌季并没有寻到长孙琏的尸体。长孙琏铿锵有力地走到她跟前,俯下身子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冷冷地道:“长孙恒,你做梦也没有想到吧,本王还活着,而且区区五年就能带兵杀回帝都,攻占皇城,推翻你的暴政。”

“哼!成王败寇,本公主无话可说!”长孙恒是个异常清醒之人,反正事已至此,有破罐破摔之意,“长孙琏,你为了对付本公主不惜挑起内乱,让南晋士兵自相残杀,帝都血流成河这样的你与本公主又有何区别,哈哈哈哈。”

长孙琏松开了这个疯女人的下巴,走向一边,顾长鑫走了出来,欣慰地说:“长孙恒,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心狠手辣无恶不作,连自己亲弟弟都要赶尽杀绝。粟王殿下仁厚,怎会屠杀自己的子民呢?帝都有慕容丞相,皇城有司马将军和黑狐我们自然不费一兵一卒就将其攻占。”此时长孙恒的脸色越来越狰狞了,她扪心自问这些年待丞相和司马将军不薄,他们何以会如此对她,还有那个黑狐又是何人?顾长鑫继续道:“不顾要是说一点血也没沾那是谎话,许之衡是你的人吧,他不听殿下的话,所以把他给......”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长孙恒理了理自己的乱发,暂时收起心中的震惊与悲哀,仔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虽然时隔多年她已经认出此人就是被她的手下打落悬崖的顾长鑫。

“你也活着?”她冷笑一声,站了起来,指着顾长鑫,“本公主还纳闷,一向愚笨的长孙琏怎么能够说服司马将军,轻而易举地将本公主击败,原来都是你在背后捣鬼。”她又转身指向长孙琏,“成王败寇,本公主也没什么可怕的,你想做什么就来吧,不过一死而已。”

她忽然想起什么,急忙又问:“马三宝!三宝呢?我的龙延殿总管马三宝大人呢?”她撕心裂肺的吼叫着,她怕三宝也惨遭毒手,长孙琏和顾长鑫对视一眼,都仰天大笑。阿炎插话道:“长孙恒,此事用不着你费心,马大人可是我们殿下的功臣,我们怎么可能杀他呢?”

“什么?功臣?难道......难道三宝?”长孙恒的眼珠子越瞪越大,似乎要迸发出来。

长孙琏把这一切告诉了她,原来马三宝就是黑狐,黑狐就是她日日思慕的马三宝!她最后一丝力气被抽得一干二净,瘫软在地地上,眼神呆滞,直到被士兵拖入阴森恐怖地大牢之中她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么残酷的事实!

当日下午粟王殿下将长孙恒的种种罪行昭告天下,百姓们似乎在黑暗中看到了曙光,都欢呼雀跃地在宫门前叩拜!

第二日长孙琏废长孙庭为庶人,寄养到外地一个大户人家,永生永世不能回建业。

同日长孙琏登基为帝,改元承启,封生母丽夫人为太后,粟王妃慕容氏为皇后,侧妃顾长依为琪夫人。

登基大典结束后,长孙琏正在龙延殿写着一道圣旨,阿炎慌慌张张从外面跑来,眼里闪烁着泪花,对他说:“陛下,陛下,顾......顾大人半个时辰前已在家中病逝!”

“什么?”长孙琏忽然站起来,手中的朱笔掉在了案上,朱红的墨汁四处飞溅,几滴落在了奏章之上,他低下头看着正写着封顾长鑫为御史的奏章,心里百感交集,“顾兄,你为何走到如此突然,朕刚刚登基,南晋百废待兴还需要你的辅助。你不是说你要亲自杀了长孙恒吗?你怎么能食言呢,顾兄......”

“陛下节哀!顾大人报了仇也算死得其所,那琪夫人那边......”阿炎问道。

“长依不能再受刺激了,阿炎,和朕一起去送顾兄最后一程。”说完他目光坚定地走出龙延殿。

南晋易主,这使得天下一片哑然。但得知夺得皇位的是粟王殿下,百姓心里还是颇感欣慰。这次兵变没有牵连无辜的人,这一点得到全南晋甚至全天下的认可。

此时长孙恒身着囚犯服装,蜷缩在阴暗潮湿的大牢里,她双手抱着膝盖,紧咬着嘴唇,她想不明白三宝为何要对他如此绝情?忽然牢房被狱卒打开,一个穿着灰色衣衫的男子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长孙恒看见来人的面庞,一下子扑到他怀中,欣慰地说:“三宝,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舍不下我,长孙琏是骗我的,你怎么可能是黑狐呢?”

只见马三宝一脸嫌弃的样子,抓住她的双臂猛地一用力将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长孙恒浑身疼痛,吃力的爬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却不看他,冷冷道:“你果真是长孙琏安插在我身边的黑狐?”

“正是!”

“谌季也是你杀的?”

“对,是我亲手杀了他,哦,对了,谌季临死前不是留了讯息,比出三根手指头,而我正是马三宝。”马三宝蹲了下去,在她耳边徐徐道,“还有是我说服了司马将军,你落得今日这样的下场,大半都是我的杰作!”趁长孙恒没注意,他悄悄从她腰间拿走一块玉佩。

长孙恒扭过头对上他那冷漠的视线,强行抹出一丝微笑:“哈哈哈,你果真和皇太后有苟且之事。当日本公主也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去指正你和那贱人有染,不过本公主还是赐死了她,敢跟本公主抢男人,她只有死路一条!黑狐,倘若那日你没有毒死她,你猜她会是什么下场吗?”她抓着马三宝的肩膀,咄咄逼人道:“我会让侍卫当着你的面活活打死她。”

“你这个毒妇!”马三宝气急败坏伸手掐住她的喉咙,长孙恒也没挣扎而是用温和的眼神看着他,虽然马三宝恨不得将这个狠毒的寡妇碎尸万段,可她毕竟是重犯,还是让陛下亲自发落吧!便松开了手,“杀你,还用不着我亲自动手,长孙恒,你先在这里苟延残喘几日吧!”

“三宝,这些年你可曾对我有过片刻真心?”她见马三宝要走,放下了仅有的骄傲与自尊,脱口问道。

“长孙恒,也许一开始我就不应该为了飞黄腾达蛰伏在你身边,这样也不会连累太后娘娘送了性命。如果能够重新选择,我宁可在陇右煮一辈子阳春面,那样的日子虽然清苦,心却自在。”

马三宝扔下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之后扬长而去,长孙恒依然用期待的目光望着他逐渐模糊的背影,她爱这个男人。

晚上龙延殿中,长孙琏已经拟定好了后宫嫔妃的住所。太后娘娘住在奉孝殿,皇后住在启祥宫,琪夫人住在漪澜殿,不久前为了嘉奖功臣长孙琏又娶了乔勉之将军的一双女儿乔薇乔茜和司马将军之妹司马玉。乔薇乔茜是一对姐妹长孙琏就把她们册封为美人安排在铃兰苑和郡香苑。

司马玉封为玉夫人赐居含香宫。

“陛下,乾安宫赐给谁?那可是我们南晋后庭的吉祥地!”阿炎一边研磨一边问道。

“留着!朕自有用处!”他放下朱笔端起茶杯抿了一下,看向阿炎,“对了,交代你的是有眉目了吗?”

“回陛下,有点眉目了,请陛下稍安勿躁!”

长孙琏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忽然有人禀报,天牢发生大火,现场遗留下长孙恒的随身玉佩,这件事肯定是长孙恒余党所为。

“放肆!”他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子,“阿炎,你亲自去天牢将长孙恒这个毒妇给朕带来!”

半个时辰后,长孙恒被押入龙延殿。此时的她穿着破衣烂衫,蓬头垢面脸颊都被大火熏黑了。一个月前她还是那个坐在龙延殿的宝座上号令全天下那位唯我独尊的贞闾长公主!

她几乎是被侍卫丢在地上的,她站起身,严肃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自己是慕武帝的嫡长公主,无论何时何地都有尊严。

“大胆长孙恒!见到陛下为何不拜?”阿炎见她趾高气扬跟陛下四面相对地僵持着,便呵斥道。

“哼,本公主是慕文帝嫡女,先帝亲封的贞闾长公主,为何要拜一个谋朝篡位之人。”她总是那么无所畏惧,就算被天下人指责依旧我行我素。

“当年先帝将皇位传给了谁?想必你最清楚。”长孙琏开口道,“长孙恒,你才是谋朝篡位之人、这五年你把南晋搞得风雨飘摇,百姓怨声载道,敌国虎视眈眈,若非朕当年隐姓埋名去守住西北,现下只怕西夏人的铁骑早已踏平帝都。南晋亡了,你在九泉之下如何面对父皇和皇兄,如何面对长孙氏列祖列宗!”

长孙恒低头沉默了。长孙琏眼泪却决堤了,他要把这些年的委屈一股脑倾诉出来、他接过阿炎递过去的手帕,擦了一把泪水,“皇姐,朕扪心自问从小到大并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你为何要对朕下杀手?”

“因为只要你死,我才能做南晋的最高统治者,权力可是很诱人的。”长孙恒缓缓抬起头视线慢慢对上老泪纵横的弟弟。“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哭什么?没出息!当年先帝病危他将皇位传给你,而你又远在西北,正好给我找个机会。只要将庭儿推上皇位,再把你除掉我就能名正言顺地主宰南晋!倘若你当时就在先帝身边,我便没有机会,这一切只能怪你时运不济!”

“难道姐姐心中只有这些权利没有兄弟姐妹之间的骨肉亲情吗?”长孙琏获悉真相一时难以接受,追问道、“姐姐,你可有后悔过?”

“后悔?”她剑眉一挑,“我长孙恒从不做后悔之事,况且这一切的一切本该就是我长孙恒的。我可是父皇唯一的嫡女,如果我是皇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继承皇位,哪还会有你和弗弟什么事,我也用不着这样处心积虑费心谋划!即便落得今日的下场,我也永不后悔,好歹我长孙恒已经做了五年的霸主也够了,哈哈哈哈!”说完,一阵大笑响彻龙延殿。

长孙琏看着自己接近疯癫的姐姐,长叹一口气:“如果姐夫看见现在为了权力已近癫狂的你,他会作何感想?”提到丈夫长孙恒立刻止住了惊天地泣鬼神的笑声,脸上挂满凄凉。“你为了马三宝残害了皇嫂,若是姐夫知道了你已经移情别恋,他日你们相见,你该如何向他解释。”

“那是我跟子义的事,与你无关!”她疾言厉色地打断道,“长孙琏今日你把我带来,不单单这么简单吧。”

不提天牢之事还好,一提长孙琏就一肚子气,他一直记得多年前苏轻轻叮嘱他的话,姐姐或许有她的无可奈何,等“夺回家业”之后,以德报怨,放过姐姐。这些日子长孙琏想了数十种发落长孙恒的办法,发配边疆。贬为奴婢,从未想过要姐姐的命。却不想,长孙恒不思悔改竟然勾结他人劫狱,这是在挑战他这位新皇的权威,断断不能容忍。

长孙恒得知此事感觉莫名其妙,劫狱,放火,还是她致使的?长孙琏就知道她不会轻易承认,便问:“父皇赐给你的青鸾玉佩,你可随身携带?”

“那是我最珍视之物,自然片刻不离身!”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在腰间摸索,真的不见了踪影。

“不要找了,在这里!”长孙琏把青鸾玉佩仍在她面前,“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她拿起那个青鸾玉佩痴痴地笑了,她没想到马三宝竟然恨她至此,为了置她于死地不惜苦心策划了一出火烧天牢假装劫狱的大戏。她想着如果将这件事告诉长孙琏,长孙琏虽然不会相信她是被陷害的,但能在他心里种下一棵疑惑的种子,马三宝今后的日子恐怕就没有现在潇洒了。

可女人一旦陷入爱情的漩涡中就无法自拔,即便马三宝一心想让她死,她也不会伤害他分毫。这就是长孙恒,心狠手辣,对待自己心爱的男子是宽容的。

“陛下,我认罪!”她将那块玉佩重新塞入怀中,语气有些有气无力,“的确是我买通了狱卒,以玉佩为证让我的死士火烧天牢劫狱,目的就是给陛下一个下马威。现在我全部招认,要杀要剐请陛下发落。”

“长孙恒,朕本想念在骨肉之情饶你一命,现下是你自寻死路,九泉之下好好忏悔吧!”长孙琏闭了闭眼,随即提起朱笔铿锵有力地写了一封圣旨。

阿炎大声地念了出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昔年贞闾长公主长孙恒篡改先帝遗诏,截杀朕,今火烧天牢,其罪行滔天,天地不容。但念在骨肉至亲,赐今日黄昏饮鸩酒,钦此!

“琏弟,看在你我姐弟一场的份儿上,求你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将我跟你姐夫葬在一起!”她拿着圣旨不停地向长孙琏磕头,额头上已经鲜红一片,这是她最后一个请求,她要和夫君生生世世在一起。

长孙琏自然是答应了。

长公主死的那天下午,晚霞就如同被鲜血染就一般红透了半个天际,皇宫里飘荡这一缕悲凉婉转的曲子,抚琴的正是马三宝!

长孙恒死后,长孙琏杀了原先依附在长公主身边的只会溜须拍马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其中就有马席的父亲马胜。

常黎和苏轻轻得知马席家中发生的一系列变故,结伴去看望马席,最终是来迟了一步,马席已经被发配边疆,三日前就已经出发。苏轻轻看到昔日热闹辉煌的马府,现在变得残破不堪,门上的封条交错纵横,不禁潸然泪下,马兄天真烂漫,无忧无虑,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他该怎么活下去呢?

区区一个月南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使得西夏王李念歌坐不住了。他万万没想到他的老对手竟然没死,还从长孙恒手里夺回了皇位,真是今非昔比,长孙琏不容小觑。

“大王不必担心,这长孙琏只是个军旅粗人,哪里懂得治国之道?末将看他与那长孙恒一般无二,不足为惧。”耶律胜将军见自己大王眉头紧锁出言劝道。

“吩咐下去,盯紧南晋朝廷,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李念歌转动着手里一串佛珠吩咐道,“还有羌胡,南燕,大理也不要放松警惕,据探子来报前一段时间南燕大皇子慕容鑫出现在建业城中,他们虽是小国,但是绝不能让他们相互抱在一团!”

“是的,大王。请大王放心,咱们在南晋还有一张王牌没有亮出。”耶律胜右手放在左胸口上郑重其事地说道。

“那张王牌还不到亮的时候!”李念歌将那一串佛珠扔到案上,正准备处理政务呢,忽然宫人来报贵妃娘娘要生了。李念歌快到而立之年了,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他自然紧张,这不他已经向贵妃居住的碧澜阁跑去了。

碧澜阁正殿,坐在首位的身着蓝色长衫,灰色狐皮大氅,五十岁上下的妇人就是李念歌的生母西夏太后娘娘呼延氏,她剑挑眉,丹凤眼,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站在她后面为她按摩肩膀的那位女子,一身黄色的拖地长裙,宽大的衣摆上绣着蓝色的花纹,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绡。芊芊细腰,用一条紫色镶着翡翠织锦腰带系上。乌黑的秀发用一条淡紫色的丝带系起,几丝秀发淘气的垂落双肩,将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湛白。脸上未施粉黛,却清新动人,她就是淑妃娘娘何丝丝。

何丝丝和正在生产的贵妃娘娘裴兰新都是李念歌所钟爱的女子,他的爱竟然可以平均分成两份,以至于数年来王后之位谁也够不到。随着裴兰新有孕,太后发话了,若是她诞下大王的长子就立刻封她为西夏王后。

“大王驾到!”舍人高喊道,李念歌刚刚踏入碧澜阁就听见了婴儿清脆的哭声,接生婆来报贵妃娘娘诞下一位小公主,母女平安。太后娘娘得知生的是一个公主便摇着头离开了。

初为人父的李念歌机械地抱着襁褓中嫩嫩的女儿,心中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何丝丝也在一旁看着这位小公主,她用手轻轻摸了摸公主的小脸蛋,惊讶地看着李念歌:“大王,公主的脸好嫩滑,太可爱了!丝丝将来也要为大王生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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