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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昏头

见荀曲下了最后通牒,阿炎猛然间站起来,愤愤道:“你若杀她,先过了我这一关!”

“你!”

那日开始,阿炎在宫中当差时不时就往乾安宫跑。乾安宫最近多了五六位面生的舍人,似乎是刚刚调到乾安宫的。顾长依带着亲自做的点心来乾安宫和苏轻轻闲话家常,苏轻轻非常喜欢这位心思单纯的琪夫人。她知道她的命是顾氏兄妹的麒麟丹所救,所以她一直对琪夫人心怀感激。

一入宫门深似海,朱墙深宫往往险象环生,心思单纯之人迟早被淘汰出局。长孙琏后宫里的人个个身份显赫,顾长依深得陛下喜爱,奈何孤身一人无依无靠。长孙琏越宠爱她,后宫里的其他得不到圣心的女子就会越妒忌她,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苏轻轻正在写着什么,瞟见琪夫人一针一线在绣些什么,她好奇走出去拿起绣品一看,原来她在绣肚兜啊!

“夫人,这肚兜是给云美人的孩子做的吗?”她来回抚摸着那块肚兜,红底金线,针脚也很细腻,可见琪夫人是用了心的。

“是啊!云美人怀的是陛下第一个孩子,我自然要尽些心力。”琪夫人满脸柔情地看着那块肚兜,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好像这孩子是她亲生骨肉一般。“也不知这个孩子长得像陛下还是像云美人妹妹?”

“夫人,依下官之见,您绣好之后先让御医检查一番,再去送给云美人。”

“大人,这是为何?”

“小心驶得万年船,夫人记住一定要谨慎,不要给别人任何害你的可乘之机。此事又事关皇嗣,必得小心为上!”苏轻轻拉着琪夫人的手轻轻拍了拍、琪夫人点点头。

午后,长孙琏正在龙延殿休息,由马三宝伺候着。阿炎再一次来到了乾安宫,今日荀曲就在宫里,他很害怕荀曲会对苏轻轻下手。乾安宫里方沁询问阿炎为何要一日三次来乾安宫,阿炎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苏轻轻让方沁先下去,自己则带着阿炎进入了内室,要与他好好谈一次。

“四皇子,荀曲要对我下手了吗?”她与阿炎面面相觑,淡然道,“你们那国师性子也太急了。”

阿炎愕然地看着她,她果真什么都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自己与荀曲的关系,还有荀曲对她下手的事情,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趁着阿炎沉默之时,苏轻轻将那根黑底金带取来放在阿炎面前。

“这东西总算物归原主了。阿炎,六年前我就开始怀疑你不是南晋人,这黑底锦带是西夏皇族专用之物,西夏王李念歌有三个兄弟,大哥夭亡,三弟常年驻守怀州,你一定就是西夏王的四弟李岩吧!”

“原来苏大人早就知道了!”阿炎从案上拿起自己扔掉了六年的黑底金带,他的一时疏忽,还是暴露了他的身份。“不错,我就是西夏四王子李岩!可苏大人,我对陛下......”

“你的忠心,我自然知晓,要不你和荀曲还能在宫里随心所欲吗?”苏轻轻眼中闪出一道金光,“荀曲想杀我,你想保我,所以你一日三顾乾安宫,就是为了不让我惨遭荀曲毒手?”

“大人,您一定要小心,荀曲一向狡诈多端。”阿炎担忧地提醒道,他的心终于可以放在肚子里了,苏轻轻既已知晓她身处险境,自当有所防备。

苏轻轻骄傲地指了指门口那几个舍人,那就是她几日前去布库房挑选的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荀曲想下手恐怕没有机会。阿炎看此情况也放心了,大人自保无虞,可是自己怎么办呢?那荀曲还眼巴巴等着他刺杀陛下呢?他再三权衡着,手里的茶杯拿起又搁下,他瞟了一眼对面喝茶的苏轻轻,要不把这件事告诉苏大人,大人一向足智多谋说不定能想到什么对策。

不行,此念头很快就打消了,苏大人到底是南晋人,万一知道荀曲要刺杀陛下,肯定会告诉陛下的,那时候荀曲性命不保,自己如何向王兄交代。

他随便说了几句便告辞了。

半夜的时候,有人跑到乾安宫来禀报,说是陛下刚刚在琪夫人的寝殿里遇刺了。苏轻轻赶紧起身,头发都来不及梳,迅速赶往琪夫人寝殿。一路上顾不上寒风刺骨,一团怒火涌上心头,难道是她看错了阿炎的为人,他到底是狠心的党项人,陛下啊陛下,这次是轻轻害了您。

到那才知道,原来是柔弱的琪夫人为陛下挡下那致命的一刀。陛下安然无恙,琪夫人却香消玉殒。长孙琏神情呆滞地抱着顾长依的尸身瘫软在地,周围的地板被长依的鲜血染红。顾长依面无血色地躺在长孙琏怀里,就像一个从未有过生命的物体一般。苏轻轻身形摇晃地走向琪夫人,跪在了地上,双眸不停地淌着泪水,抚摸着琪夫人的双手,是冰凉的。

“谁干的!这到底是谁干的。”苏轻轻双眼泛红,吼道,她恨不得将“杀人凶手”荀曲碎尸万段。但是事情就是那么不可预料,刺杀长孙琏的不是荀曲更不是阿炎,那个时候他二人根本不在皇宫。而真正的凶手还是苏轻轻的故人。

刺客被押到众人面前,苏轻轻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居然是马席,那个被陛下流放到蛮夷之地的马席。他身形消瘦,佝偻着背,面容也变得粗糙,哪有一点当年意气风发之态,这一年多他一定吃了不少苦,可他为何能回到建业,又为何顺利混入皇宫刺杀陛下呢?

长孙琏先将马席押入天牢,自己则爱怜地抱着长依,幸福为何如此短暂,长孙琏好不容易寻到一个心意相通之人,老天却这么残忍地夺走。

“长依,我们不要睡了好吗!长依,朕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长依,我们不是说好,等春暖花开的时候,咱们一起去祭拜哥哥的吗?”

“长依,朕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回应朕呢?”

长孙琏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他自己心头扎上几刀,苏轻轻看在眼里,也异常难过,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陛下。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陛下才允许将顾长依的尸身移走。长孙琏无助的靠在了苏轻轻的肩头,这一次苏轻轻没有推开他。此时的他不是伟大的帝王,而是失去伴侣的伤心男子罢了!

阿炎在自己府上惊闻陛下遇刺的噩耗,他还以为是荀曲干的,立刻去驿馆找荀曲兴师问罪,后来才知道此事与荀曲无干。顾长依的丧礼声势浩大,轰动了整个帝都,哎,这就是陛下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为表达哀思,苏轻轻一身孝服在她灵位前诵经三日。长孙琏的陵寝还没开始动工,顾长依的棺椁只能暂时搁置在她的寝殿之中。

天牢阴森而可怕,素有人间地狱之称。可念在昔日同窗之情,这阴诡地狱,苏轻轻不得不走一遭。方沁将一大包银子塞到手中,狱卒顺手点了点那份量不轻的锦囊,然后迅速收了起来引着苏轻轻进了天牢之中。

一路上,听见犯人们因受酷刑而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苏轻轻脑袋里一阵轰鸣,她没想到这美好的世间竟有如此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方。她们走到天牢尽头,苏轻轻隐隐约约看见牢房的木架上绑着一个血淋淋的物体,待狱卒打开那扇牢门,她走近一看,竟然是被施以酷刑的马席,她倒吸一口凉气,转身温和地对狱卒说:“这位兄弟,能否通融一下,让我和他说些话。”说完,她拔下头上的碧玉簪子,塞到狱卒手里,狱卒接过发簪客气地说道:“那苏大人可要从速,他可是重犯,倘若让陛下知道,小的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苏轻轻朝他点点头,狱卒走后,她让方沁守在外面,她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已经昏迷的马席。看见马席头上身上甚至脚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且不断的往外流血。她的心十分难过。不过才一年,他这是干什么啊!外男混入皇宫的唯一途径就是经过阉割成为舍人。她不明白,马大哥到底多恨陛下,为了刺杀陛下竟然不惜让马家绝后。

就在此时昏迷中的马席渐渐转醒,他无力地抬起头,瞟见面前站着的身着酱色衣衫的女子,双眸流露出惊愕之色,急忙问:“小苏?真的是你,那日在宫里看到你,我还以为是我看花了眼,你不会,你不会成了那狗皇帝的妃子吧?”

“不,我不是陛下的妃子,我只是掌管后宫的内司罢了!”苏轻轻急忙解释道,并用干净的手帕擦去马席脸上的血迹,“马大哥你糊涂,你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刺杀陛下呢?还害的无辜的琪夫人送了性命!”

“小苏,杀父之仇,灭门之恨我马席焉能不报?”马席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恨不得生啖长孙琏的血肉。

“马大哥,伯父的死是因为党争,并非都是陛下的过失。”

“小苏,你为何要帮着那个狗皇帝说话呢?对了,明思呢?他怎么没来?你们没有成亲吗?”马席说完察觉到苏轻轻有些不对劲,他提到明思的时候,她的脸上流露出凄怆的神色,难道他们没有在一起吗?

“马大哥,此事说来话长,明天我会安排明思来看你,你问他吧!马大哥,保重。”

说完苏轻轻便出去了,她离开之前交代了狱卒看在她的份上少为难马席一些,狱卒也愿意卖给她几分薄面。第二日在周密的安排下郡马常黎混入了天牢见了马席一面,马席把一切都告诉了他。半年前马席从流放地逃回帝都,阉割了自己混入了皇城当舍人伺机刺杀陛下,那日陛下正好歇在琪夫人宫中他便下了手。

没想到琪夫人这个弱女子竟有勇气为陛下而死。

荀曲得知长孙琏被刺杀高兴的不得了,他这几天正准备筹划刺杀之事,没想到别人的速度比他更快,不过可惜,长孙琏逃过了一劫。此事还得让他谋划。四王子是靠不住了,当日他得知陛下遇刺,第一时间,不是进宫去看长孙琏是否无恙,而是不分青红皂白来到驿馆劈头盖脸责骂了他一番,还拔出佩剑指着他扬言让他为长孙琏偿命,如此行经就可看出阿炎的内心已经偏向长孙琏了。

午后皇后娘娘带着炖了三个时辰的参汤前往龙延殿劝慰陛下。自琪夫人死后,陛下处理完政务便把自己关在龙延殿里,一关就是一整夜。长孙琏虚靠在龙椅上,脸上的胡须蔓延到耳后,神情显得异常颓废。他这一生除了苏轻轻就没有对其他女子上过心,现在好容易有个顾长依渐渐走入他的心房,而幸福却如此短暂,顾长依的死对他是个不小的打击。

“陛下皇后娘娘求见!”马三宝禀报道,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陛下如此感伤。长孙琏微微抬起头,目光如炬,对他摇了摇头,他会意走到殿外告诉皇后娘娘陛下谁也不见,皇后转身望了一眼装着参汤的食盒,不禁叹了一口气,心想道陛下心情不悦自己还是别去打扰了。她刚刚上了轿子就看见苏轻轻从另一个方向匆匆进入龙延殿,她又急忙下了轿子跟在苏轻轻身后。接下来的一幕,气的她只想吐血。马三宝恭恭敬敬地迎着苏轻轻进入了龙延殿。陛下不是谁也不相见吗?怎的愿意见她呢?皇后咬着牙回了自己的寝宫。

苏轻轻本来打算想为马席求情,请陛下饶过他一命。但进入龙延殿看到长孙琏拿着顾长依的画像,那肝肠寸断的样子,她的嘴巴就像被浆糊粘着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又回想起和琪夫人相处的过往,心撕裂一般痛。

“斯人已逝,望陛下保重龙体!”苏轻轻重重地跪在了长孙琏面前,也算为马席请罪了,“陛下,夫人是为您而死,如果您这样伤心下去,伤了身子,夫人不会瞑目的。”

“轻轻,是朕害了长依。”长孙琏缓缓站了起来,手里紧紧攥着长依生前最喜欢穿的那件粉色衣裙,向她走来,“那马席要杀的是朕,倘若朕当日不去长依寝宫,她也不会遭此横祸。”

“不,这不关陛下的事。”轻轻站起身,走到他跟前语气温柔而坚定,“这都是上一代的恩怨,不论是陛下和琪夫人,或是那个歹徒,你们都是不愿的。”

长孙琏忘情的将苏轻轻揽入怀中,因为马席而感到愧疚的苏轻轻没有推开他,这样的纵容让长孙琏误以为轻轻已经渐渐接受了他。

皇后回到自己的寝宫中将香案上的陈设砸了个干净,这个梁子她算是和苏轻轻结上了。

常府

忙碌了一日的常黎刚刚从大理寺返回家中,刚想坐下喝杯茶放松一下神经,一身华服的吴素素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坐在了常黎旁边,责问道:“明思,这几日你都在忙什么呢?怎么连陪我回娘家的时间都没有?”

“郡主,我最近确实有棘手的事。”因为马席刺杀陛下的事情,常黎情绪极度低落,不耐烦地说,“等忙完这件事,我就陪你去看望泰山大人。”

“棘手的事?我怎么听说常大人和内司大人私会了?”吴素素将音调抬高咄咄逼人道,“常黎,我劝你好好看清你的身份,你是我国舅府的郡马,勾搭一品女官干苟且之事,这个罪名我们国舅府可承担不起?”

“吴素素!”常黎站起身愤然地盯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妇人,她貌美如花心里为何如此肮脏,“我常黎在你心里就这般龌龊?好哇,那郡主当日为何要嫁给这样一个龌龊之人呢?岂不是辱没了国舅府的赫赫威名!”

常黎说罢便别过脸不再看她,激动的情绪依然久久难平,他只要一想到他这辈子就要和面前这个娇生惯养的郡主生活在一起他就不寒而栗。人家是郡主,这才成亲多久,每每事情不如她意她就搬出国舅府撑腰。他今后就要被吴素素压着,昨日她和苏轻轻见了一面,一共一炷香时间,只是告诉她马席这一年来的种种经历,再无其它。怎的到了吴素素口中竟然成了大理寺监理常大人和一品女官私相授受?更让他不寒而栗的是他的一切尽在吴素素的掌控之中。

“夫君!”吴素素轻唤了一声,见常黎真的是生气了,态度温和了许多,上前去环抱着常黎,面颊贴在他的肩膀上,“素素也是一时情急,爱之深责之切嘛!你和那苏轻轻本来就有一段过去,所以素素担心你和她旧情复燃。她现在的身份比素素高数倍,所以夫君,你要理解。”

听着吴素素的话语,常黎更加难过了,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心想,当年若不是父母反对,加上吴素素横插一杠,他与苏轻轻早已结为夫妻共度良辰美景了。白天他与轻轻在各自的岗位上为了自己的理想辛勤地忙碌着,晚上他与苏轻轻坐在房间里就着明亮的月光吟诗作对,谈天说地。那样的好日子就连陛下也不可求吧!而今这一切的一切全部化为了泡影,这一切都毁在自己手中,当时他如果坚持一点说不定父母会接受轻轻。

“郡主,我们已经结为夫妻,请郡主给予我寻常夫妻之间应有的信任。”他无情地掰开吴素素紧紧环在他腰间的手,“倘若郡主再这么无端猜忌下去,连累了我的名声事小,如果这事传入陛下的耳中,后果会怎样,我想郡主比我更清楚,好了,我还有事,近几日就不回府上了。”

常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吴素素看见夫君那决绝的背影,一股寒气油然而生,忽然脚踝一软身体立刻失去重心,幸亏侍女手急眼快扶了她她一把才不致跌倒。为何会这样呢?吴素素没想到婚后本该如胶似漆的生活,过成了这个样子,常黎几乎每日都会给她来点冷暴力,成亲至今不唤她的小字,而和下人一样喊她郡主。

没过几日,陛下判了马席三日后午时问斩,得知此事的常黎再也沉不住气了。这几天他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苏轻轻身上,他想着她是一品内司,救一个死囚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没想到马席真的被判了死刑。他的心中燃起一种莫名的邪火,打探出苏轻轻今日正在驿馆与西夏使臣荀曲洽谈两国经商之事,这的确是见她的好机会。

苏轻轻和方沁被荀曲恭恭敬敬地送了出来,忽然有个孩子跑来将一个纸条塞到她手中,她认出那是常黎的字迹,她环住四周见没有人看见就让车夫送她去西边的一个小湖边。等她到湖边的时候,见一个蓝衣青年屹立在湖边,双手背到后面神情严肃,像是在思考什么。

“常大人,约我前来所谓何事?”她在常黎身后站定,问道。常黎慢慢转过身注视着她,她一身绿色官服格外扎眼。

“什么事?苏大人仕途顺风顺水自然不会管昔年好友的死活了。”常黎责备道,“马席还有三日就要上断头台了,大人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跟那西夏人饶有兴致地谈天说地。”

“常大人,请注意你的言辞。”方沁实在是忍不了她这么说自家大人,这家伙什么都不懂啊,便出言反驳,刚想说下去苏轻轻抬手示意她不要说了,她不甘心地退到自家大人身后,愤愤地瞪着常黎。

“与荀曲国师洽谈两国贸易那是我的本职工作。至于马席他混入皇宫企图刺杀陛下本来就是死罪,我又能如何呢?”

“你不是一品内司吗?你去求陛下,马席或许能保全性命!”

“琪夫人死了,你要我如何向陛下开口,让他饶恕杀害自己夫人的人呢?”

“所以,你预备撒手不管?马席是我们的兄弟,更是一条人命啊!你怎能见死不救?”

“人命?”苏轻轻上前几步,死死地盯着他,冷若冰霜的眼神似乎要将他逼入死地,“马席的命是命,那琪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她才二十岁,还没有当过母亲,现在就躺在冰冷的棺材里,常大人觉得她就活该吗?”

常黎自觉理亏,赶紧别过头不在看她,却瞟见满脸不屑的方沁正在用嫌弃的眼神看着他。苏轻轻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用平常的语气对他说:“常大人,你也读过圣贤之书,应该知晓杀人偿命本来就是天理,我们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到底。还有,他行刑那日,你也不要去送他,不然你会让你岳父家很难堪的。”

苏轻轻上了马车然后扬长而去,常黎跪倒在夕阳之下大哭了一场,算是提前祭奠好兄弟了。

三日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马席行刑的时候,刽子手的砍刀都已经挥舞在半空中了,忽然数十位武功高强的蒙面人从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马席救走。当监斩官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无影无踪了。

与此同时,苏轻轻正跪在琪夫人灵柩前,为她念亲手抄录的经文。她把经幡投入火炉之中,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再看着灵柩前面的牌位,心想道:琪夫人,请原谅!轻轻只能这么做,马大哥杀害你本是无心的,你已经不在了即便杀了马大哥,你也活不过来了。就让马大哥活在这世上日日为您诵经忏悔岂不甚好!

傍晚的时候,在驿馆阿炎和荀曲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原来是荀曲策划刺杀长孙琏的事情被苏轻轻撞破,他本来想杀她灭口奈何她身边的护卫武功实在太高了。苏轻轻就以此为要挟让荀曲出面救下马席,将马席带往西夏加以善待。西夏虽然v不惧怕南晋,但让别国知道他们借出使之名行刺杀之事岂非让西夏的国威付之东流?权衡利弊之下,荀曲无奈答应了苏轻轻的要求。

“四王子,弄到今日的地步,全拜你所赐,我要杀了那个苏轻轻,你非要护着他,现下好了,皇宫中肯定有所防备,再想刺杀长孙琏犹如登天!”荀曲咬牙切齿地吼道,原本狰狞的面庞更加让人不寒而栗。阿炎见荀曲终于放弃刺杀陛下的计划,紧绷了好几个月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但他自知对于母国而言,他的行为已经无法原谅,他跪在荀曲面前,低声道:“国师,李岩叛国罪无可恕,再也无脸面见王兄,但求一死请国师成全!”

“哎!”一声叹息之后,荀曲沉默了许久才接着道,“大王圣明,早料到了你不再忠心于母国。但就算如此,大王也从未想过要你死。大王说他会宣告四王子李岩英年早逝,你这辈子不许再回西夏,否则杀无赦。”

“拓跋炎谢大王不杀之恩!”阿炎的泪水已经渗入了驿馆的木质地板里,今日他不在是李岩,他非常开心,从今往后他就是真真正正的拓跋炎了。

承启二年五月初四,荀曲的车架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建业,苏轻轻带着方沁亲自到城门相送。苏轻轻望着他那浩浩荡荡远去的车架,想起来这几个月与荀曲勾心斗角的事情,心下大喜,不禁抿唇一笑,这荀曲虽不是什么安分之人,好歹帮他们救出了马席,她打心里还是很感激这位丑陋的西夏国师。

经过一个多月的行程,荀曲一行人回到了西夏帝都夏州。入宫之后荀曲不敢耽搁片刻,将四王子叛国与刺杀长孙琏失败之事告诉了李念歌。李念歌听了之后倒是很平静,不论是四弟叛国还是刺杀长孙琏失败都在他意料之中。此时此刻困惑他的倒是荀曲与母后以及那大理女子之间到底有何瓜葛?

“阿曲。跟寡人讲讲你这小半年在南晋的事情。”李念歌还是把荀曲引到书房内,煮上一壶马奶酒,准备促膝长谈。六月的天气,即便是在西夏也特别燥热,李念歌与荀曲都穿着素色长衫,咱们的大王受不了酷热的天气将满头卷发学着南晋男子那样束了上去,带上一顶白玉冠,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若是他一个人出现在南晋,谁也不会想到这位白净的公子就是那传闻中霸道狂野的西夏王。

“哎!大王,说来惭愧,臣这次之所以一败涂地,全拜一个人所赐!”荀曲不禁叹息道,之前他很自负,自诩为天下第一聪明人,到了南晋才知道,原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阿曲!你不要怪他!”李念歌拍了拍他的肩膀,低沉道。“是寡人不要你伤害他,他的心到底偏向了长孙琏。”

“大王,我说的不是四王子!”荀曲将视线移动到李念歌身上,解释道、“我说的是一个聪明到极致的女子?”

“女子?!”李念歌不禁瞪大了眼睛,荀曲很少夸赞什么人,今日对一个女子赞叹有加,“她是何人?寡人记得长孙琏只有长孙恒这一个姐妹,她不会是长孙琏的妃子吧?”

“非也,非也!大王。我去调查过,此女可了不得。她虽然出身卑微,但是她是南晋第一女先生。之后不知为什么入了宫,成了南晋皇宫一品内司大人,与丞相同级......”

阿曲一边品尝着马奶酒,一边跟大王讲述着这几个月与苏轻轻斗智斗勇的经历。李念歌像听戏一般沉醉在其中,丝毫忘记了苏轻轻耽误了他们西夏多少事,他对这个聪慧的女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不知不觉过了好几个时辰,李念歌透过窗户望见了西沉的太阳,才想起了正事。他一改之前嬉皮笑脸的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告诉荀曲他要他暗中帮着调查一件事情。半年前母后宫中出现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大理女子,他想知道这个大理女子混在母后身边究竟有什么阴谋。

荀曲的心脏不由得咯噔一下,他马上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他偷偷瞟了大王一眼。心想大王察觉出什么了?自己去南晋数月,数月变数可大得很,万一真露出什么破绽,太后一定会杀段萱灭口的。他随便迎合了李念歌几句,说他一定会去调查清楚。

荀曲回到府中,本想将马席留在府中安置。谁知马席硬是要出家为僧,长伴青灯古佛。他这次死里逃生之后已经大彻大悟,决意后半生在神佛面前为枉死的琪夫人日日忏悔,祈祷苏轻轻永生平安。心烦意乱的荀曲只好随他心愿,送他去夏州香火最旺盛的光明寺出家为僧。

办好这件事,荀曲偷偷混入太后寝宫,求得太后同意见了朝思暮想的段萱一面。这次相见,使得荀曲感受到了凌迟处死之感。几个月前。淑妃何丝丝隔三差五就来套段萱的话,太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狠心灌了她哑药让她不能言语。段萱一见到荀曲就扑到她的怀中哭泣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荀曲抱着她怒火中烧。这个时候太后娘娘盛装前来,依旧我行我素。

“你不要怪哀家心狠,李念歌已经有所察觉了,你再不快些,哀家可不敢保证你的段萱能活着离开夏宫。”太后语言犀利,没有任何的愧疚之意。

“太后娘娘啊!”荀曲颤抖地抱着段萱,无可奈何地说,“大王登基已有十年之久,根基不是那么容易撼动。此次臣去南晋是大王的安排,太后娘娘怎能迁怒于萱儿,她是无辜的。”

“无辜!?”太后大笑了几声,指了指在依偎在荀曲怀里满脸恐惧之色的段萱,“荀曲,你去南晋的大半年,你知道她都干了些什么吗?她想方设法地接近何丝丝,想要借何丝丝的口告诉大王你们的窘境。若非哀家发现的及时,牧儿的大业就要毁在她手里了。”

荀曲大惊失色地望着怀中这个柔弱的女子,他从来不知道段萱竟然这么勇敢,敢做这些。可是她这样对抗太后,等于是以卵击石除了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讨不到半点好处。太后接着告诉荀曲,她不仅毒哑了段萱,还为她吃了一种毒药。这种毒药提炼自西夏特有的一种毒虫,每个月就得吃一次解药,若无解药必定会癫狂而死。太后走的时候让荀曲好好考虑考虑,看他选择李念歌还是段萱,这两个人他必须背叛一个。

太后走后,段萱慢慢坐起身拉过荀曲的手,在他手掌里写着:“荀大哥,萱儿死不足惜,你千万不能背叛大王,背叛正义。”

段萱越是这么说,荀曲心中越是难受,煎熬。他抱着段萱在此处嚎啕大哭,他的脑子里同时浮现出小时候与大王一同长大和与段萱一起朝夕相处相知相爱的画面。

李念歌在华裳宫里抱着自己女儿玩耍,时光匆匆,转眼李长平已经会说话了。奶声奶气喊着父王,父王,喊得李念歌的心都要酥透了。贵妃和淑妃都在左右,贵妃因为自己的女儿得大王的欢心,用趾高气昂的眼神看着淑妃。淑妃娘娘也在瞪着她,心想:不过就生了一个小丫头片子,又不是皇子,神气什么呀!

二人互相瞪着彼此,像是武林高手在拼内力一般,谁都不认输。忽然邱墨来报,半个时辰前驸马耶律胜忽然在府中暴毙。

“什么!”李念歌惊愕之余将手里的女儿交给了贵妃,小长平看见父王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头上的青筋爆起顿时被吓得大哭起来。李念歌赶紧拿起淑妃递过来的外衣,然后匆匆出了宫前往驸马府。

一路上李念歌都想不通,这耶律将军一向身强体健怎么可能忽然间暴毙呢?他才刚刚和蒲颖成婚半年,他这样撒手人寰,真的苦了蒲颖。

到了驸马府,看到扑在耶律胜遗体上哭天喊地的蒲颖,他才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他走到床榻边将妹妹揽入怀中安慰,蒲颖泪眼朦胧地望着大王,哭诉道:“王兄,蒲颖的命好苦,才成婚几个月夫君就没了。”

李念歌为了安抚妹妹,将妹妹接入皇宫安置。还特别恩准将驸马耶律胜葬入父王的陵寝辛陵附近。好让耶律胜生生世世守护先王。

晚上,李念歌将自己关在了华裳宫,他思谋着耶律胜骁勇善战是他最得力的统帅,他忽然离去三军必定人心不稳。怎么办,谁能接替耶律将军掌管三军呢?再培养一个统帅还得重新建立信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在这混乱关头,他想到了驻守在怀州的弟弟李牧,综合一切牧儿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他便下旨召李牧回京统领三军。知道这个消息的太后大喜过望,竟然恩准再让荀曲见段萱一面。对于这一次与段萱会面的机会,他不是多么渴望,他在心里埋怨大王不该召李牧回帝都,还把兵权交给他,这么做无异于引狼入室,万一李牧生了狠毒之心,大王就朝不保夕。

丧偶的蒲颖公主居住在她出阁前的住所碧云殿,耶律将军刚过头七这公主却像个没事人儿一般在寝殿里吟诗作画,有时候还饶有兴致地与母亲对弈几局。

她母亲看着面前的女儿平和的样子,以为她因夫君的死悲伤过度才会这般。母亲落了子,盯着她劝道:“孩子,你想哭就哭吧!不必在母亲面前掩饰,驸马暴毙,母亲也替你伤心。”说着她抹起了眼泪。

“母亲。”蒲颖见母亲落泪,皱着眉头,显得很不耐烦,“你哭什么哭!我讨厌耶律胜,他死的越早越好!不然白白浪费我的美好年华,我才真的要哭呢!”

“什么?”她母亲几乎是惊呼出声的,喊出就后悔了,赶紧起身到门口四处张望,生怕女儿这离经叛道的言语传到他人之耳。她又坐到女儿身边搂过她的肩膀,责怪道:“女儿,为何说糊涂话,耶律胜可是你的夫君呀!”

蒲颖明亮的双眸中闪烁出犹如闪电般决绝的目光,她抓起一把棋子,把手移动到棋盘上方,忽然一松手,棋子滚落到棋盘上,发出了一阵阵清脆的声响。忽然屋外传出了三声诡异的鸟叫,蒲颖公主便匆匆回到自己的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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