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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欢娱在今夕

“轻轻!轻轻!灯会就要开始了,你快收拾一下。”

在山水环绕的安平县西南角的一处院落之中,一位身着蓝色衣衫,梳着飞云发髻,身材姣好的女子拍打着一间屋子的木门。此女子就是安平县县令苏注的三女儿苏竹竹。今日苏竹竹和妹妹约好晚上要去邻县看灯会,已经接近酉时,马车早早候在了门口,妹妹还没有收拾好,苏竹竹有些着急,跑来妹妹房门前催促。话说这安平县县令苏注是个十足十的好官,为官数年来一向清廉,虽然没有做出多大成就,但百姓都对他爱戴有加。苏大人唯一的遗憾就是无子,家里只有四朵金花,分别叫:苏梅梅,苏兰兰,苏竹竹,苏轻轻。用梅兰竹菊四君子为女儿命名,足见苏大人是一位雅士。根据顺序他的幺女应该以菊字命名,为何叫苏轻轻呢?

长女和二女已经嫁人,竹竹和轻轻尚待字闺中。竹竹和一般的闺中小姐没什么两样,这几年来提亲者络绎不绝,家里的门槛已经换过一次。但是苏竹竹对那些求亲者态度很冷淡,似乎有自己的打算。

而轻轻则不同,打小当男孩子养大。她酷爱读书,闺房的藏书可以媲美县上的书斋,平时总爱猫在房间里看书。虽为女儿身,轻轻心中的志向却比男儿还要远大。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和父亲一样,当个小县令,造福一方百姓。她的这个愿望,在这个封建王朝要实现难如登天,因为当前的南晋王朝不许女子出仕为官,流行女子无才便是德。

“请姐姐稍候片刻,妹妹这就来!”从房间传来了甜美的女声,不一会儿房门缓缓打开,一位梳着男子的发髻,穿着酱色布衫的小姑娘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了出来。她便是苏大人的幺女,小字苏轻轻。苏家四小姐正直豆蔻年华,身量娇小可爱,柳叶细眉,樱桃小口,由于才十五岁身体没长开,胸部不怎么丰满。如此打扮起来,还真真看不出她是一位女娇娥。

“我说轻轻呀!,你怎么又是这副打扮?”苏竹竹打量着妹妹,噘着朱红色的嘴唇抱怨道,“难怪县上的人都以为我们苏家只有三个女儿。”

“好了好了姐姐,我还不是为了咱们的安全吗?我装扮成男子,正好当苏竹竹美人的护花使者啊!”说完轻轻拉着姐姐蹦蹦跳跳地上了府门外的马车。

在马车上,姐姐又唠叨起来了:“轻轻,你也不小了,不要再没日没夜的读书了,女子又不能出仕为官,你读那么多书也没有用,倒不如练练女工。”

轻轻把双手扬了扬,调皮的对姐姐说:“姐,我对针线实在提不起兴趣嘛!再说轻轻爱读书,并不为了出人头地,只是为了充实自己,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里有我们意想不到的奥妙。”

“好,那你就读吧!看看我们轻轻能不能成为南晋第一女县令。”苏竹竹爱怜地拍了拍妹妹的手背。

与此同时,帝都建业皇宫中,南晋王朝第五位皇帝慕武帝长孙弗,已经到了弥留之际,这位可怜的少年天子,今年不过二十三岁,三年前才继承皇位,而今却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皇上居住的龙延殿庄重而肃穆,御医们提着药箱进进出出,妃子和大臣则规规矩矩地低头跪在殿外。殿内,病入膏肓的长孙弗仰面躺在床榻之上一口接着一口喘着粗气,看样子似乎不能呼吸了。

“御医,陛下如何了?”一位身着梅花纹纱袍、娟纱金丝绣花长裙约莫三十岁的华丽妇人愁眉紧锁,一边走向床榻边,一边问御医道。

“回禀长公主殿下,陛下......陛下就在今日了。”御医出了一身冷汗,脸上露出心惊胆战的神色,跪在她面前,她闭上了眼睛,朝御医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御医慌慌张张跑出了殿外,殿外传来了舍人的喊叫,说是皇后娘娘昏过去了。长公主听见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为陛下掖了掖被子,自言自语道:“弗弟,你还有气呢,你的皇后就已经倒下了,庭儿尚不足两岁,你若去了,这孤儿寡母如何能撑起南晋?”

半个时辰后,苏轻轻他们的马车驶入了潭水县。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据说当年诗仙李白就是在此处送别好友汪伦,所以故得此名。潭水县的灯会闻名全国,最有趣的就是猜灯谜活动,吸引临县的才子们前来竞技,不图奖品,只为出个名。

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花灯挂满了潭水县的主街道。两旁是卖各种东西的摊位。有白糖糕,烧饼,馄钝,以及潭水县的特产桃花酥。苏竹竹姐妹俩肩并肩穿梭在热闹的街道里欣赏着花灯。

灯谜比赛在街道的正中心,时间还早却已经围满了人,苏轻轻拉着姐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了第一排。

左边不出头,右边不出头,不是不出头,就是不出头。(打字一)林

走在上边,坐在下边,挂在当中,埋在两边。(打字一)土

走麦城(打字一)翠

苏轻轻滔滔不绝地答对了数十个灯谜,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愣在那里,一个穿着银色长衫的男子挤出人群,站在苏轻轻面前抱拳对她说:“这位公子,在下不才,请教您一下,为何走麦城打一字是翠呢?”这位公子长相俊俏,可就是有点低,他走过来那一刹那苏竹竹脸颊通红地低下了头,苏轻轻倒没有察觉姐姐的异常,拂袖规规矩矩地向他行了一礼,说道:“公子,关羽败走麦城的故事家喻户晓,他死在麦城,死为卒,关羽死在麦城就是羽卒,故而灯谜为翠。”

苏轻轻解释完,围观群众响起了阵阵掌声,举办这次猜灯谜大会的老板拿着一个首饰盒递到苏轻轻手里,对她说:“公子好文采,这个灯谜挂在这里十几天都没人猜得出,没想到今日让公子给破解了,这是奖品,请公子笑纳!”

苏轻轻打开首饰盒,里面是一个金光闪闪的簪子,她将簪子随手插在了姐姐头上,来了一句:“金簪配美人最是相宜。”说着二人便离开了,刚才那位公子疾步追了上去,喊着苏竹竹的名字,原来他二人是旧识。苏轻轻这才知晓,此人叫陶鹏正是姐姐日思夜想的爱人,姐姐这次着急忙慌的来灯会也是为了能与他相会。

“竹竹,这位公子是?”陶鹏蹙眉问道,他好怕他也是苏竹竹的仰慕者,竞争者文采这么好,自己能有胜算吗?

“陶公子,这位是舍......”苏竹竹还没说完,轻轻已道:“舍弟,我是她的弟弟。”苏竹竹没有戳穿妹妹,她想着反正妹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窝在家中与书为伴,鲜少出现在人前。县上的人也不知道苏大人府上还有一位爱女扮男装的四小姐。

“正是舍弟!”苏竹竹用娇羞的语气对陶鹏说,陶鹏点点头,赞道:“苏公子才华横溢,陶某望尘莫及!”

“陶公子哪的话,苏某只不过猜中了个灯谜而已,苏某想去别处逛逛,姐姐就托付给陶公子了。”苏轻轻蹦蹦跳跳地一下子消失在人群之中,她实在不想当大电灯泡。

帝都建业龙延殿

慕武帝渐渐转醒,第一眼就看见了守在一旁的姐姐,长公主见弟弟醒了,赶忙凑上前去,问道:“陛下,您终于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姐姐,朕......朕这次是好不了了!”

“陛下休要胡说!”长公主看着奄奄一息的弟弟,眼中闪动着泪花,“陛下好好养病,南晋需要陛下!”

长孙弗侧过身子拉住姐姐的手说:“姐姐,召阿琏回京吧!朕已经写下传位昭书,将皇位传给阿琏。”

“陛下,为何不传给大皇子?”长公主心中一颤,“阿琏现在正在前线作战,一时半会儿难以赶回建业。”长孙弗摇摇头,吩咐左右将传位诏书取来,交给长公主,长公主小心翼翼地将传位诏书打开,上面赫然写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皇幼子粟王长孙琏,丽夫人所出,天资聪颖,深肖朕躬,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钦此。

“姐姐,庭儿太小撑不起南晋,朕只有将皇位传给阿琏,才能安心地去见父皇。”长孙弗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朕与姐姐,阿琏,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从小感情极好,姐姐,朕会在天上保佑您和阿琏的。”

慕武三年四月初九,慕武帝驾崩,享年二十三岁。长公主手里紧紧握着那封传位昭书,久久不能回神,因为这封诏书打乱了她全盘的计划。她本来打算弟弟去世后,将两岁的侄儿送上皇位,自己则垂帘听政掌控者着南晋的朝政。可长孙弗将皇位传给了粟王长孙琏,粟王今年二十岁且有勇有谋,是赫赫有名的征西将军,他要是登基为帝,虽能好好待她,让她一辈子荣华富贵,但是朝政之事她再无染指的可能。

不行,权倾朝野是她毕生的梦想,她不能就此放弃,她想着这诏书除了自己只剩下那个舍人看见了,只要干掉他,谁也不知道陛下将皇位传给了粟王,然后请能工巧匠伪造一份传位昭书,不就成了,不行,还有粟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粟王活在世上,他早晚会知道此事。

想到此处,长公主不由得生了狠毒之心。

那晚,她将传位昭书投入了火盆之中,看着火盆里熊熊燃烧的火焰,她的思绪回到了十年前。

“父皇,小时候您就夸恒儿聪颖,可是您偏偏将恒儿嫁给了一个小小御史,恒儿可是嫡长公主。”慕文帝十五年,双十年华的嫡长公主长孙恒得知父皇要将她许配给一个小小御史,心中愤愤不平,不顾冬日严寒闯进龙延殿来找父皇理论。

慕文帝子嗣单薄,只有二子一女。长女长孙恒,皇后所出,天资聪颖,勤奋好学,胸有鸿鹄之志奈何女儿身,文帝多次感叹,恒儿若是皇子,是南晋之福。也正是这句话在长孙恒心中种下了一颗欲望的种子。长子长孙弗,懿夫人所出,懿夫人早亡一直寄养在皇后膝下。他资质平凡,却胸襟广阔,有一颗皇族难得的善良之心,上敬姐姐,下护弟弟。幼子长孙琏,丽夫人所生,外冷内热,聪明内敛,独立性强,对人冷淡。

长孙恒是皇后所出,是被全宫上下宠着长大的,她万万没想到父皇将她许配给一个小小御史。而且那个御史冯继臣没有一点上进之心,平时就知道去赛马,打马球。

慕文帝也有他的打算,他爱女儿,不想要女儿受一点委屈。冯继臣虽然官职低微,没有上进之心,不热衷朝廷之事,这是缺点但也是难得的有点。不过分参与朝政之人,将来才不会招来横祸,女儿嫁给这样的人才会安稳一生。长孙恒年龄还小,不理解父皇的苦心也在情理之中。

“恒儿,赐婚圣旨已下,朕不能食言。冯继臣是个好孩子,你嫁过去定不会受委屈!”坐在龙椅上的慕文帝怔了怔身子,对跪在殿下的女儿说。

“父皇......”她正欲开口申辩,慕文帝就起身回寝殿休息了,长孙恒跪在龙延殿一整夜,想求父皇收回成命,这招苦肉计最管用了,每次都是慕文帝投降,这是这次输的却是长孙恒。

一个月后,长孙恒和冯继臣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婚后,冰冷的长孙恒渐渐被夫君的柔情打动了,小两口过得很幸福甜蜜。一年后长孙恒生下一子,可是这个孩子先天不足,未满三月便夭折了。她也因难产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但是冯继臣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着她。

婚后三年,她的母后去世了。

婚后五年,不幸再次降临,她的夫君冯继臣不幸染了天花病毒。驸马府顿时乱作一团,天花传染性极强,她身份贵重不能伺候在夫君左右。冯继臣满脸天花,躺在床榻之上,仆人们都以面纱遮面,身上穿着层层素衣,每隔一段时间,必得用热水烫手消毒。长孙恒着急地在屋外徘徊,她好想进去亲自照顾夫君。

不久前,御医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亲自告诉她,驸马爷身上的天花病毒深入五脏六腑,已经无力回天。得知噩耗的长孙恒脚下一软瘫软在地,母后刚走,难道她又要失去爱她的夫君了吗?

而此时,御医不得不再次刺激她一下,说驸马爷就剩下一个时辰的寿命了。她还在犹豫着,她知道若她进去很有可能感染天花病毒,自己的性命也岌岌可危。她又想着,这个男人对她实在太好,成婚五年从没大声对她说过一句话,而她却连累他一生无后。她一定要见他最后一面,哪怕不幸感染了天花,那就随他一起去吧!不然,她后半辈子,一定会终日愧疚难安。

她穿上了白色的防护衣,戴上面纱,不顾左右的劝阻,进了那间死亡之屋。

“子义,子义。”长孙恒坐到床边,动情地呼唤着夫君,冯继臣渐渐醒了过来,看到了最爱的妻子竟然不顾被感染的风险,守在自己身边,赶忙躲进了被子里,艰难地说:“公主,公主!您快出去,子义不想传染给您。”

“夫君,到现在你还唤我公主。”长公主瞬间泪崩,一边伸手去掀蒙在夫君头上的被子,一边说,“唤我恒儿,我喜欢子义唤我恒儿。”

冯继臣缓缓掀开被子,蠕动着惨白如纸的嘴唇:“恒儿,子义对不住你,也辜负了父皇与母后的嘱托,要先行一步了。”说着说着,他的眼泪顺着太阳穴滑落在玉枕两侧,眼泪滴下去的瞬间,被玉枕吸收了,“恒儿是南晋嫡长公主,也是父皇与母后的掌上明珠,却嫁给了我这样一个胸无点墨的御史,这些年委屈你了。”

“不委屈,恒儿此生能得到夫君如此疼爱,深感荣幸。”长公主泪如雨下,轻轻抬起夫君布满红斑的手靠在自己脸上,隔着一层面纱,依然感觉冰凉刺骨,“夫君,人世间除了已故的母后,在乎恒儿的只有夫君一个,夫君不能死,恒儿可以什么也不要,只要你挺过去。恒儿还要和夫君白头偕老呢。”

长公主将面纱取了下来,在场之人无不惊愕。

“我的傻恒儿,这又是何必呢!”冯继臣想要伸手去阻止,奈何连翻个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长公主扑到他怀里,强忍住情绪,轻声地说:“夫君,再抱抱恒儿,恒儿便知足了。”冯继臣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恒儿拥入怀中,然后微笑着闭目而逝。

所幸长公主并没有染上天花,不过,自驸马去后,长公主性格大变,变得更加冷漠,固执己见,也不爱与人亲近。丧期满一年后,慕文帝又给她安排了一门亲事,但长公主宁死不从,陛下没办法,只好作罢。

就这样又过了一年,慕文帝去世,长子长孙弗登基,称慕武帝。封姐姐为贞闾长公主,封弟弟为粟王。这三年,粟王被派遣到西北边疆作战,而长公主却常住宫里帮着陛下处理朝政。长孙弗是个思虑单纯善良之人,他认为姐姐是心疼他劳苦,所以不辞辛劳来帮帮他,殊不知长公主另有所图。

往事不堪回首,长公主的思绪转回现实之中,她看着熊熊火焰,眼睛里布满红红的血丝,忽然站起来,大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弗弟,你死的正是时候,只要除掉长孙琏,本公主就是南晋真正的统治者!阿琏啊阿琏,也只能怪你运气不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二天,天下百姓都知道陛下驾崩的消息,远在西北作战的粟王也不例外。一身白色戎装的粟王知道了皇兄驾崩的噩耗,一时难忍抑制心中的悲痛竟然在营帐里大哭起来,和他一起长大的侍卫拓跋炎还是第一次见主子这样伤心。他端着茶水进入营帐,放在桌子上,扶起主子,说:“殿下,陛下已经去了,人死不能复生,请您节哀顺变。”

长孙琏抬起头来,抹了一把眼泪,他才二十岁,许是因为在西北奔波劳苦,样子比同龄人成熟许多。

“阿炎,我要回京奔丧!见皇兄最后一面。”

这时候正值作战的关键时刻,作为主帅本不应该擅自离开。拓跋炎知道主子和陛下兄弟情深,也没有阻止,收拾了细软跟着主子连夜赶回建业。他们刚刚离开军营,长公主安插在军营里的细作就把这一讯息,通过飞鸽传书传给了长公主。

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帝去世第二日,小皇帝长孙庭的登基大典如期而至。长孙弗的皇后,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妇人,她今日穿着皇太后服饰牵着儿子的小手登上金銮殿上当长公主的傀儡。

今日长孙恒穿着勾勒宝相花纹服,妆缎狐肷褶子大氅,梳着霸气侧漏的凤冠,冠上镶着凤鸾,珍珠玉翠,看起来比皇太后的凤冠还有贵重。她巍峨地走上大殿之上,让舍人念了一遍,她伪造的传位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嫡长子长孙庭,中宫皇后所出,身份贵重,深肖朕躬,宜承继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钦此!

此诏一下,朝臣们都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大家都觉得皇子才两岁,尚不懂事,如何能担起国家大任?长孙恒脸色一沉,拉起长孙庭的小手,对大家说:“先帝遗命,立嫡长子长孙庭为新帝,因陛下年幼,由粟王辅政。只是粟王远在西北,一时之间难以赶回建业,这段时间本公主暂代朝政。”说完,她将长孙庭抱到龙椅上,自己率先跪在侄儿面前,大声地说:“贞闾长公主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臣们看此情形也跪了下来高声呼喊: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长孙庭面对群臣山呼海啸的朝拜,一下子被吓得哭了起来,嘴里不停的喊着母后母后。皇太后也才二十出头,哪见过这场面,显然已经蒙了。

晚些时候,长孙恒接到了飞鸽传书。她立即吩咐左右半道上截杀粟王,绝不能让他活着回到今日。

在群山环抱,风景如画的安平县,苏轻轻正坐在院子里研究棋谱,父亲忽然穿着一身白衣走了进来。苏轻轻这才知道,陛下驾崩了,明年就是定安元年。

轻轻看父亲一脸愁容,起身将父亲扶到椅子上,给父亲倒了一杯茶水:“既然陛下已经走了,父亲不要过度悲伤,以免伤了身子。”父亲接过茶杯放在案上,长叹一口气,摸着额下一缕花白的胡须,对女儿说:“轻轻,你还小,不懂这件事的影响力,陛下驾崩,本该粟王即位,现下长公主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推上皇位,南晋......哎!”

“什么?父亲您是说即位的不是粟王,而是先帝的小皇子。”苏轻轻瞪大了眼珠,脱口而出,“胡闹!简直是胡闹!一个黄口小儿如何治理天下?”

轻轻这些年待字闺中读了不少圣贤书,知晓上下五千年。之前的朝代后期衰落的原因就是因为皇帝即位时年纪太小,导致外戚和宦官在朝堂之上兴风作浪,致使王朝走向衰败之路。南晋正值鼎盛时期,便出现了一位尚不足两岁的小皇帝,前途令人堪忧。

“父亲,难道,难道长公主......”苏轻轻还没有说出口,父亲便出言阻止道:“女儿心里知晓就好,切不可宣之于口。”苏轻轻点点头示意父亲,父亲走后,苏轻轻看着自己摆的棋子,心中戚戚!陛下是个好陛下,在位三年间,轻徭薄赋,造福百姓。她还想将来凭自身实力在陛下的麾下,完成自己当南晋第一女县令的夙愿。长公主把持住朝政,她这条路愈发不好走。她伸出手,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一颗放到棋盒里。

粟王长孙琏换上平民百姓的衣裳,与拓跋炎一起带着数十名护卫。骑着快马从西北赶往建业奔丧。他们赶了一天的路,人马劳顿,干粮也快吃完了,拓跋炎骑着马靠近粟王,对他说:“公子,时辰不早了,咱们找个地方落脚吧。”

长孙琏低头看着他的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又抬头望了望渐渐西沉的太阳,不出一个时辰漫漫长夜就要来临。此时的他想插上翅膀飞回建业见皇兄最后一面,可他也知道深夜赶路的危险性,他犹豫再三,开口道:“阿炎,我们这是在哪里?”

“回公子,再有十几里就是安平县了。”拓跋炎指着东南方对粟王说,“咱们不妨在安平县留宿一晚,明天一早再赶路。”

“也好。”

大家策马扬鞭向着安平县前进,当走到安平县的未央湖时,忽然数十个黑衣人将粟王的人马团团包围。拓跋炎看此情形紧紧将粟王护在身后,随手拔出腰间的佩剑,指着那群黑衣人,怒吼道:“你们是何人?”

黑衣人不语,立即发起了进攻。当然粟王那十几名护卫也不是吃素的,很快的和那群黑衣人厮打在一起。武功高超的拓跋炎知道,这数十名护卫只能拖延一时,那群黑衣人招招狠毒,目的明确就是冲着粟王来的,眼神里透露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神情。拓跋炎当机立断,骑上快马将粟王拉在马上,想安平县境内逃去。黑衣人怎会罢手,吹了一声口哨又召唤了数十名同党骑上快马追逐着他们。十几柄刀剑无情地向他们身上砍去,他们虽做着殊死抵抗,奈何敌众我寡。拓跋炎肩上背上多处剑伤,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色外衣。他感觉自己越来越晕,骑在马背上身子摇摇欲坠,他用剑狠狠地扎了一下马屁股,自己则跳下来。

马儿被剧痛刺激着,发疯一般想前面奔去,黑衣人被甩在了身后。黑衣人怒不可遏,在背后放了箭。那一箭正中长孙琏的背部,扎进他的椎骨里,撕心裂肺的疼痛。但求生的欲望一直在支撑着他,一直向前奔去。

安平县的西北边境有一处雅致的小院落,这里曾经是苏轻轻的外祖父家。外祖父过世后这院落就荒废了,苏轻轻渐渐长大后,就请父亲将这个院子整修一下,作为苏家别院。苏轻轻隔三差五和侍女薛戎戎女扮男装在这里住些日子。有时候她们二人登登不远处的山,或者在未央湖边钓鱼嬉戏,再或者坐在院子里喝着茶画着风景。

这一天,薛戎戎拿着篮子外出采买食物,刚刚打开院门就看见了一个血淋淋的物体,起初她还以为是哪家打猎捕获的猎物,她上前踢了踢,嘴里还哝哝道:“哪家缺德的,把这么恶心的东西扔到我家门口。”

“救命!”那个血淋淋的物体,一把抓住了薛戎戎的鞋子,“救救我,救救我。”

一向胆小的薛戎戎被吓得魂飞魄散,拔腿逃进了屋子。坐在妆台前正在梳妆的苏轻轻听到外面的响动,也不顾散开的头发奔向了门外。

那个血淋淋的物体正是身受重伤的长孙琏,他的马已经死在了五里外,他是一步一步爬到这里的。他抬眼看了看一袭白衣的苏轻轻,举起一只手,喊着:“姑娘,姑娘......救救......救救我!”说吧,便昏死了过去。苏轻轻虽然不知道此人是何身份,为什么出现在自家门口,并且身负重伤?但也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她赶紧与戎戎一起,将这个人抬入屋内。还吩咐她将门前以及沿途街道的血迹处理干净。

屋内,他背上的箭还没有拔出,只能让他趴在床榻上。洗去伤者面上的灰尘,苏轻轻看清了这个人的相貌。鼻梁高挺,耳垂和嘴唇都很厚,额发生的极高,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

“小姐,你还别说,这么一洗,这个人长得还挺......帅!”薛戎戎的脸颊越来越红晕,眼睛乱转,苏轻轻看见了极为不满,责备道:“生死关头,你怎么还有心思说这些,还不去请朱伯伯过来。”

“小姐,戎戎知道了。”戎戎噘着小嘴退出了房间。半柱香之后,安平县名医朱大夫闻讯赶来。他是苏大人的好友,医术了得,被称为再世扁鹊。

朱大夫处理完长孙琏的伤口,走到屋外对苏轻轻说:“轻轻,此人是谁?”

“他......他是戎戎的远房表哥。是吧,戎戎。”她冲着戎戎使了个眼色,戎戎只好点点头,她接着说:“朱伯伯,他有无性命之忧?”

朱大夫说他的伤情不太乐观,身上十余处剑伤,最最严重的是背上的箭伤,已经深入脊椎骨,如果不好好休养,恐怕日后会受些影响。轻轻吩咐下人去抓药,还叮嘱朱伯伯此事切不可告诉任何人。此人身负重伤,定是被仇家追杀,万一暴露了,不仅仅他自己死路一条,还会累及她们苏家。

到了半夜那人终于清醒了,苏轻轻一直守候在床边,所以他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一个梳着中分发髻穿着粉色衣裙的姑娘坐在床边用柔情的目光看着他。

“公子,你醒了。”轻轻柔声问道,长孙琏想翻一下身子,谁知一下便扯动了伤口,阵阵剧痛向他袭来,顿时使得他满头大汗,苏轻轻眉毛微嗔,提醒道:“公子背部有伤,不要乱动!”

“多谢姑娘!在下孙毅,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他拱手说道,眼睛里闪动着泪花充满感激地看着苏轻轻。

“孙公子不必这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换了旁人,轻轻也会施以援手。”轻轻微微颌首道,“我叫苏轻轻,是安平县县令的四姑娘。这是我苏家别院,公子可安心在此休养。”说完。轻轻就欲离开,长孙琏忍不住问道:“苏姑娘就不问问我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安平县?”

“这是公子的私事,轻轻不想知道。”轻轻回眸一笑,使得长孙琏的心砰砰直跳,他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似乎要将身上一切伤痛抛诸脑后,脑子里想起了两句诗,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幻想过后,他想起了阿炎,不知道他生死如何?心一下子从云端跌倒万丈深渊,阿炎呀阿炎!你一定要平安回到我身边。

帝都建业龙延殿

小皇帝长孙庭在乳母的监护下坐在龙椅上玩耍。穿着深蓝色长袍,画着浓妆的长公主坐在一旁的案上批阅百官们递上来的奏折。新皇登基,天灾就不断,江南洪水,陇右地震,陕西干旱。更有传言说长公主不该辅政,现下连老天也看不下去了,这是要惩罚南晋,这令长公主头疼不已。

“回禀长公主殿下,谌季回来了。”长公主贴身侍女映月伏在她耳边小声地说。她额头上浓黑粗眉轻轻一挑,站起身对长孙庭鞠了一躬,道:“陛下,今日您已劳累一日,该休息了,臣恭送陛下。”乳母会意,赶紧抱着陛下去了太后宫中。

陛下走后,谌季进来了,他因刺杀粟王失败特意来向长公主请罪。本来在批阅奏折的长孙恒,知晓了谌季行动失败,粟王生死不明之后。一时遏制不住愤怒的情绪,一挥手将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掀翻在地。

“无能!”长公主愤然起身,指着谌季蹙眉呵斥道,“一个小小的粟王都除不掉,本公主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殿下息怒,不是属下不尽心,本来属下都已经得手了,谁知半路杀出了数十个武艺高超的党项人救了粟王,所以才......”

“什么?党项人?”长公主眼睛直勾勾看着跪在地上的谌季,谌季不敢对上长公主的视线,只是点点头,然后把头低得更低了。长公主又说:“党项人,南晋境内为何会有党项人?你又是怎么知道他们是党项人?”

“回殿下,那些人的衣服并无破绽,只是他们说的话是西夏文。西夏与南晋有贸易往来,所以臣听得出。”谌季惶恐地回道,仍然不敢抬头。长公主坐在案边,用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她在想粟王到底死没死,党项人又为何如此大胆敢在南晋境内大肆动手,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牵扯?

“粟王伤得如何?有没有活着的可能?”片刻,长公主才开口道。谌季缓缓抬起头,咽了一口唾沫,说:“回殿下,粟王身负重伤流血不止,依臣看来绝无生还之理。”

“此话当真!”

“回殿下,当真。”

长公主这才让他离开,然后又专注地批阅起了奏折,这一夜注定是不能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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